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22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属下明白。”裴淡名行了一礼,便匆匆去了。
裴俊略略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情,崔雄事件对他只是岁末的一个小插曲,就仿佛冬日地一场小雪,并不能改变他的主要布局线路。眼下,裴俊关心的是宣仁七年新年大朝来临之前的人事变动,以及新漕运线路的走向,这些才是当务之急。
他慢慢坐了下来,随手拿过桌案上的一本行踪录,这是他手下几个密探所编的重要人物行踪报告,原本只是针对张焕一人,但很快便发展到其他内阁成员。每天都有报告,裴俊翻开了第一页,第一个人便是张焕,记录很简单,上午去了兵部,认识兵部中一些重要的官员。中午和楚行水在劝农居一同就餐,下午去李勉地府邸探望病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又翻了几页。找到了崔寓的记录,只有四个字,深居不出。
裴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从一叠文件下抽出一本昨天的记录,在张焕的一页中,赫然记录着:下午单独去了崔圆府邸,而在崔寓地记录中。还是只有深居不出四个字。
裴俊将行踪录合上。眉头皱成一团,张焕去崔圆府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已经娶了崔宁作平妻,但他昨天下午单身前往,却又在裴俊的意料之外。
尤其在兵部重组这个最敏感的时候,张焕去了崔圆的府邸,他极可能就是想通过崔圆来劝说崔寓让出兵部,对于张焕怎样得到兵部,裴俊并不太在意,毕竟凤翔事变在前,不管他的后续如何行棋,都无法和他夺取凤翔的手段相比,关键是崔圆,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对手,难道崔家与张焕竟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这才是让裴俊最为担忧之事,崔圆倒台、崔寓失权、崔党哗变、崔氏分裂,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崔家已经彻底败落了,但裴俊却知道,崔家失去的只是华丽地外衣和臃肿的外形,它内在的力量并没有失去,相反,在崔庆功这个毒瘤被剜掉后,崔家极可能会焕发出勃勃生机,在山东,崔家依然有四万精兵,有数万顷土地,控制着近十万奴隶和无数佃农,还有数以百计的子弟在朝中、在山东、在大唐各地为官,崔圆三年来整肃家风、不遗余力地培养家族新人,仅去年考中进士的崔家子弟及门生就高达十二人,比他裴家只有三人上榜多了足足四倍,老树涅后获得的却是一个全新地生命,相比之下,他裴家才是真正的开始堕落了,竟然还有科举舞弊的事情发生,可谓奇耻大辱,难道权力真的是滋生腐烂地温床吗?
为此裴俊困惑不已,为此他看到了家族危机重重,不仅仅是家族,整个大唐又何尝不是这样,在世家朝政逐渐走向衰亡之时,原本被它压制住的毒草开始疯狂生长,那就是越演越烈的地方军阀,毫不忌讳称帝野心的朱,野心越来越大的崔庆功,以及由他分裂出的李怀先、李希烈,这些随时可能引发动荡和战乱的军阀让裴俊顾此失彼,偏偏这个时候又冒出一个更强大、更有威胁地张焕。
对面张焕和崔圆可能地结盟,裴俊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大唐越来越严重地乱象,使他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权力过于集中,或许就是失序之根,裴俊站起来、慢慢走到窗前,轻轻将窗户推开,一股寒冷而清新的风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十天后的新年大朝,将是一次权力秩序重新整合的朝会,还有十天,他裴俊又该怎样下活这一盘棋呢?裴俊凝视着沉沉的夜空,目光里充满了疑虑和困惑。
此刻,盐铁监令杨炎的府上却是十分热闹,杨炎摆了一桌普通的家常酒菜宴请专程请来的贵客,新任兵部尚书张焕。同桌地还有两个陪客,一个是原礼部侍郎元载,另一个则是起居郎张延赏,都是认识之人。
四人落座,杨炎给张焕倒了一杯酒,歉然笑道:“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张尚书可千万不要嫌我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杨使君太客气了。”张焕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感谢他亲自倒酒。“其实我就害怕去人家做客吃饭,礼节繁琐不说,吃一顿饭比行军三百里还累,杨使君简单招待,这样才让人感觉自在。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尚书,你可别小看了这桌酒菜。”旁边元载微笑着插口道:“看似普通,可好几个菜都是公南兄亲自下的厨,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我尝到公南兄做的醋鱼,还是八年之前了,杨公南一口气做了五个菜,可是百年难遇一次啊!”
