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缘全传-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品:狐狸缘全传
作者:清·醉月山人
内容简介:
光绪戊子(1888)敦厚堂刊本。内封署“光绪戊子刊”中题“绣像狐狸缘全传”,左镌“敦厚堂梓”。板心镌“狐狸缘全传”。半叶九行,行十八字。有图八幅,除云萝仙子、风萧公主二幅各半叶无赞外,余皆图半叶,赞半叶。【藏南京图书馆】胡士莹《弹词宝卷书目》弹词目载《狐狸缘》六册、二十二回,谓“唱词不多”。按本书中确有绝少数唱词,然已与小说中用于描叙的韵语殆同,是由弹词改编成小说留下来的痕迹。《孙目》亦载此目,录有清光绪戊子(1888)文酉堂刊本、善成堂刊本,亦为六卷二十二回。
正文
第一回 周太史隐居归仙阙 贤公子祭扫遇妖狐
话说此书乃青石山一段故事。细考此山形势,原在浙西宁波县城外,乃是个清静地方。四面远近虽有些村庄,较那居民稠密、城郭繁华之处,别有一种明秀幽雅气象。因此便引动一位告退的官宦,此人姓周,名斌,字艺全。年将花甲,夫人已故。膝下只有一子,名唤信,号鸿年。年方十八,生的聪明文秀,体态风流。又有一仆,姓李名忠,因他上了年纪,都以老苍头称之;生有一子,名唤延寿,年方十二,亦在周府伺候公子。
这周太史原籍乃金陵人氏,因慕宁波青石山玉润珠肥、山清水秀,便将家眷移在宁波城外太平庄居住,以娱桑榆晚景。自移居之后,即将宦囊置买田宅铺户,以图久远之计。迁来一载有余,周公忽染重病。公子侍奉汤药,日夜勤劳。谁知百方调治,总未痊愈。周公自知阳寿不永,大限难免,便对公子说道:“我当初移居至此,原为博览此地山川美景。今乃天禄不永,有限时光,大概有愿难遂。我死之后,你须完我之志,葬于青石山侧,我愿足矣。”言讫瞑目,溘然而逝。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公子见父已终,恸哭不止。苍头苦劝,依礼成殓。丧事已毕,公子遵父遗言,葬于青石山深林茂树之间。
公子在家守孝,光阴迅速,不觉过了秋冬,又到清明节令。公子即吩咐苍头买办礼物,好到坟前祭祀。老苍头将物件备妥,公子即更了一身新素服,牵出坐骥,来在太平庄外。这太平庄虽属青石山的地界,却在坟墓之南,离茔地尚有数里之遥。公子乘马,老苍头与延寿相随在后。此时正是二月上旬,天气不寒不暖,但见花红似锦,柳绿含烟,一路美景令人欣赏。主仆三人缓缓而行,直奔青石山的路径而来不表。
从来说深山古洞多住妖魔。这座青石山,虽非三岛五岳之比,亦是浙西省内一个绝妙的境界。真是高通霄汉的奇峰,横锁烟霞之峻岭。却说此山有一嵯岈古洞,因无修行养性的真人居住,洞内便孳生许多妖狐。有一只为首的,乃是九尾玄狐,群妖称他作玉面仙姑。大凡狐之皮毛,都是花斑遍体,白质黑章,取其皮,用刀裁碎,便作各色的皮裘;惟独玄狐,通身一色皆黑,如同熏染貂皮一般,故其价最昂贵。这嵯岈洞九尾玄狐就是黑色,股生九节尾,乃是九千余年的道行,将及万载,黑将变白,因先从面上变起,故名曰玉面。
却说这玉面仙姑,因修炼得有些道术,专在外访那有名的妖魔精怪,或找在一处,讲些修炼工夫;或访来结作姨妹来往。时常变化美女,在外闲游。他有两个最好的干姐妹,修的亦有千年道行,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山东。他们三人最是知心,不是你来,就是他往。
这日清明佳节,春光明媚,群狐都动了那素日收敛的春心,强扎挣的野性。一个个言语颠狂,情思迷离,便勾起玉面狐的一团火性。他心中暗想:“同类者当此春深,尽都神情显露,我在洞中,倒觉不便。”这九尾狐乃是一洞之主,他见群狐修炼的工夫与往日不同,他并不规劝提醒,倒勾起他的游荡之心,难以按纳,便欲幻化人形,到洞外去消遣。即便吩咐群狐看守洞内,慢慢的走了出来,变绝色女子,下了山径。
