落蕊重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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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姬唯恐他心生厌恶,连忙解释道:“永航,不是……是,是爹爹差人来问……我,我莽撞了……”
孙永航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的委屈我心里有数。这样吧,明日,就明日,我陪你回一趟娘家,也这么久了,岳父岳母自然想念,荻儿也可与外祖聚聚不是?你看如何?”
这声声问,不但软语温存,且句句尽含体贴之意,让相柔姬满心满眼里的动情,她轻咬着唇,依在他的肩上,“我自然都听你安排的。”
孙永航微笑,凤眸微垂,遮去所有心思。他轻轻扶起柔姬,“我还有些东西送你和荻儿。”他一扬声,“历名,把马车上的东西送来!”
历名听唤立时将一盒盒物件儿送了进来。孙永航示意柔姬打开,柔姬满心欢喜地一一打开,里头有乌州最为出名的纹绫绣帕、岚峰白茶、“天狗望月”的石根雕、“玉落莲蓬”紫砂壶等等,吃的玩的,名类繁多。
“都不是名贵物件儿,只当玩玩,尝尝鲜吧!”孙永航挑开一只盒子,见里头是竹制的十二生肖,便道,“这是福定‘纪家竹’的十二生肖,竹编的小玩意儿,你不爱,就给荻儿玩。”说罢,他见柔姬欢喜地拿起一一看着,便朝历名使了个眼色。
历名会意,立时开口道:“禀航少爷,方才吏部送来急件,说是文氏一案卷宗被焚一案尚有不明,请您明日早朝前定要作个回音。”
“知道了。”孙永航应了声,回头朝一下敛了笑意有些失落的柔姬瞧了眼,歉然道,“唉,你看,真是!才回来也没个歇!不过,那是急件,这事可大可小,在我手上出的岔子,我也脱不了干系啊!”
柔姬见说,忙堆起笑意,“那自然公事要紧!你快去吧!”
孙永航微微一笑,“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便与你过府探望岳父岳母。”说罢,他转身避开柔姬满怀眷恋的痴痴眸光,迅速离去。
孙永航快步走着,似是有什么在背后斥责着他。就这么快走了一段路,他才吐了口气似的缓了下来。这晚极是闷热,似是欲雨,不见星月,唯有历名紧跟在后持着的一盏灯笼散着黯淡的光。
拐角处,孙永航忽然顿住,轻仰起脸,望向暗黑的西院,黯然半晌,他的目光似是坚定起来,与黑夜融在一起。“历名,成刚带去的那些小玩意儿,菁儿喜欢么?”
历名不意孙永航会突然问起这个,怔了会儿才道:“菁公子特别喜欢那竹编的十二生肖,但那个‘五子戏’的石根雕已经被砸破了一角……”
“呵呵……这小捣蛋!”孙永航笑骂,然语气却多了几分宠溺与欢欣,懊闷的夜里,别带爽气。
历名望着他,嗫嚅了会儿,终于道:“少……少夫人将那包太极翠螺……给了我娘……”
孙永航笑意顿止,有些涩然地垂头,呆呆地瞅着灯笼发了会儿怔,嘴微张,又复合上,终究没说什么,只微微叹了口气。默了会儿,他猛然抬头道:“有安平兰郡的消息吗?”
“有。”历名马上答道,“孟物华大人上呈刑部一桩纵火杀人案,证据确凿,案犯是青王的外甥。”
“哦?对上了?”孙永航微闭了闭眼,再睁开,脸上已添了抹莫名的笑意,似是剑锋扫过,透出屡屡锐气。“走吧!今晚上真有急件了!”
相渊对于孙永航这回办的差相当不满意,又接上中书侍郎明远的那一茬,心中极不痛快,且还带上几分惊疑。幸好,这案卷在回程道上给毁了。相渊心中暗嘘口气,然对于自己这个摸不准的女婿却带着七分愠色。是以,当孙永航携女儿来相府的时候,他着实摆了摆脸色。
孙永航行了礼请了安,见相渊依然是爱理不理的冷淡,便拍了拍荻儿的小肩膀道:“荻儿,快去给外公请安!”