杨炎笑得无可奈何。用筷头点了点他,“你这家伙,是损我还是赞我?什么叫百年难遇,我百年炒一次菜,那成什么了?”
张焕却肃然起敬,他想不到杨炎竟然对自己这么重视。他连忙站起来,躬身施一礼,“杨使君以诚待张焕,实不敢当!”
“元大头。这怪你多嘴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延赏埋怨元载道:“适才张尚书都说了,吃饭就求个自在,你可好,唯恐天下不乱,公南兄,你说怎么罚他?”
“罚酒五杯!”杨炎哈哈一笑,又取来四个杯子。并排给他倒满了。令道:“没得说,多嘴者当罚!”
“好!好!好!我喝。我喝就是了。”元载一口气喝了三杯,低头摆了摆手笑道:“吃几口菜再喝,否则先喝倒了可就没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了。”
“还说!再罚三杯。”
张焕见他们关系融洽,也忍不住捻须笑了起来,他给张延赏倒了一杯酒笑道:“我记得上次和张公喝酒还是在西受降城,先帝请你、我、段秀实三人喝庆功酒,这一晃就是五、六年,光阴似箭,来!我敬大家一杯。”
张焕站了起来。“为今天我们有缘相聚干杯!”
有些话不用多说,在朝廷势力重新整合的敏感时候,几人却聚在一起喝酒叙旧,在一般人看来,这不就是张党成立的嫌疑么?三人自然更是心知肚明,一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笑着一饮而尽。
张延赏端着酒杯沉吟不语,仿佛还在回忆往日旧事,半晌,他有些感慨道:“是啊!那时张尚书刚破回纥都城,意气风发、少年英武,为先帝最为器重之将,先帝还曾对我言,他日安我大唐者,必为张焕,现在看来先帝果然有先见之明,张将军成了当朝兵部尚书,入阁为相,手中更有雄兵数十万,为大唐收复西域故地,一时回想,就俨如在梦幻中一般。”
“不谈这些沉重地话题,菜都要冷了,张尚书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杨炎笑着打断他的梦语,命一旁的侍女给张焕布了几样菜,几人又饮了两杯酒,元载放下筷子笑道:“我适才路过平康坊时,倒听说了一件大快之事,你们可想知道?”
张延赏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还欠着五杯罚酒未喝呢,再卖关子,现在就喝掉!”
“你急什么!听了这件事,恐怕你就不会让我喝罚酒了。”元载轻捋长须笑道:“听说王昂之女离奇而死,他一怒之下打断了崔雄的腿,而且还伤了他地命根子,这样一来,崔三恶以后只能做崔二恶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
“哼!那个恶霸死有余辜,打死他我才高兴呢!”张延赏显然对结果不太满意。
张焕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只捋须笑而不言,眼一瞥,却见杨炎脸色有些不对,便问他道:“杨使君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几个人的眼光都向杨炎投去,杨炎苦笑一声道:“我是担心崔、王交恶,将祸及丹水的漕运方案,我刚刚上书朝廷,要疏通丹水河道。改变漕运之路,可这样一来,此事恐怕又生变故了。”
“杨使君完全不用为此事担心。”张焕微微一笑道:“你以为裴相国想不到吗?你别忘了,他在崔庆功的后背还布局有八万大军呢!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八万军必将以护卫漕运地名义留驻在南阳一带。”
说到此,张焕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他连忙问杨炎道:“杨使君,不知这次负责疏通河道之人可就是杨使君?”
“好像是的。”杨炎迟疑一下道:“听裴相的口气是要让我改任山南转运使兼上洛郡刺史。全面负责丹水漕运河道地疏通整修,张尚书的意思是?”
