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事-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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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寻了个空就劝妹妹:“我瞧赵公子行事处处透着体贴,想来是真心待你的,可我瞧着你却有些不对劲儿,人家好心送个会功夫的丫头来侍候你,怎地你反而给人脸子瞧呢?”
姚姒满口无言,却又怕她看出些什么来,忙低了头拿了竹签子叉了块蜜瓜递给姐姐,心想,她和赵斾的事情还是瞒着姐姐好,这一思量,很快想好了说辞,“姐姐,若凡事都太过依赖他,我们满身的人情债只怕怎么还都还不完,他是一番好意,只我却也有自尊心,总是这样难免不叫人看低了去,若是将来”
她很是清楚姐姐的性子,这话就这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半真半假,很容易就让人顺着她的话头去想。
这个他自然是指赵斾,姚娡一深思,就自动的脑补了她未说完的话,可不是么,看赵斾待她那样的上心,事事周到,若是将来姒姐儿真嫁了他去,可不就会觉着欠着人情而自觉矮了三分去,如今她冷着海棠,只怕也是端着一种姿态,不想让海棠轻看她去。
姚姒瞧着姐姐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必定是叫自己成功误导了。
若以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要和赵斾再无私底下的来往才好,从一开始她怕赵斾起疑心,而故意要了三个承诺就轻易的把外祖父的密信给了他,如今想来她一开始就暗藏心机,立心不纯,赵斾越是待她好,越是叫她看出自己的卑鄙无耻,她如今冷着海棠,聪明如赵斾,一定是能看得出她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意图。
姚娡自然是不知道妹妹对她用了心机的,一想到妹妹为她受了这些本该是她作为长姐要担起的责任,也是唏嘘不已,哪里还忍心说教妹妹,于是就放过不提。
姚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很是愧疚的望了几眼姐姐,心下止不住阵阵惘然。
眼见姐姐的伤势渐渐在恢复中,姚姒就把重心收回到姚家身上来,她叫了张顺来,头一句便是问起姚博瑞那个粮仓现在的状况,张顺急得嘴上起泡,说起这个,他也一脑子的想不明白,“姑娘,我可以肯定恒王的人一定到了彰州。”他用了很是肯定的语气,“这些天我是日夜都隐身在那附近看着,就在姑娘您从衙门回来的第二天,我亲眼见着几个黑衣人进了他的粮仓,看他们动作迅速齐整,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高手,我当时偷偷地跟了一段路,却还是跟丢了,是以,我才想不明白,既然恒王的人有了这个把柄,怎地还不动姚家?”
姚姒听完他的话,良久没出声,若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件事,恒王既然手上有了证据,那么姚家铁上钉钉的是跑不了的了,可她碰到的是将来的帝王,帝心难测,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透到底她是哪里出了批漏。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仍是没半点头绪,姚姒索性不去想,又问他:“那林青山那边呢?可有什么大动静?”
张顺回她:“聚在衙门附近的学子越来越多,而且还涌出了许多的难民来,林青山就叫人放出风声来,说彰州要开粮仓振灾,是以先前那些往城外走的逃难百姓都涌回了彰州城里来,县衙门附近全围满了灾民,这人一多就容易闹事,最近彰州城很是不平静,林知县是天天的往城中的大户家里游说他们舍米施粮,眼见城里就要有动乱,那些大户人家人人自危,不得不忍痛舍出些陈年旧米出来。”他看了姚姒一眼,道:“这样看来,林青山肯舍了一身,这样为灾民筹谋,虽说有其私心,但到底也救了些人的性命。”
姚姒打心底里看不上林青山这样的投机,但回头一想自己的行径又与他有何异,便有些意兴阑珊,加上又担心借恒王的手报复姚家的事情有变,略问了几句姚家的动静,得知姚家并无异常之处,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等张顺离去后,她抽了书案上的大画纸,就从姚家开始,把凡是与姚家亲厚的人家,有姻亲关系的亲戚,又有生意上往来的人,她把这些名单写在了纸上就一一琢磨,她的心思全用在了这上头,难免有些事情就疏忽了。
