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雨季-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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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羊群里的骆驼”。于是,课外书还是为课内书让了道。
他很清楚,自己是全村的焦点,学校的宠儿。村里的年轻妈妈常常对自己的BB说:“BB要像明仔哥哥那么醒目,读书要像明仔哥哥一样。老师的”学学陈明“、”看看人家陈明是怎么做的“诸如此类的话更是不绝于耳。他人的注目和关爱对他既是动力也是压力,所以,陈明只能心无旁念,抱着课本不放。
抬头看见雷震子,他像找到了知己。他默默地轮番盯着雷震子的三只眼,都说“神仙眼”能洞察一切,看来只有雷震于理解自己了。
前头的风光更迷人
陈明从教导处出来时,暮色已降临。西方的天空,贴着一朵朵暗红的云彩,红里发黑,黑里透红,显出一种磅礴的气势。
古主任把陈明找去是为了数学竞赛获奖的事,特地向他庆贺的。末了,古主任郑重地拍拍他的肩,教导说:“朝着自己的目标大踏步向前走,会大有前途的。记住,不要迷恋路边的景色,前头的风光更迷人!”
回到教室,只有林晓旭一人在,她正在埋头做题,眉头微皱着。在陈明的印象中,林晓旭是个伤感的女孩,很有点林黛玉的味道。今天这副模样,更像那林妹妹了,陈明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
林晓旭引起陈明注意的是那天数学竞赛初赛后,同学们要么大谈考题,要么直冲出教室大逃亡去了。铅笔屑、草稿纸、桌子上有,地上也有。晓旭默默地拎着个垃圾袋,从第一排第一个位置开始,帮助大家清理桌上的废纸,陈明暗暗地观察她,觉得她和其他女孩很不一样,会让人不由地想起“怜香惜玉”这个词。
“林晓旭。还不回家吗?”陈明走到她身边,轻柔地问,一反平日的孤傲。
林晓旭这才发觉,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是陈明啊!快考试了。把作业做完再回家。”
晓旭低头继续做题。她的齐耳短发顺势滑下来,遮住了眼睛,陈明有点冲动,不禁抬起手,想帮晓旭将滑下来的短发理到耳后。这时晓旭仰起头来看他,也一捋头发。
“陈明。你还没回家呀?”
陈明有些窘,他不自然地收回手:“回,回家。”
晓旭又恢复原样。低头做题。陈明有些难过。他想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萧遥或者其他人。她不会这个样子。
陈明掖了掖书包,想走。这时,晓旭说:“陈明你这次数学竞赛又是第一,真厉害!”
陈明一点也不为此高兴,似乎更难过了,好像自己除了学习,除了第一,便无可交谈的了。
“哪像我,一见到数学就头疼。”晓旭指指桌上的数学作业本,皱起眉头。
陈明脱口而出:“我来帮你……”后面的话本来是“我来帮你复习数学”。他很想帮助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孩,他会很有一种满足感,但是他没说出口。他是从来不讲软绵绵话的,他会为自己过分的殷勤难受。而且他更担心晓旭会被这句反常的话吓住。于是,他喃喃地说道,“我来帮你把灯开亮点。说罢。把灯的瓦数调高。教室一下亮了许多。
“谢谢。”晓旭冲他笑笑。
这句“谢谢”说明他们之间很生分。陈明为这“谢谢”有点哀怨。
陈明又注视了晓旭一下,终于,低头离开教室。
陈明骑着车没有直接回家。他心里很沉重,好矛盾。陈明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在他身上发生。每当听见同学们谈论谁和谁“拍拖”,他都觉得这些人好可笑好幼稚。可今天怎么也……他有些“恨”晓旭,都怪她。可是全怪她,陈明又于心不忍。一个陈明说:“也许我是喜欢上她了。”另一个陈明却说:“不能乱想,你一步也不能走错。陈刚知道这会搅乱他的生活,影响他的学习,不能再走下去,不能深下去。尽管一切尚未开始,但它已经应该结束了。
立交桥下有个算命的老婆了,头上包着一条丝巾,北方人打扮。她坐在地上,向路人招呼:“天有天命,人有人灾,来算一卦吧!”
