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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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梯队领导人，如邓小平、杨尚昆这两个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生（译者按，邓只是短期进修）；以宋庆龄为首的一群非共人士；以及若干蒋介石的旧部，最著名的是傅作义和张治中。再次一级的贵宾有些是蒋经国自莫斯科时代及稍后所结交的朋友，如邵力子夫妇及儿子、屈武、贾亦斌等。
几天之后，白崇禧放弃广州，率领久战已疲的部队退回20多年前他们起家的广西。蒋介石在台北发表“双十节”谈话，谴责“苏联帝国主义”，保证奋战到底、击溃共产主义才罢休。五天之后，广州失守。国民党军队若干部队逃到海南岛，“政府”迁到重庆，而非台北。
不过，最后总算发生几件振奋人心的大事。10月底，共产党军队佔领厦门后，数千人登陆金门，可是守军把绝大多数来犯敌人或杀、或捕。人民解放军另一支部队进攻舟山，一样失利。11月3日，美国驻台北总领事亲自送达一份美方重要政策文件给蒋介石——这是1948年以来，美国官方第一次与他接触。这份政策声明反映出华府当局对于台湾朝不保夕的焦躁，其目的在于震醒蒋介石，强调“对台失政”，目前台湾本省同胞有不稳趋向，要让他知道美军不会援助他。这份文件宣称，美国对台湾的态度“大体上要看目前国民党政府是否能建立有效行政，设法为人民带来更高水平的政治、经济福祉”而定。
蒋介石见过美国“总领事”之后，立刻召集蒋经国、陈诚、吴国楨及少数几个人讨论，会议持续到“深夜”。蒋介石不仅没有觉得受到羞辱，反而十分兴奋。美方官员亲自传递讯息给他本人。他说，美国人现在再次“愿意和他打交道”了。而且，美国似乎表示，如果蒋介石能实行充分改革，美方可以从基本上改变援助台湾的态度。蒋介石11月10日召见美国总领事，读出答覆，其口气“不像受到警告通知的人，倒像是华府的伙伴，要英勇拯救台湾”。当然他向美国总领事担保，华府希望见到的改革，他统统会去实现。陈诚也向美方表示，国民党政权愿意照单全收美方的建议。
蒋介石受到美方接触的重大鼓舞，意欲展现出他依然未放弃大陆。11月14日，他和经国搭乘夏功权驾驶的飞机，再次飞往重庆。四川的局势显然已无希望。邻省云南军阀卢汉省主席，8月间曾答应蒋介石父子，他会奋战到底，此时正在香港和中共代表秘商起义事宜。蒋介石抵达重庆之后，白崇禧率部由广西转进越南。“代总统”李宗仁通电，照会蒋介石，他要赴美国治病。逗留重庆时，蒋介石派经国到西康山区国民党军队某基地，传达“告诉他们要轰轰烈烈战死，绝不放弃”的指示。
由西康回来后，经国劝父亲事不宜迟，应该离开重庆了。但是蒋介石不肯，声称他要等负责殿后护卫的指挥官由前线回来，指示他如何执行转进任务。几天后，这位将领回来听令。翌日，蒋介石带著经国到重庆市军事委员会视察，发现已经人去楼空。省政府官员也逃跑了。
由于难民太多，蒋介石座车开不回老鹰巖寓邸，父子只好弃车步行回到下榻之处。当天夜里，他们听到阵阵炮火声。天未破晓，夏功权叫醒大家，乘车前往机场。
蒋介石命令基地指挥官杜将军，机场一队P47飞机若是不能飞走，统统把它们炸毁。天一亮，蒋介石父子一行起飞前往成都。翌日，杜将军抵达成都，报告说，由于气候不佳，加上共产党军队同时进袭，一大批军机来不及炸毁。过了几天，邓小平率军进入重庆——29年前他前往法国留学时即已阔别的大城。他接任重庆市长，又兼任西南军区政治委员。
蒋氏父子在成都，到自杀身亡的纬国生父戴季陶坟前上香。1949年12月8日，国民党政权终于正式“播迁”到台北（美国大使馆也迁至台北）（译者按，南京失守后，美国“大使”司徒雷登仍滞留南京，美方心存观望，期待与中共有所接触，未果，此时才随中枢迁台北）。12月16日，邓小平大军已进逼到成都市郊，蒋家父子才搭上满载燃料的一架DC4运输机。夏功权担任导航员。云层挡住观察地面方位，也没有无线电台提供方向。夏功权只能大胆推断，飞机飞越业已被共产党佔领的莽莽神州上空，天色逐渐暗下来。夜里9点鐘，云层略为打开，夏功权往下一望，依稀辨认出底下就是福建外海的平潭岛。他走到乘客舱位向蒋介石报告，24分鐘后将在台湾降落。夏功权立下大功，可是蒋介石只是点点头，跟平常一样，没有说声谢谢。
