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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谁杀死了秦帝国-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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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臣是个不怕死,或者死怕他的人。在最黑暗的时候,他是唯一向秦军主动进攻的人。他给陈胜带着孝,组建了一支苍头军,哭着对秦军占领下的陈城进行了一次大反攻。所谓苍头军,就是青巾裹头,没有头盔,属于软包装,大约原是义军中的非士兵出身的人员(很多士兵是收编来的县兵,而县兵很多是从城邑平民中征发的)。
  吕臣本人,也不是正规武人,而是陈胜从前家里的“故涓人”。这使我们更有理由相信,陈胜起义前或许是小财主或者官吏,否则他家里不至于有涓人。所谓涓人,是豪门大家里的总管家。
  作为老管家,涓人吕臣对陈胜感情不同于一般。当一般的部将纷纷叛离陈胜或者袖手旁观时,这个管家却急了。给主子报仇的雄心,武装了这个从前的家庭总管。他带着那帮软包装的哀兵,居然硬是光复了陈城。还杀死了龟缩在陈城里的叛徒梅花4庄贾同志,算是给陈胜报了仇。
  不久,章邯闻知此事,很给面子,派了两名很高级别的属下——左校尉和右校尉,成功地再次夺回陈城。红桃J吕臣丢了一路的包装,逃城突围而去。[所谓左校尉、右校尉,是将军下面级别最大的军官。将军下面是校尉,校尉所带的部队叫做“部”。部下面设若干“曲”。这就是所谓“部曲”。曲的首脑叫做“司马”。曲的下面设若干队,队的领头叫做“队率”。将军——部(校尉)——曲(司马)——队(队率),是秦帝国的军队典型编制。不论保护帝国的政府军,还是旨在颠覆帝国的起义军,都是采取这个编制。部、曲、队,大约简称“部队”吧。]红桃J吕臣,被从陈城打了出去以后,发现手下已经没有像样的军队了,就去收编土匪。他找到鄱阳湖里的大盗英布。
  英布脸上有疤,其实不是疤,是他从前犯罪时被刻的字。他在鄱阳湖里聚众为盗。
  英布所生长的六安是个有名的地方。当年,尧舜禹时期的高级干部——皋陶同志,本来打算接大禹的班,不幸却先大禹死了(这样大禹儿子启才轮到了上王位宝座)。出于掩人耳目或者诚意,大禹把皋陶的后人封在了英和六。英和六都在安徽六安一带,靠近合肥。英布姓英,又出生在六,两地方都被他占了。现在安徽六安还有皋陶的大坟,我曾经去合肥讲课时路过——但因为是在黎明的路上,朦朦胧胧没看清,它在路边,总之是个大土堆,倘使停车方便,是可以仔细看清的。但我终嫌冬晨的绪风寒冷,并没有下车。
  虽然守着皋陶这个大圣人的坟长大,英布还是不学好,他犯法之后,遭受了大圣人皋陶所制定的五刑中的墨刑的处理。
  所谓墨刑,就是脸上刻字。当时,档案制度尚未建立,也没有很污染环境的纸张制造技术,于是就流行在罪犯的脸上很环保地刺字。让他从此带着档案走。上街、吃饭,都带着档案。刻完字以后,还要渍以墨,所以英布脸上的这些字都是黑的。
  由于年久失修,今天我们已经无法找到英布的脸了,他脸上刻字的真文,也就无从知晓。据不佞我的推测,脸上的字内容不外乎是这样的:“特判处英布劳动教养五年,并通过脸上刻字形式永久剥夺该犯政治权利终身,特此通告——大秦帝国六安县地方政府,始皇帝三十三年刺。”由于文字量比较大,大家读他脸上的这篇刻字就像读一篇小品文。
  刻字,这在今天固然是很时尚的行为,但在当时大约是一种耻辱,于是人们就都笑话英布。
  英布自己却说:“不怕的,从前相面的人说我当刑而王——若我犯了罪,脸上刻了字,准保就能封王。你看我脸上这三大排字,像不像头顶着王字的老虎啊?”
