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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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骑士带着几十个山贼扬着刀剑迎面冲杀过来,那骑士冷冷的锁定住吴辰,手中的砍刀在月夜下散出幽幽寒芒,吴辰咬了咬牙,也从腰间拔出腰刀,这把武官用的腰刀摆设的成分居多,那刀鞘显得极为华丽,纹路繁复,精雕细刻,就连那刀柄,亦是缠上了绸线,只是这腰刀锵的一声自刀鞘中拔出来,却是锈迹斑斑、惨不忍睹。
“我草!”吴辰心里骂了一句,头皮颇有些麻,看看对面那越冲越近的黑衣骑士手中高举的精钢长刀,那刀刃处更是寒芒毕现,再看看自己的朴刀,这不是鸡蛋碰石头是什么?箭在弦上,临时抱佛脚已不可能了,吴辰虽然转了无数个回去念头,心里督促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磨磨这把刀,但是那黑衣骑士已疯狂的迎面冲来,吴辰的马也不停歇,这种千钧一的势态,吴辰还是第一次遇见,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二人飞马交错而过,两柄长刀在半空叮的一声碰撞,战马仍然继续前进,二人瞬间错开,吴辰只觉得握刀的手酸麻至极,虎口生痛,再看那腰刀,早已多出了几个口子,那黑衣骑士刚刚与吴辰飞马错过,还未来得及调整,吴辰身后的一个骑马亲兵已经握着长枪用力猛砸了过去,将那骑士砸下了马,骑士身后的盗贼大多都是步卒,见黑衣骑士死了,纷纷四散逃开。
吴辰等人不再耽搁,立即向东飞驰而去,这沿路上的贼寇大多没有马,少数骑马的贼寇见这么多人也不敢独身来追,吴辰这一路人马反而畅通无阻,只是可怜了那些向西逃的客商,被盗贼堵了个正着,一时之间,那西边的嘶喊惨呼声就连冲出了富平集的吴辰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他娘的,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山贼?”待抵达了安全地带,吴辰放缓马,这一路上的颠簸几乎让他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这马一慢,才觉得舒坦了一些,扭头向并马过来的王秋问。
王秋诧异道:“少帅不知道吗?自壬申宫变之后,朝鲜便乱象频仍,只是这伙贼寇连近在汉城咫尺的富平集都敢袭击,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一些,少帅,这里仍然危险,我们还是走吧。”
吴辰点了点头,心里仍然记挂着那个逃出去的女人的事,他心里明白,这个女人绝对不能逃回汉城去,宁可让她死,也不能因她而坏了自己的大事,他踟蹰再三,心里颇有些侥幸,如今到处都是混乱,说不定那个朝鲜女人独自逃亡被歹人给劫了也不一定,只要她到不了汉城,一切都好说。
这个时候,一队骑士往这边赶来,王二蛋眼尖,当先现,大声示警道:“少帅,有人来了。”
吴辰抬眸一望,那夜幕之中,几个骑士正往这边飞驰而来,人数似乎并不多,他不敢粗心大意,连忙道:“兄弟们,做好准备。”
大家立即戒备起来,等那几个骑士更近了一些,王秋才松了口气道:“少帅,是自己人,都是方才我让他们在集镇外打探的兄弟。”
那几个骑兵靠拢过来,立即下马,朝着吴辰打了个千:“少帅,我们现那女人了。”
“哦?”吴辰大喜过望:“在哪里?”
那回禀的亲兵犹豫了片刻道:“小的也不知在哪,只是半途上遇到一伙贼寇,瞧见他们似乎虏了个女人,我们不敢靠近,但是听那女人的嘶喊声,似乎与朝鲜女人颇有些相近。”
这些带来的士兵大多都是看押或者见过那个朝鲜女人的,为了辨认,吴辰才特意将他们选了出来,他们说声音熟悉,想必还是颇有把握,吴辰心里一松,随即道:“王二蛋!”
王二蛋立即拍马上前一步:“在。”
“你带几个兄弟去抓一个落单的贼寇来,审审再说。”
王二蛋憨厚的笑笑:“少帅吩咐,二蛋这就去。”他拨了拨马,朝后头的亲兵们做了个眼色,那些个亲兵哪里还敢回去冒险,都是一脸犹豫不敢吱声,王二蛋怒道:“李老葵,刘三,你们随我去。”
那两个亲兵一脸的倒霉脸,听到王二蛋这个亲兵队长点了名,也就不敢再敷衍了,慢悠悠的翻身上马,随着王二蛋策马回走。
“少帅,我们现在去哪?”王秋望着王二蛋的背影,随即别过头看向吴辰。
吴辰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机:“就在附近等着王二蛋回来,先打探清楚这伙贼寇的来路再说。”
王秋讪讪道:“少帅,这些贼寇自有朝鲜的官兵去剿灭,我们何必要管这闲事?”
