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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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为妇纲’!”说着抢前一步,举手一巴掌便朝她脸上掴去。
只听“啪”的一声清响,冰儿给他打得直转了两个圈,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她只觉面上火辣辣地,伸手一摸嘴角,满手都是鲜血。这时还哪里轮到她争强好胜?泪水再也不听使唤,全都涌了出来,混着鲜血滴落在她衣裙之上,好不骇人。
“你……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冰儿失声痛哭,又羞、又痛、又恨!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你再敢出言辱我半句,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建成一振衣袖,转身扬长而去。
翌日,李世民和李元吉领兵出征突厥,李渊亲往兰池送行。
这时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八月中旬,关中却下起连绵大雨,冲坏了桥梁道路,军粮接济遂极其困难。这时军中士卒对于征战徭役无时或已,都感厌倦,士气十分低落。再加上刀枪弓箭等武器装备久不更新,也是残破不堪。军中诸将见此情景,都忧心忡忡,连日连夜的与李世民商讨克敌之策,却总是茫无头绪。
大军刚到豳州,便突然遇上颉利亲率万余骑兵在城西列阵挑战,李世民提议不可示弱,应出战相抗。李元吉却冷冷的道:“敌军兵势强大,我们岂可轻率出战?万一失利,可就悔之晚矣!”
李世民按住心头火气,道:“你不敢去,我就单独前往!”
李元吉巴不得他有此一句,道:“好啊,你喜欢送死,那就请吧!反正我手下的兵卒,你一个也别想拉出去给你陪葬!”
李世民冷笑道:“你放心,反正至少你是不用去陪葬的!”便领了亲随一百名骑兵,直奔突厥阵前喊话,道:“大唐已跟可汗多番和解,可汗何以屡撕前盟,深入我朝国土?我是秦王李世民,可汗若愿单打独斗,就出阵来与我较量;若是出动大军,我只以这一百名骑兵迎战!”
颉利想不到李世民会突然出现,心下惊疑不定。他上次在太原时吃过李世民的苦头,这时哪里敢跟他单打独斗?己方有万余之众,若一拥而上不消一刻自可将这区区一百骑兵踩成肉酱。但他素知李世民用兵之能,拿不准他会另有什么花招,是以一时之间不能决断,只得面上微笑,心下暗急。
李世民见一招“虚张声势”已将他吓住,转目见他右翼军军中另外举有大旗,认得是突利的旗号,心中一动,想:“我只道突利去了统率东路军,在绥州那边夹击我们,原来不是!对了,颉利对他放心不下,不肯让他握有重兵、独当一面。”这一想通了,登时心中已有计较,双腿一夹马肚,缓缓的往前逼近突厥大军的阵地,又喊道:“突利兄弟,你从前跟我歃血为盟,相约有难同当、有急互救。今日你却率军来攻打我们,难道在你心中,已没有半点往日的香火之情?”
突利一听,大为窘迫,心想:“你怎能当着颉利之面说这等话?那不是教他更加猜忌我了?”当下不敢跟他搭嘴,只一味的低着头。
果然颉利一听“香火之情”四字,心头疑云大起,想:“莫非他二人早有勾结?”见李世民只领着少数骑兵,又向前逼近,正要渡过横亘在两军之间的一条水沟,忙叫道:“秦王且慢!本汗此来别无他意,只不过是想与贵国重申前盟罢了!如今雨势转大,我们不便久留了,秦王请回吧!”说着下令大军缓缓后撤。
李世民暗暗偷笑,知道不能将突厥军逼急了,便勒住马,看他们渐渐退却,也就收兵回营。
他回到营中,召来长孙无忌三人,说了突利也在突厥军中之事,道:“我们要不胜不败、求得一和,就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突利受颉利猜忌,处处绑手绑脚,他说的话只怕颉利不会听从。”
李世民道:“不然!今日之情势,突利之于颉利,便如李元吉之于我。突利若决心不与我军开战,颉利手下始终兵将有限,不敢真的与我军硬拼,到时便只好求和一道了。和议由他们提出,比之我们提议更易为他们接受;而我也不必被指兵临城下、屈膝求和,又落把柄于奸人之手。”
房玄龄深以为然,道:“大王此计,确是十全十美!但要说服这突利求和,贻非易事。”
“所以,”李世民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我决定亲自混入突厥营中一趟去见那突利,一定要劝服他与我们讲和!”
