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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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的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十分可怕的后果,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因为援军到来的缘故,官道行人络绎不绝,大都是返回开阳郡的难民,约又行了十几里,前方有一条岔道,是去凤翔郡的捷径,小路上人烟稀少,远方有一大片黑松林,张焕速瞟了刘元庆一眼,等待他的反应。
果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元庆忽然笑了起来,“张公子,官道上人太多,我们不能尽情驰马,不如大家走小路,早一点到凤翔,你看如何?
“巧合吗?不!绝对不是!”张焕此时已经完全能确定刘元庆的企图,他心念一转,便笑道:“我们的马技不行,走小路反而放不开,还是走官道吧!”
说罢,他狠狠抽了一鞭,加快马速冲过了岔路口,刘元庆见张焕并不上当,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也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众人又行了几十里路,时间也渐渐到了中午,前方路旁有一个茶棚,张焕翻身下马,对刘元庆笑道:“刘将军,跑了百里路,实在又累又饿,我们不妨在这里歇息片刻!”
“也好!歇息片刻。”刘元庆呵呵一笑,向后面挥了挥手,便跳下马走进了茶棚。
二人坐下,小二跑来给众人倒了茶,刘元庆笑了笑道:“张公子是哪里人?”
“在下太原人!”
“太原?”刘元庆有些惊异,“请问公子大名?”
张焕用手指沾点茶水在矮桌上写下一个‘焕’字,“在下张焕!”
“你叫张焕!”
刘元庆向左右看了看,便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河东张氏第七代皆以火字命名,象张煊、张烨、张灿,难道你是张氏子弟吗?”
张焕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象是在确认一件天大的事,他沉吟一下,便取出学籍,坦白地说道:“我确实是张氏子弟,我父亲便是汾阳长史张若钧。”…Www 1 6K CN
刘元庆急看了看他的学籍,一下子呆住了,半晌,只听他喃喃自语,“他竟是张家子弟,这、这可怎么办?”
“刘将军,我是张氏子弟有什么要紧?”
张焕一指坐在远处的辛朗,微微笑道:“那位金城郡的辛公子便是辛云京将军之子!”
刘元庆似乎没有把辛云京放在心上,他低着头,眼里充满了矛盾,忽然,他霍地站起身,果断地说道:“张公子,我就送你们到此为止,你们去吧!”
“多谢刘将军相送,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张焕不再休息,他趁刘元庆没有后悔,急率领士子们翻身上马,如一阵旋风般向南疾奔而去,一直等他们走远,刘元庆才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大帅,你待我恩重如山不错,但我刘某也不能忘本。”
直到张焕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神情萧索地站起身对士兵喝令道:“收兵,回营!”
第三十一章 长安行
大唐长安城,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为宏伟壮观的都城,为当时世界第一大城,拥有百万人口,它位于龙首原之南,由隋文帝杨坚于开皇二年正式颁诏兴建,始称大兴城。
长安分宫城、皇城、外郭城三大部分,平行排列,皇帝居宫城,宫城则象征北极星,为长安中心,而皇城是百官衙署等政府部门所在,象征环绕北极星的紫微垣;而外郭城则是生活居住所在地,共分一百零八坊,象征着最外围向北环拱的一百零八星。
其中长安县在西,领五十五坊;而万年县在东,领五十三坊,它们的中轴线便是朱雀大街,向北延伸为承天门大街,又以承天门、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延嘉殿和玄武门等一组组高大雄伟的建筑物压在中轴线的北端,以其雄伟的气势来展现皇权的威严。
这一天是庆治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此时天色黄昏,万道金黄洒在长安高耸巍峨的城墙之上,明德门外挤满了要进城的百姓人群,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张焕一行人过了凤翔后又走了三日,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唐王朝的都城长安,众士子们一路上情绪盎然,到此时更是激动万分,就仿佛他们已经金榜题名,过了此门便一步登上天子之堂。
路上发生之事张焕没有告诉众人,虽然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崔庆功的目的,但没有见到家主之前,他不想轻举妄动,以崔家的庞大势力,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应考士子所能撼动。
众人依次进了明德门,一条气势恢弘的大街立即呈现在眼前,宽约八十丈(相当于两个多足球场的宽度),这就是长安的中轴线—朱雀大街,两旁皆是高高的坊墙,被涂成了褚红色,掩映在两排高大的常绿树冠之中。
大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长安市民,时而几个宽衣大袖商人谈笑而过;时而轻狂少年左右喝呼,策马奔来,惹得路人纷纷避让;一队从西域来的驼队从他们身旁经过,晃晃悠悠向东市方向行去,骆驼背上载满了沉甸甸的箱子,十几个棕发碧眼的胡人高坐在驼背上打量着这座举世最伟大的城市,眼中充满了崇敬向往之色。
终于到了分手的时候,辛朗他们将住在陇右书院在京城的一处分院,位于紧邻西市的延康坊内,而张焕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平康坊的高升第六客栈,客栈的掌柜是赵严的表舅,早在他们从太原出发前一个月,赵严的父亲便修书一封,替他们安排好了食宿。
“去病,立功之事暂时不要过多考虑,还是要静下心来准备应考,过几日,我安顿好了,自会来看你!”