吴辰冷笑道:“这些贼寇竟敢一个集镇一个集镇的抢掠,想必积攒的钱财并不少,更何况那个女人就算落到了这伙贼寇手里,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王秋点了点头,不再劝了。
那远处的富平集仍然是火光冲天,吴辰几十个人都是一脸的疲倦,寻了个隐秘的小林子,钻进去歇息了,又派出了个探子在林外巡视,若是有贼寇来,自然可以预警,若是王二蛋他们回来,也可以给他们指路。
第一十九章:辽东响马
在这夜晚的丛林里,吴辰如论如何也难以睡下,这里蚊虫诸多,纵是寒夜,仍然是嗡嗡不断,吴辰索性坐了起来,方才那一幕幕盗贼劫杀的情景在他的心中深深的烙下了印记,方才明知向西是死路一条,吴辰仍然毫不迟疑的将那群慌乱的客商、店伙推入了火坑,心里也确实觉得颇有些内疚。
月朗星稀,树林的上空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吴辰不由得长吐了口气,低骂了一声,随即浑身轻松起来,当时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必须得死,没有人能够逃脱,而他将这些人引入火坑只不过是保全自己而已,难道硬要自己去和那些人陪葬?吴辰伸伸懒腰,此时黎明将近,苍穹更是灰暗了几分,这个时候,树林中传出一阵阵树枝摇晃的扑扑声响,吴辰左右张望,王秋这些人早已在清出来的空地上酣睡过去,吴辰用脚踢起了一个歪在树脖子上打着呼噜的亲兵,那亲兵打了个哈欠,睁着睡眼正要骂人,见是吴辰,立即笑了起来:“少帅,您还没睡?”
吴辰嘘了一声,指着那边响动的丛林,低声道:“你去看看,是不是二蛋回来了?”
那亲兵颇有些不请愿的捡起火枪,向着那边的林子钻去。
过了片刻,那亲兵便带着王二蛋等人来了,王二蛋身材魁梧,肋下夹着一个昏厥的山贼,见着吴辰,咧着嘴笑道:“少帅,人捉来了。”他重重的将那人摔在地上,那山贼哎哟的一声惊醒过来,眼睛先是望了凶神恶煞的王二蛋一眼,又看看吴辰,大气都不敢出。
王二蛋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娘的老实一些,少帅问什么你便答什么。”随后又转向吴辰道:“我和两个兄弟潜伏在集镇外,正好听见这家伙在用汉话招呼同伴,便把他逮来了,少帅您看是不是要吊在树上抽个十几鞭子再来问话?”
吴辰白了王二蛋一眼,走至那俘虏身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懂汉话?”
那俘虏吓得瑟瑟抖,磕头如捣蒜般的如实回答:“回禀官爷,小的就是汉人,祖籍在山西静乐,求官爷饶命。”
吴辰面色一愣:“你既是汉人,怎么来了朝鲜?”
那俘虏见吴辰并没有怒,倒是静下了心:“小的祖父在山西活不下去了,那时候朝廷刚刚开禁辽东,是以祖父便带着全家老小闯关头讨口饭吃,往年还好,辽东到处都是荒地,虽不能大富,但只要肯下力气饭还是能吃饱的,可是前几年宁古塔副都统辖区遭了灾,那里又大多是皇庄,小的家里原本就没有米下锅了,可是老佛爷仍然紧催关外的皇庄运粮,那些皇庄的管事们交不出,便将主意打到了我们身上,与宁古塔将军狼狈为奸,带兵催逼我们纳粮,说不纳粮食便没收了我们开垦的荒地,小的被逼着没有了办法,纳不出粮来,三代开垦的田地又被收了去,只好落草为寇,投奔了辽东响马大胡子,后来朝廷派出了许多路大军进剿,大胡子在辽东混不下去,便联合了几伙盗贼进了朝鲜。”
那俘虏絮絮叨叨的说着,吴辰沉眉倾听,等他说完才问:“大胡子手下有多少人马,现在在哪里盘踞?近来抢掠了多少市集?”