三人大惊而起,齐声道:“这是干冒奇险!”
李世民转身道:“就是干冒奇险,那也不得不如此为之!此次若求和不成,不论是胜是败,我回去都是有死无生!我宁愿死在战阵之上,死在突厥人的手里;也决不要死在牢狱之中,死在李建成、李元吉的手下!”
三人都给他言语镇住,不敢作声。
李世民语气一缓,道:“今天夜里三更,我就动身前往。你们率大军乘夜逼近突厥营地,若到天明仍不见我回来就发动攻击,跟他们决一死战!”
三人心中均感悲怆,竟都应不出一个“是”字来。
李世民一挥手,道:“下令召集众将到中军帐来听我将令。”
三人含悲忍愤,默默的躬身退出。
不一会儿,众将已齐集帐中。李世民道:“突厥所恃者只不过是他们骑射之术优于我军。现在大雨不止、气候潮湿,弦胶吸了水分失去弹性,弓箭就成了废物一件!他们便如飞鸟折翅,不值一哂;我军住在房舍之中,有炉火烘干刀枪弓箭,正是如虎添翼!虽是敌众我寡,却也可以跟他们一斗。”于是分派各将任务,预定在黎明时分发动进攻。
他遣退众将,回入帐中,合眼稍作休息,以备今夜的行动。他躺在床上,耳听得帐外风吹雨打,当真是秋风秋雨愁杀人!他辗转难眠,起来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夹着雨点扑在面上,似是凉快,又似是冰寒。放眼看去,只见天地之间直如挂起一张雨幕,到处湿漉漉的,教人好不难受。远处寒灯点点,透过冷雨送进光来,朦朦胧胧的似是隔着一层泪花,好生凄清!他眼望雨丝飘断,蓦地想起今夜不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应是人月两圆之际吗?但此时天上是雨云蔽天,不见圆月;地上是战火频仍,人就更难圆了。这么一想,心底更添了几分烦忧,眼前仿佛浮现起长孙无垢瘦削苍白的面庞,耳边仿佛响起她低低吟哦之声:“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
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又想起她向自己说这首诗的来龙去脉:”这是北魏孝庄帝元子攸临终时写的绝命诗。这孝庄帝为臣下尔朱兆所执,绞死在三级寺中。他临死前向佛祖礼拜,发愿生生世世都不愿再做皇帝。此诗便是他作来以明心志的。“
他可不知道长孙无垢当时故意跟他念这诗是为了打消他要做天下之主的雄心;此刻想起,只是感慨:“这孝庄帝大发弘愿,只为了不做皇帝;我孜孜以求,却只想做皇帝!何以这世上万事总是阴差阳错,不想为帝的偏偏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承继帝位,逃也逃不掉;想做皇帝的却偏偏错生为次子,虽在帝室之家也与帝位无缘?不求者反得之,求之者反不得,难道这就叫做‘天意弄人’,又或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虽位望尊崇、文才武略,难道也跳不出这天道循环、人世悲欢?”
正在这自悲自怜、唏嘘不已之际,忽听外面“当当当”的三声,不知不觉间已是时交三更。他猛一起立,用力甩了甩头,似是要将这不快的念头甩出脑外去,心中暗暗鼓励自己:“今次不论是成是败,总得拼死一搏!天意弄人也好,事在人为也罢!既已走上了这不归路,就当一往无前,纵死不悔!”于是结束停当,悄悄的出了帐幕,向突厥营中摸去。
他辨明突利的旗号,远远已看到空地中央立着一个格外大的帐幕,自然便是突利的中军大帐了。他隐身在树丛之间,从身边的布包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突厥士兵的服饰,脱下身上的黑衣换了,瞬时已扮作一个突厥小兵,从从容容的从树后出来,大摇大摆的便往中军帐走去。
在帐前守卫的突厥兵用突厥话喝问:“你是谁?”