“没什么!”张焕微微有些失望,他在朝中无人,而杨炎一直便是中立派,三年前又被裴俊所贬。正好可以拉入为自己的党羽,可现在他又要出任地方为官,实在让张焕感到遗憾。
杨炎却似乎明白张焕的心思,他指了指张延赏笑道:“张尚书难道忘了吗?当年先帝在西受降城宴请你们三人时说过的话。”
当年李系曾说他要建立从龙派,段秀实、张焕、张延赏三人便是第一批,此事早已随李系之死而烟消云散,段秀实仍然在西受降城率七千守军为国戍边,张焕则成了大唐最有权势地地方军阀。张延赏却混得十分不如意,就因为他原本是裴俊之人,后来改投李系地从龙派,李系死后他一直保持中立,裴俊当权后,第一个便是将其由鸿胪寺卿贬为起居郎。起居郎是负责记录皇帝诏书,本来是很重要的职务,但皇帝年幼,而记录太后旨意之人又是李翻云。所以这个起居郎实际上只是个虚职。
此刻,张焕已经完全能肯定了,杨炎请自己吃饭、并拉另两人作陪的真实用意其实就是想投靠自己,既然崔圆曾有崔党、而裴俊有裴党,那自己的张党也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此,张焕对张延赏微微笑道:“我与张公既有同门之谊,岂能坐看堂堂地从三品鸿胪寺卿被贬为小小的六品起居郎。我已和裴相国约定。廖辉之后的御史中丞便由我来推荐,如果张公不嫌弃。就屈居此职如何?”
张延赏大喜,自己已郁闷了三年,哪有不肯之理?他连忙站出来,向张焕深施一礼,“多谢张尚书提携!”
“不必客气。”张焕的目光又落在了元载身上,他就更不是外人了,妻子就是张若镐之妹,而且说得严格一点,当年他接替蒋涣为礼部侍郎还是自己安排,而现在他又因裴明典科举舞弊案所连累,被罢免了礼部侍郎一职,贬为九江郡司马,年后就将去任职,如此可大用之人,自己怎么可能让他离去?
张焕见元载眼中已经掩饰不住渴盼之色,便笑了一笑道:“元兄,对你我就不用客气了,兵部侍郎一职,不知你可愿意出任?”
夜色如水,张焕的马车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而行,数百名亲兵警惕地护卫在左右,今天张焕的心情分外愉快,他成功地斩断了王昂和崔庆功结盟的纽带,并使二人反目为仇,这对朝廷势力地分化将起着举足轻重地作用,使他面临地压力将大大减轻。
其次,今天晚上他的张党雏形已成,杨炎三人加上楚行水、张破天,以及陇右集团在京中地子弟,比如大理寺少卿辛杲、军器监少监荔非直等等,还有自己旧日好友,太常寺少卿宋廉玉,细细一数,自己竟也是兵强马壮。
张焕不由长长地向空中呼了一口白气,仿佛多年的郁闷在这一刻都被悉数吐出。
马车转进永乐坊,渐渐地抵达了府邸,忽然,一名亲兵大声地喊道:“都督!你看。”
张焕探头向前方望去,只见数十辆马车停在府门前,一队队士兵正在卸载马车上的箱笼,张焕心头一热,他的妻儿终于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崔王交恶
天麻麻亮,又是一个雾蒙蒙不见天日的惨淡日子,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景物依稀可见,原野里白雾弥漫,树林、农舍、农民的身影构成了一幅黎明的风景画
远方蹄声如雷,数十名骑士在官道上风驰电掣般地奔行,为首之人约二十七八岁,身材不高,但眉目清秀,宁静而俊美的面孔上,有一种淡淡的书卷味。
他便是朱之弟朱滔,和其兄长的霸道横蛮不同,朱滔思路敏捷,有一定的政治头脑,他曾多次苦劝兄长体恤民力、积累政治资本,但那时的朱早已被称帝的欲望烧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直到被张焕夺走蜀中基业,朱的野心才慢慢地降温了,在一个多月前,朱最终就是听进了朱滔的苦劝,向朝廷献了认罪状,平息了汉中造反的风波。
但事实证明,朱完全是被张焕利用了,朱滔看出了这一点,他同时也发现朝中的异动,随着粮食危机在各地发生、地方军阀坐大,朝廷税赋锐减了四成,许多大臣都开始对裴俊不满了,他一人独揽大权的局面已经渐渐撑不住,这将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遇。
朱滔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大哥。
约行了三十里,当天色渐渐变得亮白之时,朱滔终于截住了朱的进京队伍。“你为什么要我返回汉中?”朱略略有些不悦地问道。
他走了整整两天,眼看京城在望,朱滔却要让他回去,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大哥,你坐下听我慢慢说。”朱滔将大哥按坐下来,盯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