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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落蕊重芳-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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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歪着脑袋思考了许久的菁儿忽然叫道:“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是那个弟弟,对不对?”
  “弟弟?”小娃娃困惑地轻语,细致的眉目不自觉地就是一蹙。
  菁儿直觉地缩了一下,再揉揉眼才笑出来,“呵呵,原来不是娘在皱眉头呢!来!”他凑到椅子前,笑得好开心地道,“我叫菁儿,是你的哥哥!哈哈!弟弟!哥哥带你去玩!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哦!来吧!”说着,便拉住了娃娃的手。
  “哥哥?”小娃娃仍带着困惑,但因被拉住了手,也就听话地跟着跑出了园子。直到出了园子,菁儿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回过头又冲着他一笑,“当然啦!我娘说的!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九个月,对吧?”话完又搔搔脑袋想了想,“对了,你叫什么?我娘说过,我忘啦!”
  “哥哥?”小娃娃有些震动于方才那抹笑,就像阳光射到园里那棵大榕树般的灿亮,漂亮极了。“我叫荻,孙荻,哥哥!”最后那声“哥哥”,叫得异常郑重。
  此时的菁儿却早把心思放在眼前几丛开得特别鲜亮的花草上,带转回来,就把手上那捧花塞到犹自怔忡的孙荻手中,“喏,这个给你!你刚刚说什么?”
  孙荻紧紧抓着手中那捧红红黄黄的花,芬芳的香味腻入鼻端,特别让人畅快,他微笑着仰起脸,“孙荻,哥哥,我叫孙荻。”
  “荻?嘿嘿,听起来就是弟嘛!果然是弟弟!走吧!哥哥带你玩去喽!”菁儿大笑着率先往花堆里跑去,还不时回头朝他招手,“快来啊!咱们看谁先跑到那棵树下面,嗯,叫我娘给吃桃米饼!哎,你吃过桃米饼吗?很好吃的哦!”
  孙荻并不知那桃米饼是什么,却也奋力往前追去,似乎是追着那孙菁口中非常好吃的桃花饼,也似乎只单纯地是追着那串明媚一如艳阳的笑声。
  青鸳端着一碟子桃米饼到了廊下,然一眼望下去,却遍寻不着孙菁的身影。远远看去,正巧园子边上供下人进出的后门开着,青鸳一下就慌了神,把手中的碟子随手一搁就跑过去打听。
  连问了几人,却是全然不知。仆人们对于骆垂绮虽素无仇隙,但因此际明显即是柔姬势盛,也不愿多惹祸上身,对于青鸳急得快哭的神情,虽心中恻隐,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大都远远避开了事。
  青鸳越想越急,想着这世道,想着孙菁素来的可爱逗人,再想着夫人的温婉,心中不禁又是悔又是慌,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一滑,不由跌坐在门槛上哭起来。
  孙永航两日来快马疾奔,径入后园,就想悄悄看一眼垂绮她们母子是否平安。然而马至门前,冲眼即是歪在门槛上怔怔落着泪的青鸳,心神一下便打得纷乱。想起历名说过,青鸳是跟了垂绮的,最先冲入脑子的即是垂绮出了事,且愈想愈坏,竟至不敢上前一问,只是怔怔地盯着园前那几株梨花。
  幸好历三娘此时刚操办着丧事新补的物件儿回来,一见这番情形,也唬了一跳,忙上前问:“这怎么了?航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一出口,历三娘也知是刚到,这一身风尘眼见是连衣衫都未更换。她低叹一声,想再说什么,却见青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航少爷!历大娘,我,我……我没看好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不见了!”
  “菁儿?菁儿他怎么了!”孙永航这才猛地回神,揪着直问。
  “小,小公子要吃桃米饼,我,我就去屋里给他拿……原本他好好在这儿玩的……可,可等我拿着饼回来,他就没了人影了……小公子,小公子会跑哪儿去呢!”青鸳虽说跟在老太太身边,然而毕竟年纪还小,也从未经过这些事,这一急一吓,早乱了她的神。
  历三娘听了这有些颠三倒四的话,前后一思量,便下了判断,“哭什么!人不见了就赶紧找!”她唤来后门边上的几个下人,问了问,虽说都未见着,但仍是不放心。于是就即刻让几个停了手头的活儿,立即去邻近打听。随后又叫上几个人在园子里四处找找,才吩咐好,想安慰几句甫一回来就遇上急事的孙永航,谁知人早往园子里冲了进去。历三娘远远瞧着,心中不由暗祷:菩萨保佑,千万别让菁公子出什么事!