  于是人们都俳笑这个乐观的犯罪分子。所谓俳笑——这是《史记》上的原词——“俳”就是倡优,也就是发出那种像看了相声小品之后发出的笑声。“俳”这个字已经不用了,但是日本人还在用——这大约就是“礼失而求诸野”吧。不管怎样,英布的话确实有搞笑娱乐的特点啊。他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每天顶着脑门上的这篇黑色通告,上街溜达。像他这样心情爽朗豁达的人,一定是可以当个成功的贼的。
  脸上带着字的英布被送到骊山劳改。劳改期间英布不注意身心改造,专和劳改队伍中豪狡的堕落分子交往,认识了很多黑社会大佬。后来,他利用监管人员玩忽职守、监管不力之机,和一些大佬结伴逃脱,逃至长江边上的鄱阳湖为盗。
  吕臣对他讲了当时的革命形势。吕臣说:“你不要继续从事打劫这份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职业了。你跟我造反去吧。”于是英布就傻乎乎地跟着吕臣离开了鄱阳湖,北上中原。
  他们看见,中原上空的天,色泽清淡并且沉默。大约是从前的革命风景太热烈,此时列城和天空的沉思默想才显得最沉寂。
  英布的大盗没多少人,但是他又娶了鄱阳县令的女儿,他岳父的县兵合在一起有数千人的样子。
  英布率领的数千名鄱阳大盗与鄱阳县兵,和吕臣的少数残兵会合起来,编成大阵,在河南新蔡地区与秦军左、右校尉发生遭遇战,双方开始互相踹了起来,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踹,秦军最终被踹跑了。章邯手下级别最高的两个属官——左、右校尉,居然被英布“破之”。英布乘胜又光复了陈城。英布真是个骁勇的战将啊!
  但是,中原义军形势毕竟非常惨淡。吕臣和英布两人站在所光复的陈城顶上,望着淡淡天空,徘徊移日,惆怅极多。两人觉得四面“秦”歌,朝夕不保。于是他俩离开中原,带着队伍,向东移动,投奔了江苏地区正在日渐崛起的“黑桃大A”——项氏家族!
  潇水曰:这里提前爆个料,透露一下吕臣和英布的最终结局。
  吕臣,红桃J,先奔项梁,最后投奔刘邦,被刘邦封为宁陵侯,也算是革命一场,硕果仅存的扑克牌。
  英布的爵位更高一些,被刘邦封为淮南王,成为汉初七个异姓王之一,兑现了他“当刑而王”的豪壮预言。不过英布最终还是被老刘逼反了。刘邦的讨伐军打得他只剩几百人,一直逃窜到江西的鄱阳湖,被当地土著人杀死。从鄱阳湖起,到鄱阳湖终,英布画了个完美的圈。鄱阳湖喂养了他,他也喂养了鄱阳湖的水生动植物。鄱阳湖是个养人的地方啊。
  项羽,又名项籍,是楚国世世代代的将族,字羽,英文名Armstrong,擅长举重运动,全身肌肉群发达,肱二头肌超有力,力能扛鼎,气概可以拔山。身长八尺有余,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八四,是男模标准身高,在遍地矮人的江苏地区一眼看去,直接高出那些单薄常人(特指未成年人)百分之四十。
  京沪高速宿迁市收费出口,有一个项羽举鼎的牌子——因为这里是项羽的籍贯地,古代叫下相。只不过上面的鼎举反了:广告牌子上的项羽大哥,两手举着鼎的两个腿,高擎在空中。此真未得举鼎的动作要领。他应该是抓着两个鼎耳,翻转鼎腹举至头顶。项羽若按广告牌子上的那种举法,是不能计入成绩的。
  作为古代一位著名的肌肉男,项羽却非常斯文,既肌肉,又斯文,是个复杂的矛盾体。
  据韩信后来的观察,项羽跟人说话时恭敬慈爱,言语温和,绝不会像刘邦那样动不动就“你老子你老子”(尔公)地骂粗口,而是斯文有礼,家庭教养好,同时仁而爱人,和刘邦“慢而侮人”形成鲜明对比(刘邦喜好狎侮自己的衙门同僚,揪着别人的帽子往里边撒尿,但项羽没有这些粗俗的习惯)。
  韩信还说,项羽一见到别人闹病了,就为之涕泣,分割饮食给对方吃,项羽是一个斯文好礼的人。
  项羽的上两代人都比较有文化:爷爷是楚国著名大将项燕,爸爸也受过良好教育,证据是他爸爸很会给他起名字:名之曰项籍,字羽。羽,飞腾也,籍,显著也。显著地飞腾。这是一个优美而且寓意高远的名字,可能比刘邦的“刘老四”好一些。但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项爸爸后来在史书上就没有出现,一直是项爸爸的弟弟——项梁叔叔,拉扯项羽长大。
  项梁叔叔对项羽的少年期教育抓得很认真。首先是学文化课,大约是背诵一些纯民族主义的东西,比如屈原老师写的“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的楚复国主义的传统革命诗篇。
  有时候,项梁叔叔还会编造一些革命的故事给项羽听,算是历史课。
  项梁说:“想当年,忆当初,我波涛起伏。记得有一次,你爷爷派我去送信——当时他们正在淮北和秦国侵略者斗得正酣——派我一人去送信,路上却遭遇了秦兵一个曲(曲下辖若干队),我奋不顾身冲上去,把敌人全歼了!”