荻儿点点头,稚气地在相渊跟前磕了个头,“荻儿给外公请安!”完了,又朝相夫人也磕了个头,“荻儿给外婆……”
相夫人见外孙过府,欢喜得很,又见孩子乖巧懂事,哪舍得他肉嫩的小膝盖再跪过一趟,早拦了抱在怀里疼着,“哎呀,咱们的小荻儿大了!都会给外婆请安啦!来!给外婆香香!”荻儿“咯咯”笑着亲了相夫人一记,便安稳地坐在外婆怀里,吃冻百子糕。
相渊见了孩子自然也万分喜欢,然而一眼瞥见含笑的孙永航立在边上,立时就冷下了眉目,缩回了手,仍端坐在那儿。孙永航瞧见,侧目朝正与相夫人说着体己话的柔姬瞅了眼,淡淡一撇嘴。
柔姬接过眼色,朝自己爹爹望了几眼,心中暗叹了口气,便道:“爹,女儿难得回来一趟,您也不瞧瞧女儿!荻儿给您请安,您也不理!难道你和娘嫁了女儿就再不管女儿了?”
相渊到底是心疼女儿的,被她这么撒了会儿娇,自然也端不住冷脸,“你呀!都有了亲生儿子了,还这副小性儿!”说着,他瞟了孙永航一眼,心中仍有不快,便道,“你们祖孙三个去里屋谈去!我这儿还有话想问问永航!”
“爹!”柔姬有些担心地望了眼孙永航。
“你快去吧。我和爹聊聊。”孙永航淡淡一笑,温温醇醇的。
见夫妻俩语气亲昵和婉,而自己女儿又满眼担心,相渊心中的气也稍平了几分,“哼!女生外向!怎么,还怕老爹会把你丈夫给活吞了?”
“爹!”柔姬见如此说,才稍稍放下了心,和抱着荻儿的相夫人一同转入后院。
相渊扫了眼孙永航,并不急着说话,先是端起茶碗呷了口,又品了半晌,才道:“永航,与相家联姻,是否觉得委屈啊?”
开篇即是如此冷厉,倒让孙永航微觉吃惊,既而肃整了面色,恭谨地一揖到底,才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承受不起!”
相渊本想拿话刺刺他,但眼见他如此作派,思及当时情形,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要说起来,当时还真是情势所逼才成就的姻缘哩!悔于失言,相渊的话也就软了下来,“论理,你当过通政使司,朝廷里的枝枝蔓蔓应该心底有数才是啊!即便不知十成十,到底也该有七八分啊……这回怎么,怎么就……咱们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孙永航面色恳切,又颇带上几分悔意,才道:“不瞒爹爹,当日我于通政使司一职,并未接触过什么事!所谓的受女皇器重,实则,只是女皇给了几条线,想借孙家的手压住文斓公主!派我出征,更是因我当日曾参过冯源,而朝中也只有爷爷稳住军饷粮草,才不至于叫文斓公主趁乱起势……当时爷爷还在世……”语至此处,他微微一叹。
相渊紧蹙起了眉,一直以为深受器重的青年才俊孙永航,原来竟是如此捉襟见肘。年轻人,阅历还不够,许是还未曾想到女皇在打压文斓公主的同时,亦将孙家推到了极凶险的风口浪尖上啊!
相渊抚了抚须,思路转向了另一条。按此一说,那也难怪他此次会行事稍嫌鲁莽。不清楚朝廷派系固然,另一则,只怕也是想自己闯一闯,展一下一直被缚的手脚。年轻人,到底还年轻,不甘埋没呀!
如此想,相渊自然就平了气,不但平了气,反而对于孙永航有些怜爱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永航啊,仕途这条道总是急不得的!你们孙家累世的显赫,在朝廷又是位高权重,皇上自然要多加提防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学着忍,等待,时机总会有的。是凤凰,总有展翅亮相的机会。你放心!有爹爹在,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爹爹总会维护你们!”他抬眼望了望屋外那棵杏树,双目微眯,“总不会叫你一直委屈着的!”
“永航谢过爹爹!”
“呵呵呵,这回你办差回来,总长了些见识吧!”相渊笑道,“不过也太险了!那卷宗毕竟在你手上出的岔子,你这失职是脱不了干系啊!”
孙永航明白其中的试探,也颇为惭愧地回道:“当时也是忽然间想到其间的不妥,要不是乌州知州熬不住动了手,永航这回可真捅了大娄子了!”
“哈哈!能记教训就好!”相渊看了他一眼,略为凑近道,“其实也不一定真会出事!信王爷是个什么人物?单单一个案子,能牵出多少?伤不了筋骨。”
孙永航瞅着相渊双目里深深的计较与笃定,微微应了一笑,饮了口茶。
这日,菁儿居然乖巧地坐在一棵老槐下写字,整整一早上都没淘气。青鸳与溶月俱看得稀奇,忍不住问道:“咦?今天咱们的小捣蛋居然没出去淘气?”