  这边急得快把园子翻过来的时候,却不知小菁儿拉着孙荻早躲在一处僻静的墙角偷吃着一碟子桃米饼。
  “哈哈,这下桃米饼就任咱们吃啦!”才要伸手拿,却见自己的小手脏得可以,想了想,也就胡乱往身上一抹,拿起一个就要往嘴里送。然而一眼瞅到边上好奇地望着自己的荻儿,菁儿嘻嘻一笑,将饼塞到了这个新认下的弟弟的嘴里,“吃吃看!可好吃了!”
  荻儿就着哥哥的手小咬了口,香滑滋软的饼便伴着细微的泥土香沁入口中,可口的滋味,再加上那双企盼着他夸奖的哥哥的眼,荻儿也不觉露出一如榕树下日光斑斓的笑花,乖巧而开心,“嗯,很好吃!我能再咬一口吗?”
  “哈哈!当然喽!”菁儿得意地将饼整个儿塞入弟弟的手中,然后开始点自碟子里的饼,“一个、两个……嗯……咱们一人一个半……”他转头看向这个笑得比方才开心得多的弟弟,把头微仰着考虑了许久,才决定道,“你是第一次吃到桃米饼,那这次我的那半个就让给你了!你要谢谢我哦!”
  “嗯!谢谢哥哥!”荻儿嘴里塞得满满的,却仍是乖巧又含糊地马上道谢。
  “呵呵!你吃得真难看!像只小老鼠!就是上回项叔叔捉到的小老鼠一样!”菁儿瞅着瞅着就乐得大笑起来,荻儿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觉得那笑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跟着笑。于是,他也笑了,到最后,两个小家伙都倒在了草堆里打着滚笑,满身的泥与童稚的笑声一起跌落。
  孙永航跑了大半个园子,连找几处却都不见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焦躁之意。他闭了闭眼,尽量不让自己往坏处想,脑中将整个后园思索了个遍,猛一拍额,冲身边紧跟着的青鸳道:“你去找找菁儿常玩的地方,我再往北园看看!”话一落,他便往北角拐去。
  北园原是祖屋,但因此时二老都已过逝,且正堂又操办着丧仪,人便稀得很。孙永航边找边强迫自己潜心细听,在拐过一处廊子时,偶然捉到几声细嫩的呼声。孙永航步子猛地一顿,迅速往出声处看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都窒了窒。只见两孩子正捡了根树枝往池子里不知捞着什么,小小的身子斜斜倾着,摇摇晃晃的,看上去让人心惊肉跳。
  孙永航直欲沉喝,然到嘴边又怕吓着他们,足间一生力,瞬息便往池边掠了过去,也顾不得走台阶,只往池栏上一借力,便抵两孩子身边。不过一息,他已一手一个拎了就跃回后头的软草堆里。
  两孩子瞅着孙永航恍如天人般倏忽降临的身影,小口微张,也不知是惊是吓,愣了好半晌也没开口说话。孙永航喘了几口气,这才定下神来,眼见着两孩子都瞅着他不说话,心中又颇为着急起来,忙蹲下身子,搂着菁儿软小的身子,急问:“怎么了?伤哪儿了么?池子边上滑得立不了人,水又这么深,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好!”孙永航上上下下打量了两孩子一番,确定没伤着,终于长出一口气来,自觉后背微湿,着实是吓得狠了。
  听见微责,两孩子这才回过神,孙荻老老实实地在边上乖乖站好,而菁儿则悄悄吐了吐舌头,扮了记鬼脸,然后不知想起什么,他两眼亮闪闪地瞅着孙永航,激切地问:“叔叔,你是大将军吗?”
  叔叔?孙永航心间猛地一刺,那搂在孩子娇软身体上的手不由微微打起颤来,“怎么是叔叔?我……我是你……”
  孙荻奇怪地看看孙永航,又看看菁儿,猛然插了句嘴,“他不是爹爹吗?”他的爹爹与哥哥的爹爹不一样吗?
  “爹爹?”菁儿回头疑惑地看看孙荻,又回过头来瞅着孙永航道,“项叔叔说我爹爹是大将军,你是大将军吗?”他眼神泛着崇敬,璀璨如朝露一般。
  孙永航忍不住摸着他的小脑袋,颤声道:“我是。我就做过大将军。你,你娘没提过我吗?”
  “我娘说,我爹爹叫孙永航!是这么写哦!”小菁儿兴奋地捡起草边的石头,在泥地上画了起来,笔致不畅,甚至只是画出来的,却带着明显地练过的工整。画完,小菁儿把石头一丢,指着地上的痕迹开心地说,“喏!你看!这就是我爹爹的名字!我娘教我写了两只手的手指头,才给我吃桃米饼的哦!”孩子天真的童颜,亮闪闪的眼睛还带着期待的望着孙永航,直盼他也夸奖他几句。
  听了这话,孙永航禁不住眼底都泛起潮意来。垂绮,垂绮心中还是存着他的,还存着他啊!他猛地一把搂了菁儿入怀,“好菁儿!我就是你爹爹!就是你爹爹!爹爹一直没来看你,但爹爹每天每夜都想着你和你娘!”