海棠来了几天,红樱瞧着她虽然话不多,但对姚姒却很是恭敬,见她手上没分到什么事情做,却也不会偷懒不合群,夜里主动请樱带着两个胆大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巡夜。
红樱对她不惊不燥的识时务很是满意,见她针线功夫委实不行,常常自己指点她一二,一来二去的,两人倒也相处融洽。
今日张顺上山来的事情,姚姒早就交待了红樱,叫她支开海棠,红樱虽不解,但也确实想了个法子,她叫海棠拿了个花棚子去找采菱,因着采菱要綉嫁妆,姚娡并未再叫她在屋里侍候,采菱性子好爱帮人,这样一留就把海棠留了半下午。
许是采菱教人仔细,海棠一得空儿就往她那跑,这事儿叫姚娡得知了,有心想替妹妹做个人情,就把海棠叫到自己屋里说话,问了她多大年纪了,会些什么等锁事,末了赏了她几匹尺头和一些吃食。
海棠一一收下,朝姚娡道了谢,第二天再来采菱的屋里请教针线时,就给姚娡身边服侍的都带了些小礼物,不外乎是些外形巧制的女儿家的小东西,像银质雕花的戒指,描花的梳篦等物,东西不贵重,也适合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家用,姚娡见她于交际上应酬往来很是上道,又透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并未仗着是国公府出身就瞧不起这些丫头,倒有几分欣赏。
姚娡见屋里的丫头们像过年一样的透着欢喜劲儿,索性叫丫头开了几个箱子,拿出些从前她攒下的一些不贵重的饰物,叫这些丫头们一人挑一件,就当是赏她们这些日子的辛劳了,不单她屋里人人有份,就是妹妹屋里的那些服侍的也一人留了一件。
姚娡挑了个一点油的银簮给了海棠,又替她插到了发间,直说好看。海棠给她谢了赏,姚娡也没拦着,她看了几眼屋里的热闹,虽然也笑,却轻轻抚了抚头。那模样,就有了几分嫌屋里闹。
海棠心下一动,瞧了几眼屋外的天色,眼眸几经变幻,于是对姚娡欠身笑道:“姐姐们都忙着,姑娘大病经不得吵,不若奴婢陪了大姑娘就在树阴下走走?从前习武的师傅告诉过奴婢,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身子复原。”
姚娡本就是在试探她,她有心想从海棠那里打听一些京城定国公府里的人情家事,见她这样识趣,心里待她又喜欢上了几分。
海棠扶了她出了院门,就朝她向西指,笑着道:“那儿有个凉亭,通往凉亭的路上树木都生得高大,这会子走过去正正好晒不到太阳。”
姚娡自是知道她指的是哪里,西山的凉亭临海,那儿不对外头的香客开放,小径上绿阴森森最是凉快,姚娡是知晓她晚晚都带人在小院子周边巡夜的,心里并未对她这样熟悉寺里的地形而感到什么异常。
二人一边慢行一边说话,姚娡观她言行倒也极有分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拿捏得当,很快话题就从京里的物事而说到了定国公府,海棠倒筒子似的说道:“虽说京里权贵如云,可咱们定国公府又与旁的勋爵人家不一样,自太祖定国后,就论功行赏大封了当时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将士,想当初封了那样多的国侯伯的爵位,到现今爵位还在又深得帝心的只怕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咱们定国公府世代戍守西北,家里的尊贵体面都是男儿们真刀真枪的挣出来的,家里的爷们长到一定的岁数,都要送到西北去历练,大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咱们五爷当年不过才三岁,就叫国公爷带到了西北,当时,夫人那样不同意却也没办法。”
海棠的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对定国公府的祟敬与身为定国公府的奴婢而自豪,姚娡能想像出来,定国公府那样的累世大族,一代一代的荣华富贵,外人只看得到他们表面的荣光,内里谁又看得见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身为子孙的他们付出了什么,姚娡叹了几息气,就拉了海棠的手微微动容,“不瞒姑娘,今儿单独叫了你出来陪我走走,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的意图,如今我是两眼一抹黑,姒姐儿更不必说,非是我有意向姑娘打听定国公的事情,我瞧着你们五爷是真心实意的在待姒姐儿,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舔了脸来向你问这些话了。”
海棠笑得很实诚,回她道:“大姑娘不必介怀,有话只管问我,若我能告诉大姑娘的,绝不会藏着掖着不说。”
瞧她说得不像是在敷衍自己,姚娡也就没再扭捏,她试探着问道:“我仿佛听说定国公夫人宗室出身?”