  “去年你不是说遭遇一个队吗?”项羽奇怪地问。
  项梁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哦……去年你太小,我怕吓着你。现在行了。”
  拜赐于叔叔的教导,项羽少年时代就立志高远,胸怀远大,表现为不爱读书。
  项羽对文化课学习不够专心。这些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的呆板文字,除了有损视力以外别无他用。而且看书太多,会看出神经衰弱症来的。
  于是,项羽写文章的能力就没有达到司马迁的水平,他改学习宝剑。但是抡了一段时间宝剑,终究还是没有达到华山派岳不群的水平,他就又懈怠了。
  项梁叔叔就怒了:“干什么你都没有恒心!”
  项羽施礼说:“叔叔,做文章嘛,会写名字就可以了。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个书吏。剑术嘛,一人敌而已,不值得太下工夫,我请学万人敌。”
  于是项梁大喜,赶紧搬出家藏的一大堆《孙子兵法》、《太公兵符》之类的万人敌的大书请项羽学。项羽颇为振奋,把这些兵书堆在书案上,看了一看,“略知其意”之后,就又“不肯竟学”了。大概这些兵书意思都差不多,一桶水倒来倒去的,他基本领悟了书中的意思,二八原则了,也就不肯再多费时间了。或者大约项羽禀赋优异,能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吧。
  项羽虽然不爱念书,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斯文肌肉男却“才气过人”(司马迁语)。具体表现就是项羽说起话来辞意和逻辑,叮当作响,仿佛飞花满眼,把人喷得理屈词穷、抱头鼠窜。吴中子弟见到项羽,都因说不过他而忌惮他——江南才子也怕跟他辩论。如果他有机会遇上“吴中四杰”,就是唐伯虎、祝枝山这帮花花公子,这帮人也在苏州的话,他一定可以上去比比对联的。
  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人,自然不能浪费上天给予他的才气,项羽走向自己焦灼多于欢喜的人生之路,一切将从他二十四岁那年开始。
  南方和北方确实不一样啊。北京已经下过雪,而苏州这边尚是小雨。
  这几日鄙人即在苏州逗留,给当地企业做培训。住在胥城大厦。胥城大厦这个名字,大约是从伍子胥来的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从大堂望出去,街边水汪汪的。行人的鞋子若白云苍狗,梭梭而过。对面商店的门窗上映出冒雨突进的公共汽车,没有声音。梧桐孤独地纵横它抽象的骨干,一些小铃似的白花挂满另一片莫名的树。工作惯了的女职员走在雨中失神地苦想着,两颊丰润的南国女子,横硕的白衫妇人,鞋底溅起泥水的外来农工,长发飘飘的牛仔衣少女,当街张望的看摊老妪,打量行人的分头瘪三,以及巷口每每散发出的包子炸鸡味道,通过雨水,进驻我的内心。
  今天的苏州城,是个静默的城。
  遥想两千年前,这个吴王夫差经营过的、出过烈士专诸要离、喜欢以性命惨烈相搏的江南水城,有过伍子胥、夫差、阖庐等好战分子和动不动就喜欢抹脖子的一班君臣士民的硬苏州,与而今吴侬软语、琵琶弹词的软苏州,真是有天壤之别啊。
  据汉朝人说,吴越之君多好勇,其民好用剑,轻死而易发。说明当时的苏州人,喜欢以“勇”字相标榜,多击剑、搏杀、私斗,刚烈直猛,出过专诸这样的人,易于被激怒和攻击别人,不论报恩还是报仇,都会轻易地以生死相搏。
  总之是非常生猛海鲜,和如今的温文柔雅截然相反。人气古今难道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秦代末年,在苏州城里上班的会稽郡的郡守——相当于江苏、浙江两省的总省长——名字叫殷通,是个胸有大志的家伙。当时,正值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攘臂而起,整个江北地区都沸腾了,消息传来,殷通也技痒难耐了。
  作为吴越两地的最高行政长官,秦帝国的封疆大吏,殷通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儿保卫帝国的意思,而全是造反的邪念。
  殷通不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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