陈明自幼不屑这些,可他父母却信得服服帖帖。妈妈说当年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男孩,就十分虔诚上拜送子娘娘,保佑她能生个儿子,为陈家传宗接代,不要让婆婆嫌弃。果然,送子娘娘感动了,下一胎就是儿子,且聪明过人。父母感激万分,每年都要拜谢一番送子娘娘的大恩大德,还拉着陈明一起下跪,陈明不肯,怎么说劝他也不跪,那架式真有点像烈士就义,宁死不屈。可今天,陈刚有点“屈”了。他下了车,走近算命人。
“给我算一卦吧。”
老婆子打量了他一会儿,张开满口黄牙的嘴,念念有词:“劫从福来,气从和来,难从身来……”
她拿出一筒竹签,叫陈明摇一支出来。陈明看了满满一筒竹签,心想:“让它多跳几支出来,如果掉下去的是单数,就告诉晓旭,管她答应不答应,心里痛快些;如求是双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陈明接过竹筒,闭上眼,哗哗哗……摇出来了。陈明慢慢睁开眼,一看是两支,心中一沉,忽然他发现老婆子的脚边还有一支,歪倒着,陈明有些惊喜:“我可以去告诉她!”就在这个时刻,他的信念冲击着他:“不,我不能那样做,不能。”他没有去捡那支竹签,立刻起身。
阿婆在后面叫:“喂,后生哥,还没算呢!”
可陈明给自己“算”好了,他骑车飞快离去。
这个晚上,陈明以为自己会难过会失眠,结果相反,心情很平静,更没有失眠,也没有梦。
第二大早上,陈明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雷震子,他明白了,他也要腾云驾雾。
出国潮和回归热
萧遥把信折灯,装回信封。放进裤兜。
他径直走向班主任办公室。
这次父母来信主要谈出国的事,到了需要他选择的时候了。他想到了江老师,决定听听老师的意见。
江老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先谈谈你的想法好吗?”
“手续没办的时候,我挺想出去的;等手续办得差不多了,我又不是很想走了。我既想和父母团聚,又想在国内读完中学,我们国家的中学教育比英国好,我不想学业半途而废。”
“你想你父母吗?”
萧遥不加思索地说:“想,我父母临走前,问我他们走了我会不会哭,我说不会,当时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他们走了我更自在。等他们上了飞机,我却忍不住哭了。前几天,我爸爸的同事从英国回来,带回一盘录像带,在屏幕上我看到爸爸妈妈,觉得他们老了许多,一定是这几年捱的。看完之后我又哭了。人们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就是想哭,老师。我是不是很脆弱?”
“不,萧遥,我觉得这是正常的,如果不想、不哭。反而不正常了。”
“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也很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我不想凭借父母在国外的机会出去。出国,除非是我自己凭本事出去——这是我唯一可以接受的。”
“对出国潮的评论,报纸、杂志上已经很多。我想你也知道。我个人始终认为这是中国从封闭走向开放的一个标志。是个好现象。尽管它有许多令人担忧的地方。萧遥,我希望你出去,到外面看看,学学。但我希望你是高姿态的出国研讨、讲学,而不是低姿态的去打工求学。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嗯。我想我总有一天要出去的,但并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内地有股‘出国热’,而深圳却有股‘归来热’。许多留学生来信试探,托人问路,上门求职。当记者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竞争、机遇、现代文明,这些欧美拥有的,深圳也开始拥有;而中国人传统的归宿感却是国外无法满足的。”
这时候,萧遥已经完全明白老师的意图与自己的目标。临走,江老师又交待:“你也应该尊重你父母的意见。”
“老师,这您放心。我父母很尊重我的意见,我相信我能说服他们。噢,对了,老师,我父母说七月份会回国,他们很想认识您。”
萧遥走到走廊,忽然发现,那些人们平日忽略的落叶原来是对自己的根如此一往情深,这就是落叶归根吧。
不知怎么的,同学们都知道了萧遥的事,一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年头,别说有点海外关系,就是没有也要拉上几个来,谁不想出国呢,尤其柳清,不解地看着萧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王笑天也说萧遥犯傻,还故意给萧遥戴高帽:”他在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呢!“倒是陈明有些理解:”每个人想法不同,也许这样更好。“
“萧遥,古主任有请。”一位同学对萧遥说。
到了古主任办公室,古主任的第一句话是:“萧遥,近来表现很不错啊!”