回到台北，国民党内发生激辩。陈立夫等人力促蒋介石“复行视事”，恢复“总统”职位。蒋经国坚决主张不应该这么做。他认为，如果父亲回任“总统”，就会让“代总统”李宗仁有借口，把未能争取美国支持的责任全推諉到蒋介石身上。蒋介石接受了儿子的建议。他又做出另一个重大决定，指派前任上海市长吴国楨出任台湾省主席。吴国楨悄悄对美方施压，争取美方承诺援助，以强化他对抗国民党内反对改革的死硬派的地位。孙立人也加入，呼应要求美方援助。美国驻台北“总领事”与孙立人谈过话后，报告说孙立人的工作显示出成绩，“就本岛防务而言，整个局势可以说比起两个月前，更有鼓舞跡象”。同样的，通货膨胀也控制住，2000名台湾人进入省政府担任中、下级职务，吴国楨亦颁布规定，举办地方选举。
现在是稍事休息的时刻。蒋介石带著儿子来到台湾中部山区名胜日月潭。刚到达，电报呈上来，国民党军队在大陆最后一个基地失守！蒋介石静坐约一小时，起身跟儿子说：“我们到山上走走吧！”挥手示意卫士不用跟上来，他们走到树林边，蒋介石又坐下来沉思良久。然后，一名渔夫摇船送他们到湖中，蒋介石撒下网，等他收网时，发现逮到一条大鱼。可能是夸张吧，渔夫大声说他年来从来没抓过这么大一条鱼。蒋介石说：“这是好兆头！”
然而，此时也有其他恶兆。苏联试爆原子弹，对美国人产生的震撼犹胜最近的世界大战。毛泽东的言行更证实了巨大、可怕的红色中国与苏联结盟，对美国及其盟国威胁极大。毛泽东坐著原来蒋介石使用的装甲专车，在天寒地冻中经过10天旅程，于12月16日抵达莫斯科，会见中、苏集团的老大哥、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领导人斯大林，更彰显出新世界势力的相对关系。
宋美龄在美国代表她丈夫积极奔走，得到强大的“中国游说团”的支持。“中国游说团”乃是政客、商人、利益团体、保守的新闻媒体人士、退役军事将领及其他强烈支持蒋介石立场的一批人物的非正式大集合。麦克阿瑟与“中国游说团”呼应，也由东京致电向参谋首长联席会议力陈防止台湾丢失的极端重要性。国防部长江森（Louis Johnson）也竭尽全力要扭转对台政策，甚至把进展不时透露给宋美龄知悉。接近1949年底，美国联合参谋本部改变立场，建议政府提供少量军事物资援助给台湾。不过它依然重申反对派出美军部队到台湾。国务卿艾奇逊反对军援台湾，理由是这会让莫斯科有机会在外交上、宣传上大作文章。尽管台湾的防卫战备已有改善，中央情报局和国务院的评估意见依然不变——中国共产党将在1950年底以前佔领台湾。
第二部
立 足 台 湾
第十一章
意外的苦果
迁到台湾不久，蒋经国立刻在高雄成立一个政治行动委员会，统筹协调1949年挤到岛上的许许多多情报及秘密警察活动。 除了经国之外，政治行动委员会高级成员还有彭孟缉、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和宪兵司令。但是这一年绝大部分时间，经国忙著陪父亲四处巡察旅行，只是略为参与，另委由三位幕僚主持委员会功能：一是小蒋的化身王昇，一是莫斯科留学回来的郑介民，一是戴笠坠机亡故后接掌军事情报筹统的毛人凤。毛人凤与宋美龄关系密切。
有些台湾人估计，1949年这一年，秘密警察逮捕名10000台湾人侦讯。军事法庭判处许多人长期坐牢，还有1000多人遭到枪决。 《纽约时报》记者在现场目睹，形容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凶残暴虐”。驻台北的美国官员对于特务暴力颇有恶评，美国国务院偶尔也批准透过外交管道，针对此一议题向中华民国提出抗议。