张焕点了点头,他向陇右书院的士子们拱手笑道:“只剩半个月了,时间很紧张,你们也要好好准备,但愿我们大家都能金榜题名。”
“我们来比试一下,看今朝状元落谁家?”
“哈哈!自然是我们晋阳书院夺冠!”
众人依依惜别,张焕四人问清了道路,便折向平康坊而去,平康坊位于东市和皇城之间,这里也是士子们的聚居之地,每年数万进京赶考的士子大多住在这里,所以平康坊内客栈、酒肆、青楼密集,商业极为繁盛,‘昼夜喧呼,***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张焕四人寻到客栈时天已经黑尽,林知愚与林巧巧已在此住了多日,张焕他们的平安归来使二人欢喜无限,林巧巧拉着丈夫回房去叙别离之情,郑清明与宋廉玉虽已疲惫之极,但两人早被一路上京城的繁荣所吸引,结伴逛街去了。
长安的繁盛也同样吸引着张焕,他信步来到客栈对面的一个小酒肆里,酒肆里***通明,坐满了从各郡来的士子,一名年轻的胡姬拎着个酒壶笑吟吟地在店堂里穿行,不时士子们调笑几句,替他们斟满酒后便如蝴蝶般飞走。
张焕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目光敏锐的胡姬一眼便看见了他,她手脚麻利地替他摆上酒杯碗筷,并给他酒杯里斟满了酒,抛了一个媚眼道:“公子怎么没有同伴?怪冷清的,可要京娘陪你喝几杯?”
张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对胡姬笑道:“叫小二先过来,我有点小事要问他。”
胡姬又温柔地替他将酒满上,随即笑盈盈地将跑堂的小二叫来。
小二慌忙跑来,恭敬地对张焕道:“客官要不就来几个小店的招牌菜,再来一壶酒,如何?”
张焕点点头道:“酒菜你就看着办吧!不过,我倒很想知道陇右的战局,你可知道情况?”
说到陇右的战局,小二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他一竖大拇指道:“昨天传来战报,崔元帅在金城郡以北全歼了来犯之敌,据说是因为对方丢了粮草,军心大乱所致。”
提起粮草,旁边的胡姬脸上露出了无比崇拜的神色,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家都说是崔小将军单枪匹马杀入回纥人的粮草重地,火烧二十万石军粮,实在是我大唐的英雄豪杰!”
“确实是这样!”邻座的一名士子插口道:“是斥候校尉崔雄在马鞍岭发现了回纥人的存粮处,他趁夜摸进大营,一举烧毁了所有的粮食,今天上午兵部的大门前已贴出功绩榜,首功便是崔校尉。”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崔庆功既然打算在半路杀人灭口,那他必然就是想冒自己的军功,张焕淡淡一笑,这就是崔家么?