“回禀官爷,人数是没有定量的,多时有上千,少时亦有数百人,我们的山寨距离这里并不远,便在摩尼山中,这些日子正好趁着朝鲜国内乱,大当家的带着我们连续袭击了十几个集镇……”
吴辰微微颌,摩尼山算是属于汉城与仁川的交界,与贵阳山相连,吴辰深谙黑吃黑的把戏,哪里愿意放过这块肥肉,他心里有了计较,继续问:“你可看到过一个朝鲜女人,嗯……”吴辰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自然是没有见过这个王秋口中的美女的,只好朝着王秋努了努嘴。
王秋会意,连忙绘声绘色的将那朝鲜女人的描述给那俘虏听,那俘虏先是一阵茫然,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的,有这个人,二当家的昨日在路上撞见,说是要抓回去做二当家的压寨夫人,谁知道大当家半途上出来,说此人来历不明,先押起来看看再说,依小的看,恐怕是大当家的也看上那女人了,二当家的当时还很不高兴呢。”
“那女人鄂下是否有一粒极小的美人痣?”王秋眸中放光,这一次他让那女人逃了,心知定然是要受罚的,若是能找回来自然是好,找不回来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是激动万分,连忙追问确认。
“有的,小的远远瞧见过,绝不会错。”
吴辰在一边松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吴,单名一个虎,官爷,小的一时失足,万望官爷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俘虏又是叩。
吴辰扯了扯嗓子:“吴虎,你倒是算我的本家?起来吧,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做的好了,说不准还给你请功立赏,你愿意不愿意?”
吴虎迟疑了片刻,他并不笨,此时见吴辰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自然知道他让自己去做什么,他心里挣扎了片刻,仍然是决断不下,吴辰要他无非是回到山寨里去做内鬼而已,可是这内鬼不但将来会被人唾骂不说,说不准被人识破了还有杀头的危险,吴虎趴在地上不敢回话,吴辰却道:“此事若成,我便保举你做个把总,此外,另给你五百两银子的封赏,这做贼能有什么好处,能给自己挣个出身前程吗?一辈子提心吊胆,将来连成家立业恐怕都没有指望,这样的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怎么样?老子给你富贵前程,你只需要按我的话去做,保管你一辈子无忧。”
吴辰的话中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吴虎迟疑再三,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小的愿为官爷效力,还望官爷不吝提携。”
吴辰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那么你去吧,别太晚了,引人生疑,届时我自会派人扮作樵夫去摩尼山中与你联系,该怎么做,会有人告知你的。”
“官爷就这样放小的走?”吴虎诧异道。
“既然你现在为老子办事,难道我还要羁押你?”吴辰撇了撇嘴:“记住,老子信任你,你不要失信,否则……”
第二十章:抵达仁川
“少帅就这样放了他?”王秋在边上望着那吴虎的背影渐渐隐入林子消失不见。
吴辰伸了伸懒腰,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留着也是糟蹋粮食,杀了又未免可惜。为什么不放?”
王秋道:“我总觉得那小子眼神飘忽不定,不像个能下决心的人,说不定回去之后,便把我们卖了。”
吴辰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那辽东响马大多是成群结伙,这响马之中不知有多少吴虎的乡里乡亲呢,方才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中对咱们这些官兵闪露出一瞬的刻骨仇恨,若是不出意外,想必此人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那个什么大胡子告密。”
王秋追问道:“那么少帅还放他回去?”
吴辰阴阴一笑:“你真当老子会轻信于他?老子让他回去,届时再派出个人与他联络,给他提供些假消息,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岂不是妙?”
王秋被绕的云里雾里,不过见吴辰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再多问了,口中却道:“少帅高明。”算是轻轻的拍了个马屁。
吴辰道:“叫兄弟们都起来,我们立即赶赴仁川去吧,不要再耽搁了,这件事缓缓再说。”
仁川律属庆尚道,距离汉城不远,如今海防日益重要,仁川的位置正好扼守住朝鲜国都的出海口,地理位置与天津一般无二,都是扼守国都的要害港口城市,只是朝鲜国虽然一直对水师较为重视,但是毕竟舰船落后,那些几百年前曾令日本人头疼的龟船早已淘汰,这仁川港如今驻扎的则是北洋的水师兵轮。此时吴辰一行人抵达了仁川,率先抵达这里的左营将佐连同张謇一道前来迎接,同来的还有仁川当地的朝鲜官员以及驻扎仁川港的北洋水师几个兵轮管带。
这三拨人曲径分明,一方代表的是当地的朝鲜势力,一方代表的庐江左营的人马,另一方与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