1950年上半年，经国开始积极领导台湾安全事务，针对台湾本省人的压力显著放鬆。蒋介石父子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调集所有资源，以备应付共产党军队预期在初夏季节大举攻台。秘密警察因此开始贯彻全力，搜捕去年乘乱混进台湾的中共地下人员。1950年上半年，治安机关就侦破300起中共地下人员案件，涉及3000多人。
中央情报局的报告指出，毛泽东的情报人员一心渗透国民党军队军事单位，尤其以海军、空军为主要目标。国民党军队高阶军官涉嫌是共产党潜伏分子而遭到枪决者有：副参谋总长及其妻子、兵役处处长、“国防部次长”、陆军供应部司令，以及第70师师长。1950年5月一个月之内，号称400个中共地下人员“自首”。其他机关扮演重要角色，不过逮捕行动大部分是经国指挥的政工人员的杰作。这段期间逮捕的中共地下人员约有一成半遭到枪决。
蒋经国成立一个再教育学校关押其他犯人，这所“新生招待所”即他在赣南设立的新人学校的翻版。进来的人没有固定刑期，何时释放要看“思想改造有多快”而定。经国也经常到设在东部外海绿岛的这所学校视察，检查学员的生活环境、所受待遇。
许多留美回台的官员不喜欢安全单位大举抓人的举动。吴国楨私底下对美国人抱怨治安机关及政工人员过分积极抓人，他认为这些人本身需要被扫除。孙立人也告诉美国大使馆官员，问题出在国民党的秘密警察全都从大陆挤到台湾，必须争相表现，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在外一年多的宋美龄在1月13日回台。美国右翼人士大声疾呼，猛烈抨击华府拋弃国民党政府。五角大厦强烈建议送补给及器材设备给被围困的台湾。可是杜鲁门总统公开重申美国不介入中国内战的政策，他表明美国不会提供军事援助或顾问意见给台湾的国民党军队。杜鲁门公开声明后不久，艾奇逊也公开形容美国在东亚的防卫半径不包括南韩和台湾在内。
1950年2月，自美返台的宋美龄在蒋经国陪同下前往金门毛泽东正在莫斯科与斯大林会商，两人对美方声明极感兴趣。这项中、苏第一次高峰会议已历50年，北京中方人士对感兴趣的西方人士强调，毛泽东第一次访苏一事无成，毛泽东本身抱怨：“除了吃饭、拉屎，我没事可干！”就是证明。 不容讳言，中、苏之间有点不平顺，但是针对中、苏文件的最新研究，却显示两国领导人对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兴趣把两人拉近。斯大林认为与毛泽东领导的中国结盟，是他全球战略的重要部分，其“重要性堪称和三强在战时合作相等”。毛泽东则相信他自己的根本目标以及中国的目标，需要他展示“对斯大林的效忠，以及乐意遵守苏联要求……同时亦伺机展现出他的独立和老练”。在斯大林眼里，毛泽东的任务是“促进在越南及东南亚的革命斗争，威胁要进攻台湾协助金日成进佔南韩……因而促成美国兵力分散，在两个全球战场上面临作战”。
目前找不到任何官方纪录记载毛、斯讨论到金日成计划南攻，但是赫鲁晓夫在回忆录里提到，毛泽东同意金日成南攻，也表示他认为美国不会干预。 毛泽东过世之后，有些中国作者指出，毛泽东曾经审慎促请朝鲜考量美国会介入的因素，但是认为金日成心意已决，非攻打南韩不可。毛泽东很可能记得他在争东北时得到朝鲜援助，遂向斯大林建议，他们“应该协助小金”。毛泽东人还在莫斯科，已应金日成之请，下令把14000名朝鲜裔的解放军移交给朝鲜陆军。
就军事方面而言，夺占南韩似乎没有比进攻台湾来得艰险。南韩只有10万兵员，仅有65000人的装备，既无坦克，也几乎没有飞机。毛泽东可能推而认定，如果金日成先有所动作，佔领南韩可以彻底摧毁台湾残存的士气，很可能解放军就不必挥兵进攻台湾。为了加速准备针对南韩、台湾用兵，苏联军火开始大量透过东北铁路线涌进中国，沿著跨西伯利亚铁路进入朝鲜。接下来数年内，苏联给中国将近2000架崭新军机（包括最现代化的米格15型战斗机）以及飞行员、教官、零组件。
台湾方面，国民党在情势诡譎之下也试图进行改造。陈立夫和哥哥陈果夫长期掌控国民党机器，当时他认为陈诚和蒋经国两人向蒋介石进言中伤他，遂决定辞职，不久就远走他乡，到了美国新泽西州，以私蓄4000美元，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