也是他的劫数应然,他见外边花香柳媚,万紫千红,蝶舞蜂飞,鸟声呖呖,不由的就动贪恋红尘之心,更觉迷乱本性:情思缠绵,呆邪杏眼。正在思春之际,忽听马蹄响动,抬头顺着声音一望,远远的见有主仆三人:一个年少的乘马,后有一老一少,担笼执盒缓缓相随。玉狐知是祭扫坟茔的。细看马上书生,别有一番景象,与那些山野农夫田园俗子不大相同。他便隐住身形,偷看他主仆三人行路的形景。有赞为证:山背后,狐精偷眼看:只见那主仆三人走荒郊,后面仆人分老少,马上的郎君比女子姣。美丰姿,貌端庄。地阁圆,天庭饱。鼻方正,梁骨高。清而秀,一对眉毛。相衬那如漆的眸子,更带着两耳垂稍。先天足,根基妙;看后天,栽培好。似傅粉,颜色姣。那一团足壮的精神,在皮肉裹包。青簇簇方巾小,青带儿在脑后飘,紧紧的把头皮儿罩。顶门上嵌一块无瑕美玉,吐放光毫。玉色蓝素罗袍,青圆领在上面罩,系一条灰色绦。打扮得,淡而不艳,素里藏娇。方头靴时样好,端正正把金镫挑。细篆底,用毡包,粉溶溶无点尘泥,不厚也不薄。提丝缰举鞭稍,指甲长天然俏,银合马把素尾摇,稳坐在马鞍桥。一步步不紧不慢,走的逍遥。二仆人,跟着跑,一个老,一个少。老年人弯着腰,挎了个纸钱包,为利便,把衣襟儿吊,虽然是步下跑,汗淋漓偏带笑,抖精神不服老,走的他吁吁带喘汗透了上黄袍;小儿童多轻妙,抖机灵颠又跑,称顽皮蹿又跳,肩头上把祭礼挑,他还学那惯挑担子的人儿,叉着那腰。主仆三人来祭扫,想不到九尾玄狐默地里偷瞧。
且说周公子主仆三人,不多一时早到了那阴宅门首。这些守墓的园丁,已在那里迎接伺候,将公子搀下坐骥,将马系在树上,便让主仆三人到房内。吃茶净面已毕,然后转到阴宅,陈设祭品,供在石桌之上。老苍头划了纸钱,堆上金银锞子。公子跪倒拜墓,用火将纸焚化,不禁两泪交流。思念先人癖好山水,一旦天禄不永故于此处,甚觉可惨可悲,不由愈哭愈恸。苍头与园丁劝解须时,方止住悲声。站起身来,还是抽抽咽咽,向坟头发怔。众人见公子如此,急忙劝往阳宅而去。
谁知这里玉面狐将公子看了个意满心足,乃自忖道:“瞧这公子,不惟相貌超群,而且更兼纯孝。大约是珠玑满腹,五内玲珑,日后必然名登金榜,为国栋梁。况且年少英华,定是精神百倍。目如秋水,脸似银盆,足见元阳充足。”这妖狐正看到性至精微之际,主仆与园丁已从面前过去,犹自二目痴呆。直看着公子步入阳宅方转睛,自己叹道:“我自居此洞,也时常出来消遣散闷,虽然也见些人物,不是精神暗昧,便是气浊志昏,哪有这出类拔萃之品,温雅齐全之士?倘若与这样人结成恩爱,必定是惜玉怜香。”妖狐想至此处,不禁跃然而动,心旌摇摇,淫情汲汲,遂将数千年修炼之功,一旦付之东洋大海,安心要引诱周信。
你看他做出千般袅娜,万种风流,竟往园中等候。大约这周公子与妖狐合该前生有一段姻缘,事不可解,偏偏周信用饭之后,见天时尚早,又兼爱慕青石山的景致,他便独自一人,步入阴宅后面园内闲玩。但见起造的月牙河石桥似玉,修理的玲珑塔远映明堂;一带长溪四围环绕;两旁大树柳绿松青。树前列石人石马,坟后靠峻岭青山。东有来龙应风水,南风吹送野花香,石牌楼镇西来白虎,内有碑铭,字文俱佳;北有瀑布清泉,水响音清,芳草遍绿。遥看峰峦耸翠,云影徘徊,远黛含烟,树木密密,真是天然入画,景致非常。公子游够多时,顺步行来,忽见太湖石旁恍惚有人弄影。紧走几步仔细一看,乃是个绝色女子。公子一见,不觉吃了一惊,以为深山穷谷乃有如此佳人,真乃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何以见之,有赞为证:周公子宁神仔细观,真个是丽丽娉婷女娇娥。好风流,真俊俏:鬓儿蓬乌云儿绕,元宝式把两头翘;双凤钗金丝绕,排珠翠带昭君套,对金龙在左右靠,正中间嵌一块明珠放光毫。碧玉环坠耳稍,远黛含新月晓,又宜嗔又宜笑,黑白分明星照。水灵灵好一双杏眼,细弯弯似柳叶的眉毛。截筒般双孔小,如悬胆正且高,相衬那有棱角涂朱似的小樱桃。榴红衫花样巧,三山式把罗裙儿罩。云肩佩穗子飘。春日暖翠袖薄,纤纤玉指把春扇轻摇。体轻盈千般妙,迎风舞杨柳腰。步相沉金莲小,就是那巧笔丹青难画也难描。变化得神形巧,仙家术天然的妙。一任你慧目灵心,也难辨他是个狐妖。
