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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关原合战-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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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成总觉得善说之言半真半假。在七将的追逼下跑到家康处避难,家康不也宽恕了他吗?纵然让木工头正澄和其子右近太夫切腹,可那些妇孺,家康难道也不能饶他们性命?他心中还残存着这种希望。
  “哦,都被杀了?”
  “不是被杀,是他们自己齐齐聚集到天守阁,放了一把火,轰轰烈烈自尽了。
  “自尽了?”三成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善说定在嘲讽他。父亲、兄长、妻儿都自尽了,他却还头戴破笠狼狈逃窜。三成低声笑了,“哦,这才是三成的亲人,死得好……但三成却还不想死,师父!”
  善说不答,把粥锅挂在挂钩上,默默往里添水。
  “师父有无止腹痛的方子?三成不能长时叨扰,还要赶往大坂。”
  善说笑着点点头,起身去拿药。药似乎是高野山的“陀罗尼”。善说默默把药递到三成面前,重重叹了口气,之后就一言不发。
  很快,粥熬好了,炒面也盛了出来,一成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他仍觉得善说似有责怪之意。自己藏在这里,被村民发现了可怎么办?告示上说了,藏匿者一同问罪,或许,善说正在犹疑。
  三成看着缩身凝神、听着外面动静的善说,道:“好像无人看见我。寺里的男仆和小和尚都不在吗?”
  “早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看来,师父早就预感到三成要来。”
  “是……若让别人看见,唉!”善说忽然两手合十,恳求起三成来,“大人别怪老衲不通人情。这是寺院,什么人都可能来。”
  “师父是要我吃完就走?”
  “不,老衲已经把村里的与次郎太夫叫来了,大人可以到他家去躲一躲。”
  “到百姓家中?”
  “是。别人不敢说,只有与次郎平日里总是惦记着大人。他还说,大人若有难,他定会出手相助。”
  “他果真这般说过?”
  “是。在这一带,除了他,恐无人会施援手了。”
  三成轻轻放下筷子,“好,请把与次郎叫来吧。”
  善说掩好门出去了。三成闭上眼睛,仔细听着掠过屋顶的风声,风似是从贱岳方向吹来的。好不容易弄到粥喝,肚子还在咕咕叫,他一再告诫自己,进食不能超过两碗。
  这片北近江的土地,既成就了三成一辈子的梦想,也带给他一生的苦难。三成出生于此,被秀吉公发现于此,平步言云的时光亦在此。当年贱岳一战,秀吉公有了掌握天下的机会,同时也为三成铺开一条连他自己都觉眼花缭乱的坦途……但近二十年后,又是这片土地在召唤着他,萧瑟的秋风让他回忆起当年贱岳的血雨腥风。秀吉公留下了“浪花之梦梦还多”这句遗诗后,与世长辞。对于耳边的秋风,三成究竟该如何去听,如何去看?他独自笑了起来。
  父亲没有了,妻儿也不在了。寥落此生,亲近之人都去了,只有他还在苟延残喘……若跟善说借一把刀,善说必很欣慰。他定会大肆宣扬,说石田三成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果毅地切腹。说不定,他还会悄悄为三成修建一座坟茔。可三成不会那般做,如此虚伪之行,他怎生做得出来?他是武士。只要他生命未息,就要和这俗世对决……
  “大人……您还好吧?”外边响起敲门声,必是善说带着与次郎回来了。三成起身,打开门。
  “啊,大人……”与次郎手里拿着一领棉袄,呆呆站在那里。他定是从善说口中听说了三成的狼狈,才特意准备了衣物。
  “快进来,与次郎。”
  “是。”与次郎应一声,一进门,连忙把三成搀扶起来,然后仔细把门掩好。
  “大人,这些年来小人想死您了。”与次郎太夫在当地百姓中颇有威望,为防万一,善说还特意带上了弓箭。
  “与次郎,你是不是认为我施予了恩惠,就希望人报答?”