萧遥一时懵了。他不知古主任为何给他这样的评价。
古主任见他发愣,说:“快学期末了,各班的班长都要写一份总结。包括班务活动和自己思想的总结。萧遥啊,我看你很可以写写对出国的认识嘛。”
萧遥这才明白古主任的话是针对自己出国的事,真怪了,古主任是怎么知道的。哦,肯定是他“深入群众”得来的情报。古主任也挺难的,同学们不怎么喜欢他,他却想与同学打成一片,趁机进行思想教育。
写总结?怎么写?萧遥断定自己写出来的绝不会是古主任所期望看到的那种总结。
“我们认为青年人应该把基点放高。古主任大手一挥,抢先说道。他总喜欢说”我们认为“,好像他一个人可以代表了许多人,”要有为祖国献身的精神,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这代人身上,你们将是国家栋梁。“
这话好响亮,可是萧遥并不很喜欢。这就是古主任和我们同学之间的距离,这也就是古主任与江老师之间的差异。古主任总爱用这种口号或警句来激励同学,而同学们则很反感这些,他们喜欢一些更平实的东西。干嘛事事都离不开口号?大概是前些年口号太多,所以现在人们一提口号就反胃。其实古主任的话也挺在理,就是……
“主任,我并不像您说的那样。”萧遥哭笑不得。
“不要忙于下结论,你回去好好想想,写一份总结交给我。”又来了!古主任时刻都忘不了他的思想工作。唉,古主任,怎么说您呢!
萧遥十分难受地起身,挪步到门口,回过头:“主任,您饶了我吧!”
第二十章 画像引出的事端
早自习,邝老师走进教室,看见同学们都在用功,一片大好形势,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题做好了吗?”
“老师,题目太难了。”
“太怪僻了。”
邝老师信口说:“这些题都做不出来,你们当初怎么考上九中的?下星期一测验,你们必须努力了。”
刚才吵吵嚷嚷的学生便不再吵闹,老老实实回到座位重新思索。
“好好想想,第一节课我就要提问。”邝老师转身欲走,到门口,像想起什么,停住。问,“余发来了没有?
“没到。”萧遥回答。
“又迟到!昨天考试又是榜上有名。”邝老师用命令式的口气说,“萧遥,他一来就叫他找我!”
此时余发就站在校门口外的荔枝园里。
余发不能在这时刻进校,他要等自习课完了再进校门。原来,九中有个规定,凡是迟到的都要记名字记班级,超过三次就全校通报。校长、主任人人专在自习课时候在校门口恭候迟到生。余发是老客了。主任一见余发,就说:“又迟到了!后来余发摸索出一条经验:迟到一会儿不如大大地迟到甚至缺席,若过了这个早自习,等校长、主任回办公室,就没人管你了,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
现在余发就躲在荔枝林里等早自习下课。反正作业没做,进教室门老师也不会放过他的。“为什么不完成作业?”邝老师一定会问,又是“为什么”,余发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因为……所以”早已用尽,总不能说“不会做”。那样,就意味着要留堂补课。余发想:邝老师你也大有敬业精神了吧!
铃声响过后,余发进教室,就听到萧遥叫他到办公室找邝老师。余发怪叫了一声,跑向办公室,偏在路上就碰着了。对余发来说,邝老师满脸都是文言文,而且是不带标点的。
“余发你这回考试怎么回事?”几乎是空白卷!
还没等余发找词来答辩,孙老师过来:“邝老师,古主任请你去一趟。”
“好,我马上去。”邝老师应完后,拍拍余发的肩,“先回教室去吧。”
余发嘘了一口气,额前的头发抖动了起来。他太感激孙老师了。
邝老师是教历史的,一肚子的朝代年号。起义变革,满脑子的高考试题。他一上课就是“××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