他将酒一口喝干,丢下一把铜钱大步走出了酒肆,酒肆外寒风拂面,但它无法冷却张焕胸中的热血,他向客栈掌柜问明了道路,便骑马向家主的官邸驰去。
张若镐的官邸位于崇仁坊,他的家在太原,这个官邸也就是他的单身宿舍,事实上,这是一座奢华的大宅,里面亭台楼阁、花园池塘应有尽有,就连仆从侍妾也不下百余人。
张焕报了名,很快便被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领到一间客房,他是个喜欢唠叨的老家人,在张家做了近五十年,很早便随家主来到长安。
“你们这些后生郎,个个都忘了本,到长安科考竟不来拜见家主,最可恨是那大公子,整天出没于青楼妓院,还居然写信说他忙于功课,哼!他忘记家主了。”
老人显然对张煊很不满,他颤巍巍地推开一扇门,回头对张焕道:“只有你这娃还好,刚到便来拜见家主,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禀报家主去。”
张焕走进房间,他四下打量一下,房间不大,布置十分简单,两支荷叶青铜灯突突地点燃,
房内只有一架竹榻,榻上垫着软褥,上面再摆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文房四宝俱全,而四周墙边都是书架,上面图书卷轴应有尽有,看来这是一间书房。
“十八郎怎么今天才到长安?”身后忽然传来张若镐的声音,张焕急回头,只见张若镐正站在门口,他身穿一袭白色宽身禅衣,神态悠闲,目光里透出温和的笑意。
张焕连忙向他躬身行一礼,“十八郎参见家主!”
“来!坐下说话。”
张若镐让张焕坐下,这时有丫鬟过来上了茶,张若镐端起茶杯吹了吹,微微地笑道:“今年张家有二十二名子弟参加科举,你是最晚来京,却是第一个来见我,老夫就这么不受人欢迎吗?”
张焕歉身解释道:“我听说今年有近十万士子参加科举,超过历届,或许是大家都很紧张,一时抽不出身,若不是我有要事相告,恐怕也会在科举完后再来拜见家主。”
“或许别人是这样,可我那个逆子却决非如此,算了!不提他了。”张若镐叹了一口气,他又瞥了一眼张焕,道:“你有什么要事须连夜赶来相告?”
张焕沉吟一下道:“我从开阳郡到凤翔,只用了一天时间,可凤翔援军却在路上走了三天,直至城破后才赶到开阳郡,家主认为这可合理?”
第三十二章 慈恩寺
张若镐心中腾起一股怒意,崔圆借刀杀人之举他怎么会不知道,在回纥人距开阳郡还有百里时,朝廷便接到开阳刺史韦宽的飞鸽传书,当夜内阁便紧急开会决定增派援军,但崔庆功却足足晚了三天才到,崔圆用心之险恶已不言而喻。
但在张焕面前他却不想表露出来,他岔开话题笑道:“我说十八郎怎么今天才到,原来是走陇右,在陇右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不妨给我讲一讲!”
“有趣事没有,惊险之事倒有几桩,不过现在想想也只能称为有惊无险。”说着,张焕便将他们如何救韦夫人,后来又救了韦清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张若镐抚掌大笑道:“如此一来,韦家真要对你感激涕零了,不错!不错!有勇有谋,那后来呢?你又怎么逃脱回纥斥候的追赶。”
张焕笑了笑,继续道:“我们布了疑阵,让回纥斥候向东追去,实际上我们却向西逃,天亮时我们逃到一处山岭,现在我才知道它叫马鞍岭。”
“马鞍岭?”张若镐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仰头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注视着张焕道:“接着说下去!”
“然后我们为了躲避回纥斥候的搜寻,便上了马鞍岭,在下山时无意中发现了藏在山湾里的回纥军后勤粮营,后来我潜水进了粮营,一把火便将它们烧了。”
说到此,张焕又想起来酒肆中的传言,‘崔小将军单枪匹马杀入回纥人的粮草重地,火烧二十万石军粮’,他淡淡一笑道:“再后来我们去唐军营报信,是崔庆功接见了我们!”
“果然是这样!”张若镐忍不住一阵冷笑,“崔家那小子作恶有一套,却从没听说他能做成一件正经事,我上午和裴相国还谈及此事,我们都认为其中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原来他竟是夺了我张家的功劳。”
他一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张焕,“被人冒功!十八郎可是想让我来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不!”张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悠悠笑道:“我倒认为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家主以为呢?”
张若镐一怔,他随即反应过来,会意地笑了笑,他又沉思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