李世民久居太原,那里汉人和突厥人交往频繁,他早已学得一口流利之极、足以乱真的突厥话,当下也以突厥话答道:“我是探子,有紧急军情要向突利可汗报告。”
那守卫点了点头,让到一边,掀起幕帘道:“你快进去吧!大汗已等了你很久了。”
李世民闪身进了帐中,只见突利正埋头看着什么。他似已听到李世民与那守卫的对答,头也不抬的便问:“唐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李世民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一根支撑着帐幕的铁杆,改回汉语,道:“你想知道唐军的消息,问我确是再好不过的了!”
突利大惊抬头,烛光下认出他的面目,便要失声叫出来。李世民一个箭步抢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叉着他的颈,低声道:“你想我若要杀你,容不容易?”说着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突利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道:“大哥莫要疑忌,我绝无加害大哥之心!”
李世民一笑,放开了他,在他对面坐下。
突利定一定神,心想:“刚才大哥要杀我真是轻而易举!幸好他顾念兄弟之情,不忍下手。”他可没想到李世民要杀他固是容易,但杀他之后惊动了突厥兵将,要脱身逃命可就难比登天了!当下他只是满怀感激,道:“今天大哥在阵前说起兄弟之情,非是小弟忘情绝义,实是当时颉利在场,小弟有很多话都不便出口。大哥若因此而怨怪小弟,要取我性命,可就冤杀我了!”
李世民佯装一皱眉,道:“兄弟做这小可汗都有六、七年了吧?怎地到了今天还要如此忌畏这颉利?”
突利一听,登时热血上涌、怒容满面,道:“颉利处处提防我、排挤我,我这小可汗实在是当得有名无实!突厥里什么事都是那颉利说了算,哪容我插口片言只语?象今次南征,他一意孤行要来打你们,我说什么都是白搭!本来我不愿跟他来的,但想到我若留在漠北,颉利就全无制肘了,对大哥反倒不利呢!”
李世民站起一揖,道:“原来兄弟如此为我打算!我刚才真是错怪兄弟了。”
突利忙还礼道:“你我兄弟之间,还说这话干什么?只恨我奈何不了颉利半分,否则岂容他欺侮你们。”
李世民道:“兄弟何不培植自己的亲将部兵,却将指挥大权都交给颉利,以致自己成了空头可汗,有名无实呢?”
突利叹道:“我何曾不想?你看我这里的兵将,便都是这六、七年里才一点点辛辛苦苦积聚起来的。若没有这些人,颉利早一脚将我踢出突厥,连那有名无实的‘小可汗’之名也收回去了!但一来时日有限,二来我若过分扩张,必招颉利之忌,只怕不及有力自保,先已给他铲除了。”
李世民起来在帐中转了两个圈,心想:“今日的情势,乃是我的身家性命都在突利的手上。但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这一点!反而得让他以为他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才行!”于是抬头道:“兄弟,我若保你五年之内登上突厥大可汗之位,却又如何?”
突利狂喜之下跳了起来,道:“真……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突利稍稍从最初的喜不自胜中镇静下来,摇摇头道:“这不可能的!颉利如此势大,我的亲部跟他相比,差了老大一截。唉,不行的!”
李世民走近他身前,道:“只要你我兄弟和衷共济,便万事都成!”
突利苦笑道:“我知道大哥在大唐国中位高名重,说出话来没有人不听的;但这是突厥里的事……,唉,总之是不易办的。”
“你先听听我的法子,再来说成不成。”
“大哥的法子是……”
李世民又坐下来,双手合抱,放在案上,道:“你们突厥大军来打我们,父皇多半都会派我来抵御。若你每次都率领手下亲部按兵不动;颉利虽强,少了你还是不敢跟我们斗的。到时你提议与我军讲和,只要是我做统兵元帅,一定接受和议!这一来,你我兄弟就不必自相残杀了,岂不是好?我让父皇馈赠金银美女给你们,以安抚颉利,他没有不肯议和之理。到时我故意多给你金银美女,给颉利的就少些,让颉利的部将都羡慕你这边的人战利品多。长此以往,颉利的部将便会纷纷来投靠你,那就轮到颉利成了光棍可汗。他见你日渐势雄力大,还怎敢欺压你?假以五年之功,一定能扭转你与他的强弱之势,大可汗之位自然就非你莫属了!”
突利睁大眼睛,呆了半晌,忽叫道:“大哥!你真肯如此为我牺牲,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