  孙菁幼小的头脑还远远无法体会孙永航此时的激动,只是这一句“我就是你爹爹”让他打心底里暖和起来,就像是连吃了三块桃米饼一样,肚子里饱饱的;也像是娘晚上帮他在背上挠痒痒般,极是舒服。有爹爹了,爹爹来看他了!还是个大将军爹爹!他往常顶崇拜项叔叔能逮麻雀给他玩了,现在又有个能打胜仗非常威武的大将军做爹爹,菁儿觉得开心极了。他瞅着眼前紧紧抱着他的爹爹,有些害羞地悄悄伸出手,就像圈住娘一样圈住了他的爹爹,小声地叫,“爹爹,大将军爹爹!”
  孙永航听得这一声唤,感觉整一季的瑞香与含笑齐在心间开放,喜悦如这芬芳,几乎就要满溢了出来。“菁儿!爹爹的好菁儿!”他的儿子呵!他的!他和垂绮的儿子!好儿子……
  小菁儿开心一过,便满心填满了期待,他晃着孙永航的手,“爹爹,你有小松鼠送给菁儿吗?”
  “小松鼠?”孙永航一怔。
  “项叔叔每回来都会给菁儿带好东西,菁儿最想要一只小松鼠了!”说着,孙菁那双小眼睛就更带亮色了,连带地把一旁生性安静的孙荻也带得期待起来,一齐瞅向这个父亲。
  孙永航行色匆匆,哪里想到要捎带什么,这时见问,顿时局促起来,浑身上下地乱翻乱找。上上下下翻了遍,也不见什么小玩意儿,孙永航悔得什么似的,忽然瞄到自己手上带的上次御赐的扳指,便立即取了下来,讨好地放到小菁儿期待的手心里。同时看到孙荻也在一边等着,便将自己随侍腰间的碧绦佩解了下来。
  见两小家伙翻来覆去地看着,他禁不住问:“喜欢么?”
  孙荻安静地看看孙永航,不做声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孙菁却早撅起了小嘴巴,“不好玩!”他望向这个爹爹,忽然说,“项叔叔说大将军爹爹打仗骑马!爹爹,我也要骑马!我也要打胜仗!”
  一听这个,孙永航不禁微微笑起来,“要骑马,爹爹带你们骑,可有一点,你们两个也要答应爹爹。”
  “爹爹快说吧!我和弟弟都答应!”小菁儿一听有马骑就立刻转了笑颜。
  弟弟?孙永航眉间一蹙,沉郁地看向这两个似已亲密无间的兄弟,心中无限怅然。“你娘告诉过你,荻儿是你弟弟吗?”
  “嗯。我娘说我还有个二娘,二娘就有个弟弟。”菁儿清朗的声音却似一柄尖刀,直割入孙永航的心窝里。
  他望向孙荻,模糊间,那神似的眉宇,那安静恬远的气质,却像是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儿,带出冰冷的怨意来,令人禁忍不住。小腿微倾,他跪坐着将两个孩子俱揽在怀里,闷声道:“是我,我负了你……”
  菁儿被搂得有些紧,不是挺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才装大人样地五指并拢着摸摸这个爹爹的头,“爹爹要勇敢,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照搬着项成刚曾劝过自己吃药的话,那甜甜软软的声音,藉着脖子间亲昵搂入心窝,让那颗苦涩的心亦微添光明。
  过了会儿,菁儿见他没动,不由又扭了扭身子,“爹爹,你不带我和弟弟去骑马打胜仗了吗?”
  “去!这就去!”他一手抱一个,满心就想着讨好这两个娃娃,连原本想着告诫远离池子的警示都抛了,更别说得向满园急找的青鸳打声招呼了,统统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孩子干净的笑颜。
  这一通,父子三人都玩疯了,菁儿荻儿固然开心,就是孙永航也一扫数月来阴郁压抑的心绪,也顾不得自己是擅离职守,私自还家,也不觉自己连日赶路的风尘之苦,一手抱一孩子,非但骑了马,还带着逛了回集市。
  直至天色渐暗,暮云四合,孙永航才渐悟不妥,只觉这一日竟如此匆匆,但也无奈,只得哄着两个意兴未尽的孩子回府。
  才至府门前,却早有春阳候在那儿,见孙永航乐呵呵地抱着两个笑得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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