第108章 操纵
海棠笑着点了点头,眼见凉亭就在前方,她扶了姚娡走过去,待坐下来,就着刚才的话题续道:“夫人确是出身宗室,乃是常山王的独女,因着常山王妃早逝封地苦寒,夫人也没个兄弟姐妹,就被太后养在了身边,封了端仪郡主的封号,及笄后就被先皇指给了咱们定国公。”
姚娡听到海棠的话后,面上虽然没显露什么,内心里却是越听越是惶惶。
海棠瞧了她一眼,多少猜到几分,她有意的把定国公府如今的情形透露出来,就敝开了话头,“咱们定国公府跟旁的勋贵还有一样不同,那就是人口简单,不像别的世家大族繁衍生息都是一个大院里挤着好几辈儿人,可咱们定国公府历来只住着袭爵的那一房人,是以大姑娘不必紧张,现如今府里上有老夫人慈爱,虽说夫人出身高贵,可为人最是公正平和不过了。夫人生了世子爷和二爷四爷及五爷,庶出的三爷六爷七爷也都是养在夫人身边,偏偏这一辈儿却没得个姑娘,夫人可不像别家的婆婆那样严厉,直是把媳妇当作女儿在疼。”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妹妹和赵斾的姻缘,似定国公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分明是规距森严又极有底蕴的,这下是越发的替妹妹发愁起来。
姚娡也不是那般的不识好歹的,见海棠的话没再接下去,便心有意会,她轻轻拍了拍海棠的手,很实诚的对她道谢:“今儿可是多谢你了,看得出来你是个爽快人,若是姒姐儿她有什么怠慢你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姚娡如此在一个丫头面前摆出这样的低姿态,确有她的用心,以她和姒姐儿如今的身份和名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温和谦逊一道,姒姐儿虽说聪明,可在她眼里,于人情来往却是还欠了几分不足,想想海棠能让赵斾挑来侍候她,必定也是存了几分要她提点姒姐儿的意思的,可惜了,姒姐儿钻了牛角尖去。
海棠听得她这样说,急的连忙起身,诚惶诚恐的道:“大姑娘折煞奴婢了,五爷来让奴婢侍候二姑娘,往后奴婢就是二姑娘的人,大姑娘可别再说甚指点的话了。”
姚娡暗自在心里点头,刚才她这番话未必就没有试探之心,她看海棠一脸正色的样子,瞧着也不似作伪,心里有了些底,她扶了海棠起身,笑道:“不管如何,我心里是感谢你的,往后,若是有甚为难的事不好同姒姐儿说的,你可以来找我。”
海棠只得点了点头。
海棠和姚娡有了这番交情,再往采菱那里请教针线的时候,姚娡多半会找了她过去说话,有时见她针法不对,也会指点一二,如此过了五六天,海棠成了姚娡那里的常客,对此,红樱和绿蕉并未起什么疑心,自然姚姒也就不知情。
这日夜里,海棠巡完夜,打发完两个跟随的小丫头回了屋,见小院里各处人都已安睡,她换了身轻便的夜行衣就悄悄的掩门而出,几个纵身人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慧能的禅房这时却还亮着灯,海棠一溜烟的就进了屋,她给慧能行了礼后,就垂着头立在了门边。
慧能并未看她,他手中正拿着棋子一人分两角下棋,等到黑子吃了一子白子,他才出声,平和的声音里有些不耐,“老和尚我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要替他干这拉皮条的事儿,他自己想娶媳妇想疯了,可怜老和尚我这回算是没脸了,不过是叫他替和尚我办一件事,就这样支使老和尚我。”
海棠对他非常恭敬,虽然慧能怨声载道,但她一听这话就笑了,道:“替人成全一桩好姻缘,可不是天大的功德!这几天我瞧着大姑娘为人谦和有礼,大方又不失温柔,这样的好姑娘奈何在婚事上却一波三折。原本周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可惜了,周大人一听说了彰州发生的事情,就歇了这结亲的心思,前天五爷身边的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周太太已经在替周公子挑人家了,就是奴婢看着这姐妹两个也是佩服的,这世道名声重于性命,能豁出这两样的人,活在世上的路有多难走,这是可想而知的,五爷正正是为了将来能和二姑娘成就好姻缘,这才想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