  “大人言重了。大人有难,小人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家后面就是山,山里有个谁也不知的石屋,是遇到盗贼或打仗时用来藏匿粮食的地方。请大人赶紧转移吧。”
  单纯的与次郎太夫眼里噙满泪水。善说默默看着与次郎太夫,眼中充满不安和恐惧。一旦从与次郎口中走漏了风声,莫说是善说本人,整个村子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三成接过与次郎手中的棉袄,默默换上。他想道谢,眼泪也快流出来了,但还是刻意忍住。他想专心观察善说和与次郎的心境。善说到底有多少深情厚谊?与次郎又有多伤感?以冷峻的眼光来观察世人的真面目,这便是三成的习惯。这是个凡俗之人无法参透的世界,即使他落在敌人手里,眼看就要被砍脑袋了,也要亲身体会杀人者与被杀者的微妙心情。
  “好了。走吧。”三成道。
  “是。请方丈悄悄打开后门……”与次郎道。
  “你说的那个石屋,离你家远吗?”
  “有三四町远,在我家山地里,人迹罕至。”
  “这么说,你要亲自给我送饭?”
  “是……小人连家人也不想告知。万一有不测,我一人……”
  “你不害怕?”三成飞快扫了一眼早已吓坏的善说,故意添上一句,“万一出现不测,可千万不要说出与方丈有关。你就说,我正要到寺院里来时,被你发现了,你便自作主张把我带到了洞里。你也可以说,是在我胁迫下,不得不把我领到那里。”
  “大人哪里话?小人不会说出寺院,更不会说是大人逼迫。请大师带路。”
  一番话终于让善说松了口气。他忙又带了些止泻的药,走在前头。“您把这些药带上吧。还请多多保重。”
  “师父,我若是能够平安返回大坂,斯时一定为此寺捐赠七座伽蓝。”
  “多谢大人。”
  寺院后门便是山。一打开门,风声忽然大了起来,连天上的星星也似在瑟瑟发抖。在贱岳附近,风中似多了些冬天的气息。
  “请多保重。”
  “师父保重。”
  嘴上这么说,可三成连头都没回。他紧跟在与次郎后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赶到石屋之前,三成又蹲在路边拉了两次。尽管腹痛减轻了,但疲劳不断袭来,他只好走走歇歇。每当他坐下来歇息时,与次郎总会稍稍拉开一段距离,一边认真观察周围动静,一边喃喃念叨:“要是来只野狗,汪汪吠起,可就麻烦了。”
  “与次郎太夫,你难道就不后悔?这会给你带来危险啊。”
  “小人不后悔。小人受大人重恩……”
  “你真的认为受了我的大恩?”
  “是。”
  “我何时给过你恩惠?”
  “当小人和临村太十郎因为柴山分界闹得不可开交,去官府打官司时,是大人惩戒了太十郎。”
  “这也算是大恩?”
  “是。那时若无大人的公正,我家就会失去所有的山林,沦得一贫如洗。”
  “哦,公正也算大恩?”
  二人一边轻声说话,一边绕过山脚。他们摸到石屋前时,不知与次郎太夫看见了什么,“嘘”了一声,立刻让。三成蹲下,自己则急跑了几十步,跑进了梧桐林。
  “怎么了,有人?”
  “没有,我刚才听见咯吱一响,但什么也未看见。”
  “你不是说无人会来这里吗?”
  “是。”
  “你家中有何人?”
  “除了女儿女婿,还有两个外孙,六口人。”说着,与次郎又猫腰仔细察看了一番,才走到石屋入口,轻轻掀起垂在门口的席子。
  “露出灯光的话,可不得了,请大人先委屈一下。这里早就铺好了厚厚的稻草。今后,小人一定会亲自送饭来,请大人莫要叫别人。”
  “我知道。褥子不错。多谢了,正所谓雪中送炭啊。我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以免家中人怀疑。”
  “大人……”
  “给你添麻烦了。日后我……”
  石屋很宽敞,约八叠大,左侧铺满稻草。与次郎出去后,三成低声笑了。此时,仿佛他已不再是戏中人,完全成了旁观者。
  “三成,这样不是很有趣吗?”正当三成自问自答时,门口有了响动。“谁?与次郎太夫吗?”
  但无人应声。
  三成正要起身,一阵冷风嗖地吹进,接着便有人掀席走进来。
  “谁?”三成轻轻问了一声,镇静得连他自己都大觉意外。
  “是我……与次郎太夫的家人。”
  “你是他的女婿?”
