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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太平公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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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新公主府修造好了吗?”母皇问。
  “修好了,只是翻修了一下。”虽说天气有些凉,太平公主额头上却在冒汗。
  “听说规模很大哩。不要过分铺张才是。”
  “是,陛下。”
  “朝内有什么大事吗?”武则天转了话头。
  “没有什么大事,请圣上放心。”
  “虽说没什么大事,朝廷上没人,朕也不放心。你吃完饭就赶回去吧。”
  太平公主本想住一晚,再找机会与张昌宗、张易之相会,听母皇这么一说,只有应道:“是,母皇,儿臣吃罢饭就走。”
  在回洛阳的马车上,太平公主觉得车子抖得特别厉害;从车窗向外看,一望无际的原野,灰灰蒙蒙的,没有一点色彩。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在软塌塌、暖乎乎的龙床上躺着的女皇武则天,今晚又失眠,她老在猜那“一辈子”三个字的含义。她不敢肯定他们倒底指的什么,但从太平公主脸发红、手发凉,从张昌宗举止有些失措的情形看,可以肯定这话与我有关,而且不是什么好话。是的,她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难道太子弘、太子旦、太子哲不是吗?他们可是对我怀着二心啊。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她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快八十岁了,对一个皇帝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年龄啊!”不过她不悲观。自从学了张易之的采补之术后,她的身体、她的精神,都明显增进。她认为至少她还可以再活十年,但是张易之说,他保证皇上至少能活到一百岁,说不定还多。她想,我既然能创造一个女人当皇帝的奇迹,也能够创造一个长寿的奇迹。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在龙椅上坐着,我就不允许丝毫的背叛,不论你是谁,都不允许!
  刚回到洛阳,太平公主就碰上一件棘手的事:突厥默啜可汗派来和亲使团,要招太子旦为驸马。
  突厥默啜可汗自恃兵力强盛,常兴兵犯边,武则天派大军征讨,他便跑到草原深处,无影无踪;大军一撤,他又跟踪而至,侵扰边境,抢掠财物。有时,还伺机进攻,造成许多伤亡。特别是他们往往与契丹等配合,对中原威胁更大。
  武则天圣历元年,突厥默啜可汗派和亲使到东都洛阳,要把可汗之女嫁给皇太子旦,要他去突厥迎亲。
  这可是个大事情,怎么办?
  太平公主把大臣召来商议,她首先问狄仁杰:“狄公,你看此事怎么办好?”
  “此乃大事,老臣拿不准,请皇太公主定夺。”狄仁杰一脚把球踢回去。
  “你的意见呢?”太平公主望着上官婉儿。
  “此等大事,小臣拿不出主见。”
  “在座诸位大臣,有什么主意,请讲。”太平公主有些气恼,但又不好发作,只有把企求的目光转而对着其他大臣。
  大臣们沉默着,眼睛看着脚尖。
  看大家半天不说话,太平公主心里想,你们不外乎是瞧不起我,认为我拿不出主意,那你们听着。只听她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那默啜可汗用心险恶,他们是想把皇太子骗去,然后打着他的旗号,搞灭周兴唐的阴谋。因此,我认为皇太子绝对不能去。但是,默啜派人来和亲,主动与我们交好,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以此为借口惹事。所以,还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来应付他们。”
  太平公主刚讲完,许多大臣纷纷发言,说公主判断准确,不愧为监国,是圣神皇帝陛下慧眼识英,有其母必有其女,实在是我大周朝的幸事……
  但在谈到采取什么办法去应付时,大家又沉默了。
  良久,内史杨再思向太平公主深深一揖后说:“皇太公主对默啜可汗之诡计,一语道破,见解高妙,所以不以皇太子和亲,决断英明;然如若拒绝,默啜必将以此为兴兵理由,乱我边庭,故应以计谋对之。依臣愚见,莫如找一与皇太子长相相同者,冒充皇太子去和亲,岂不两全?妥否,请皇太公主定夺。”
  这杨再思是有名的谀臣,专干见风使舵,吹牛拍马,讨好卖乖的勾当。因此有人写了一篇《两脚狐赋》专门讽刺他。
  几句奉承话一说,太平公主不免有点晕乎乎的了,她没细想杨再思的建议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这个办法有趣,很有点刺激性,便表态说:“杨内史之见亦合我意,不妨一试。”但她觉得还是听听狄仁杰的意见为好,他倒底是首席宰相,便转过头来问道:“狄公以为如何?”