小菁儿见唤他“小捣蛋”,不由微撅了小嘴,重重地哼了声,不理睬她们。然而到底是孩子性子,憋了会儿就自己交待了,“弟弟去他外公家了!到今天还没回来!”想起自己的玩伴,菁儿的嘴撅得更高了,忍不住问,“溶姨,外公家很好玩吗?”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溶月被问得一怔,既而敛下了笑意,忍不住朝坐在一边绣着花鸟的骆垂绮瞅了眼,见她针脚微停,不由叹了口气,轻声对菁儿道:“你的外公早不在这世上啦!乖,好好写字,别再问了!”
菁儿本不依,但眼见着溶月朝有些出神的骆垂绮努努嘴,他似懂非懂,但似乎也明白再问下去会惹娘亲不高兴,也就住了口,认认真真地写字。写了几个,他忽然道:“溶姨,大将军爹爹还会再来看我吗?项叔叔说那些竹子编的小猪小狗,其实是爹爹给我的!”
“好了!别说了!快写字!”溶月见骆垂绮听得菁儿的这一问,猛地冷下了脸色,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懊恼。这姑爷可也真做得出来!先前还道他情意深重,谁知道现在愈发的薄情寡意。送些东西算什么!这边连一个面也不照,那边倒好,都携妻带子地陪着去娘家小住了!
正自暗气,忽听得骆垂绮唤道:“溶月,历名现在哪儿?”
“哦,去给菁儿削木头剑去了,这会儿正在柴房吧。”
“嗯,让他得空就来我这儿一趟。”骆垂绮将手中的绣梆往边上一搁,便起身回屋了。
没一会儿,青鸳已叫了历名过来。“少夫人,您找我?”
骆垂绮抚着手中的画卷,有些沉吟,似是不舍,然终于道:“历名,你能不能替我出趟远差?别人我信不过。”
历名立时答道:“少夫人请尽管吩咐。”
“你去一趟安平兰郡吧!”骆垂绮一垂眼,将画交到历名手中,“你将这画交给他,然后就说,半年之期,我想可以提前收回原画了。待他将原画交还,你立时就当着他的面给烧了!”
“小姐!”
“少夫人……”
历名与溶月同时惊呼。
“不必多说什么,径直烧了即可。”骆垂绮语声极淡,但语出极为坚定,无从更改。
历名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抱了抱拳,即行退去。
溶月一见历名走了,立时就开口急道:“小姐!那可是老爷唯一留下来的……”然而起了头,却在看到那淡漠中夹着悲色的神情时止住,唉……
妫沧远远望着自下朝回来后便一直坐在子木樨下的父亲,整个人望去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平素最喜爱的“老竹大方”都凉了,也不见他端起茶碗来。
“父亲,您在担心什么啊?不就是皇上准了刑部上呈的腰斩么,虽说是堂姑婆的外甥,可那里也还堂着呢,关系这么远,想来皇上也辨不清。斩了也就斩了!况且又是那个孟什么……远任安平兰郡的知县连上了五次奏本,刑部想压也压不下来……”妫沧忍不住上前劝道。
“你懂什么!”信王一拍石桌,猛地叱了声,妫沧一惊,立时止了声。信王见他脸色悒悒,心头又起烦躁,忍不住教训道,“都那么些年了,怎么就没见你有些个长进!”
妫沧心有不服,然而见父亲颇有怒色,只得忍了,“父亲教训的是!”
信王见他认错,心气略平,长叹了口气才道:“沧儿啊,王朝新立的时候,为父的确立过汗马之劳,虽比不上皇上,可也颇为先皇倚重。如若,我有女,今日局面便可放手一搏。可惜,可惜啊……你的两个弟弟,洹儿、沃儿也并非无能之辈,若你们都无甚才具,我也就死了那条心,可你们有才,还有志……”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让你们如端王般,你们没他的韬晦,也没他那个耐性、忍性,若没有我给撑着,只怕你们极易遭人陷害。”
妫沧听得有些莫名,不由问道:“父亲,您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些?”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几年,皇上先是除了文斓,再是借孙永航的手赶走了钰华夫人,这一回虽没怎么大动静,但却指向了青王……这些可都是权臣世家啊!你再看看,皇上的两位公主……呈幽与呈渊性子怯弱,不堪大任。皇上这可是在挑百年后的辅佐忠臣哪!但凡是权臣,都要一一拔除方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