  “是。”
  “你看到我进了这里?”
  “实际上……小人从寺院一直跟到了这里。”
  “你有何事?”
  “小人有事来求大人。请大人先收下这些东西。”说着,那人摸索着向三成靠近。三成并未感觉到一丝杀气,他在稻草上直起身,道:“这里。我在这里。”
  “啊,这是大人的手……好冷。请大人快收下这些吧。”递到三成手里的,是一团软软的东西,还热乎乎的,一摸就知是饭团。来人道:“这是小人让做的,还特意让掺了黄豆面。大人先尝一个,剩下的好生放着。”
  “多谢。你有两个孩子吧?”
  “是的……另,请大人把这个也收下。”
  “是什么?”
  “一点心意。万一大人有急,这些钱或许能有点用。请大人收下吧。”
  “恭敬不如从命。你是想让我收下这些东西就走人?”
  “是。拜托了。我岳父确是世上难寻的好人。”
  “我知……”
  “像小人这般的,岳父还视为珍宝,说是上天赐给他的好女婿。故,小人不敢让岳父成为大逆不道的罪人。”
  三成沉默。那人泣不成声,看来他未说谎,心中一定颇为苦闷。
  “大人,岳父大人定想让您藏在这里。他坚信无人知道这个石屋,但小人知道,里正也知,不,其实大家都知道。需贮藏粮食的人家,都会有这样一个石屋。并且,今夜里正已下命令了,明日要带官差到各户巡查。若有人真藏匿了,最好趁今夜赶紧转移,或让其逃跑,否则,整个村子都会受到株连。唉,里正想得如此周到。”说着,那人坐到三成面前,呜咽起来。
  三成一言不发。眼前这人究竟在想什么,究竟要做什么,不正是他一生都想弄明白的吗?
  “我的岳父、我的妻儿、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牵连。大人您躲过一劫还好,一旦不幸被……整个村子就会陷入灾难。大人,我求您了!趁天色未亮,我们赶紧逃离这里吧。我给您跪下了。”
  “和你一起?你想把我带到哪里?”
  “送您去湖上。”
  “用船?”
  “是。现在是晚上,无人看见,待平安到了湖边,您就藏在小舟里,小人把您渡过去。”
  “不会有人发现吗?”
  “不会。”
  “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即使被发现,也不会牵连村里人、善说大师或小人家小。请大人赶紧离开这里吧。”
  三成思索片刻,问道:“你想救你岳父?”
  “是。岳父、妻子和孩子,我都想救。”
  “这并非你一个人的主意吧?”话刚出口,三成便后悔了。对方也似大吃一惊。
  “你一定事先跟人商量过,也知你岳父会把我带到这里。”
  “是。实际上,小人是与人商议过。”
  “谁?”
  “里正。”
  “晤。这么说,是里正要你把我送到湖边?”
  “除此之外,再也无其他办法了。”
  “但即使开了船,恐也不会平安到达。”
  “大人说什么?”
  “也许船到了湖上,会受到敌人攻击。结果是我被抓,你被当场斩首。这样一来,与这个村子自是毫无关系了。这一点你想到了吗?里正必早就想到了。”
  那人急了,跺脚道:“不会,里正绝非这般人。他对大人的感激之情,甚至超过小人岳父,为了让大人逃出去,他也煞费苦心。他绝非这般阴险之人,绝不会把大人送到敌人手中。”
  “里正也感激我?”
  “是……整个村子,无人不对大人感恩戴德。”
  “那是为何?”
  “在这个世上,恐再也不会有人比大人更加仁义了。”
  三成顿觉压抑。那人口口声声,大颂赞词,难道事情真是这样?他逐渐看清了对方,不仅是身形,连其内的善良心肠都看到了。他虽从未想过要欺压百姓,却亦从未奢望得到百姓如此爱戴。三成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心中迷惘而愧疚:百姓实在可怜!
  “大人,求求您了。无论如何,请相信小人和里正。到了湖边,小人立刻就把大人藏在船中。只要还有一口气,小人就拼命划船。请相信小人,这一带无人划得比小人更快。”
  三成一怔,不知何时,眼泪零落。
  “为了整个村子、为了你的岳父、为了你的妻儿,你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大人,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小人定会平安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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