  狄仁杰一直没发言,他也不准备发言,但公主问起来了,便说:“公主所言极是,只是杨内史的办法应向皇上奏明,方好行事。”
  太平公主一听,又是向皇上奏明,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只要不是皇太子去,也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我皇太公主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还监什么国?便说:“此事很急,突厥和亲代表等着回话,再耽误下去,恐有变化。现在就这么定下来,皇上那里,由我去说。今日就把人选定了,明天就送他们走路。”
  狄仁杰只有暗暗发笑。
  一切由太平公主决定:派武承嗣的儿子、淮阴王武延秀冒充皇太子旦去突厥成亲,娶默啜女儿为妻。令春官尚书阎知微等带上黄金万两,绵缎万尺,以及各种礼品,陪武延秀同行。
  到了突厥,默啜先把阎知微召来,看了礼单,收了礼品后,脸一变说:“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你把你们这次和亲的内幕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当南面可汗,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不说,你就不要想活着回去!”
  阎知微听了,吓得面色如上,忙跪下求饶命,便将如何以武延秀冒充皇太子旦等情由,一一讲了出来。
  默啜也不食言,让阎知微当了可汗,将武延秀拘押起来,然后写一封责问信,交人带给武则天。信上说,可汗贵女,当嫁太子,武氏乃小姓,门户不相当,休想成亲;所送礼品中,锦缎全是假货,所有金银都是劣等品,所送的谷种全都是蒸过了的,种下也不发芽。最后说,要兴兵攻打河北,并南下勤王,反周为唐等等。
  看得太平公主大汗淋漓,看得武则天七窍生烟,她决定,立即下山回朝,免了太平公主的监国,连夜召集众大臣商量对策。
  一切都在狄仁杰的意料之中。
  其实,武则天要免去太平公主的监国是老早就决定的了,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事情的起因就在那天她病中听到“一辈子”三个字。
  第二天,武则天龙体康复,精神焕发,吃过早饭,便乘玉辇去御云殿接受朝拜。
  女皇驾临兴泰宫本以玩乐休养为主,带了一大批专门伺候保卫她的宫女太监卫队和男妃。每天,这些人都要去兴泰宫正殿御云殿,向皇上跪拜请安,聆听她的教谕。如果她有事有病不来,大伙站一阵各自散去。今天,武则天小恙初愈,一则因几日未上朝,心里想着那把龙椅;再则,她要借这个庄严的地方,以便问清那件事。
  臣僚、卫队、太监、宫女们依次朝拜,山呼万岁,恭请圣安后,武则天一挥手,叫一声“散”,专留张昌宗在殿上,近前只有一两个心腹太监。
  张昌宗站在一旁,不知何事,但偷眼一看武则天板着脸,便知道情况不妙。
  武则天咳了两声,慢吞吞地拖着腔问道:“张昌宗,你把那天‘一辈子’三个字解释一下。”
  张宗昌腿一软便跪下了。怪不得这两天眼皮跳,原来是这件事。但他心想,那天说话声音很低,她哪会听见?只是,有个宫女从门前走过,难道……他还没理出个头绪,武则天又问了:“俗话说,墙有风,壁有耳,何况,我也听得清楚……”
  “是说了,我说伺候陛下一辈子……”
  “你再想,是说伺候朕,还是她?”武则天的语气很严厉。不计其数的人就在她严厉的语气下丧了命。
  “是陛下,还有她……”在紧张与恐怖中,张昌宗说漏了嘴。说完,他后悔不迭,恨不得掌自己的嘴。
  “那你就把如何伺候朕,如何伺候她,从实说来。”
  这圈子怎么挽也挽不圆了。在武则天闪着凶光的双目逼视下,张昌宗只有直说了。
  说完,张昌宗心想这下完了,从此失宠,撵出宫门,收监,发配,甚至……他不敢想下去。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武则天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口气柔和地问:“你说,是你伺候她一辈好,还是她伺候你一辈子好?”