却说周公子看罢妖狐,不觉心猿动转,便生怜爱之情。这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不知周信与玉面狐如何接谈,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玉面狐幻化胡小姐 痴公子书室候佳期
词曰:
天上鸟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许多是非成败,祸福由人取,信邪反正堪哀。少年遇色须戒哉,有过切勿惮改。
话说周公子正自散闷,以解余悲,不期偶然遇一个美人立在太湖石侧,手执纨扇,意静神遐,若有所思的样儿。看来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又搭着这有情有趣的时光,无垢无尘的境界,越显得佳人体态风流。
当此之际,就是铜铸的金刚、铁打的罗汉,也便情不自禁,而况周公子正在英年,才情无限,知识已开,未免有嘲风弄月之襟怀,惹草拈花的心性。他便笑吟吟理正衣冠,紧行几步,来至玉狐切近,深深打了一躬,说道:“荒园小榭,唐突西施,幸蒙青睐,草木增光。甚愧点,不堪玷辱佳人赏鉴。”玉狐闻言,故作吃惊之态,羞怯之形,用春扇遮面,将身倒退两步,方启朱唇,低声答道:“奴家偶尔绣慵,偷闲出户,贪看姣花嫩柳,不觉信步行来。得入芳园,眺览美景,幸遇主人,有失回避。今蒙不施叱逐,为幸多矣。”说罢,站在一旁,用杏眼偷看周生。
公子听他言语典雅,倍加爱慕,故意问道:“小娘子闲步至此,宝宅定离不远。不然何以不带梅香,孤身来到敝园之内?请问府上贵姓?尊大人何居?小姐芳名?望赐指示,改日好到宅拜见尊翁,稍尽邻里之谊”。玉狐见周生说话亲切,便知其心已动,乃含笑答道:“萍水相逢,何敢周公子拜访?奴家姓胡,小字芸香,原籍乃淮南人氏。自去岁投亲不遇,移居此处,至今不过半载有余。家翁早已去世,现在只有孀居老母,相依度日。今日纱窗刺绣,困倦忽生,丫环午睡正浓,未肯唤醒令伊等相伴,故只身出外散闷。今乃得遇公子,实是三生有幸。又蒙俯问,足见长厚多情。公子坟墓在此,一定常来。奴家从此倒要不避嫌疑,求公子照顾护佑,则孤弱母女,感情多矣。”
这妖狐故逞媚人之术,真是莺声燕语,呖呖可听。公子又闻这一派言词,更兼妖狐作出许多情态,就似把三魂被他摄去一般,并不详细究问,便把一片虚言当作真事。心内反怜他母女孤单,又贪恋佳人模样,不由的便落在妖狐术内。因忙答道:“小姐既系此处邻居,日后未免常来搅扰。适才所言,足徵雅爱,幸蒙不弃,小生敢不惟命。”此时周生已是意马难拴,无奈不敢冒昧,因又言道:“小姐立谈多会,未免玉体劳烦。现在我园小轩颇静,请停息片刻,待小生献茶,聊表微意,望小姐见允才好。”
此时妖狐虽欲与周生相嬲,又恐有人撞见,查出他的破绽来,乃含笑答道:“公子情谊奴家心领,奈奴出门多时,恐老母呼唤不便。速速回去,庶免高堂致问。”周公子听罢,心不自主,心知难以相强,遂带出些许留恋不舍之形。玉狐参透其意,故意为难多会,方说道:“既蒙公子不弃,奴家应该听从。无奈此时有许多不便,故不能遂相公之意。果然相公不鄙寒微,诚心相待,请暂且回府。至晚遣开贵介,在书斋坐候,俟初更之际,奴家侍奉老母,小声与丫环等说明,使瞒老母一人,那时情愿不辞奔波,往相公书斋一会,以作倾夜之谈,岂不胜此一时眷恋乎?”
周生尚要再言,只见玉狐已款动金莲,慢舒玉腕,向公子深深道个万福,故意连头不回,竟自去了。
但凡人要遇见美色迷了心窍,便把情理二字不能思想。比如日下,一个闺中民女,黑夜之间,独自一人焉能奔驰五六里荒郊道路,至别人家叙谈?况在此初逢,并没言过门户方向,深宅大院,找到书斋,世界上那有这等情理?总而言之,人若入了死心眼的道路,就有人指示投明弃暗,再也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