  张昌宗迷惑了。他不懂:“小臣愚蠢,不懂陛下的意思。”
  “话说明了,也就没有意思了。你是个聪明人,你自己细细想吧。”
  “臣遵旨。”张昌宗还没懂,只有这样回答了。
  “好,你起来,快扶我回寝宫。”
  张昌宗急忙上前,双手扶圣神皇帝下殿。
  武则天十分伤心,她没想到自己疼爱的女儿心眼这么坏,巴望母亲早死,她好早登王位;她更没有想到女儿连母亲的情人都要接过去……想到这里,心底陡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怖,她不是在走高宗的老路吗?这难道就叫报应?但是,她绝不能让这个报应落在自己头上。于是,她彻底修改了原来的计划。
  她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免了太平公主监国之后,她把太平公主召进宫对她说:“你看你,捅了多大个漏子。只免了你的监国,其他就不追究了。”
  “谢母皇开恩。”太平公主哽咽着声音说。
  “我原打算你先监国,然后顺理成章……可是……”
  “母亲,您的心意我知道,儿臣有负于陛下……”太平公主两肩耸动着,似在抽泣。
  “你看,由于你一着失误,引起突厥默啜可汗借口勤王,发兵犯境,连破我十几座州城,说要兴唐灭周。这一着很有煽动性,我实在没法,只得接受狄仁杰的建议,把庐陵王召回京都,立他为太子,并任命他为河北道元帅,领兵征讨突厥……”
  “母皇英明,儿臣该死。”太平公主说着,一头便扎进母亲怀里。
  武则天抚摩着女儿的头发,深情地问:“我的儿,你感到委屈了么?”
  太平公主没有回答。
  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第十一章 情人?亲人?敌人?
  为那御座,情人反目为仇,亲人互不相容;而敌人,顷刻问却能尽释前仇,相拥言欢。太平公主能应付裕如地扮演着这些角色。
  张昌宗自那日武则天给他说了那句含含糊糊的话以后,晚上就睡不好觉了。但身旁睡的是大周女皇,再不好睡也得睡,稍动,惊了圣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她的大腿把自己的腰压断,她的手臂把自己的胸口压憋气,他都不敢动。
  他静静地等着她醒来,在她对自己最高兴最满意的时候再去问她。
  好容易,她有了动静,沉重的臂膀终于从胸口上取了下来。他长长舒了回气。可是,她的手膀立刻更大弧度地围了上来,把他紧紧搂住。他赶快把身子侧过来面向她,让她能搂得更紧。然而她没有搂,却把头拱到他胸口上。
  开始时,由于腰部和胸部的压力解除,他感到一阵轻松。可是,过了一会,从她鼻孔中或急或缓出来的那股气息,像一只蚯蚓,在他胸口不停地爬来爬去,似痒非痒,说痛不痛,那滋味比压一只腿在腰上,搁一条胳膊在胸口上更难受。
  他只有忍耐着。他想,只要不像昨晚那样疯狂,他都能忍住。
  谁知,他刚刚这样想,比昨晚更大的疯狂就开始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她的牙齿换着地方乱咬,她的拳头没头没脑朝他打去……张昌宗想,来俊臣的酷刑大概也不过如此。
  如是者连续三夜。
  第四天,他实在受不住了,便去找哥哥张易之。
  张易之看了他周身的牙齿印后却笑道:“恭喜你呀,六弟。”
  “都把人痛死了,你还开玩笑。”
  “因为你太讨皇上喜欢,她才会这样。”
  “我觉得不是,以往,她对我高兴了,就大把地赏赐我,给我封官晋爵。”
  张易之听了,沉思片刻,说道:“说不定有比那更大的好处。”
  “你把我说糊涂了,比那更大的好处,那除非把皇帝让我……”
  张昌宗还没说完,就被张易之伸过来的手堵住了嘴,他又扭头朝门口看看,没有人,才说道:“六弟,说话要谨慎。”接着,他轻声细语地把武则天的反常表现向弟弟做了分析:他说,皇上眼看就八十了,她的基业交给谁是她最焦心的。两个儿子,她不喜欢;武三思,大臣们反对;太平公主,因监国失误,力不胜任。她在走投无路时,便会想到你,因为你是她最喜欢的男人。可是,你既不姓武,又不姓李,你想,她不恨你吗?恨你,当然就要咬你。他咬你,要你痛,但又不把你咬伤,只是咬些牙齿印而已。要是真恨你,真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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