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圣坛的诸葛亮-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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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处于一比五左右的绝对劣势。
从军事实力、将帅配备、地理形势来看,益、荆二军是蜀汉政权中主力军和偏师的关系,益州军起着主导作用。荆州军的作战乃至生存,都需要益州主力的配合和支持,而关羽征讨襄樊之举正是在没有益州军支援下的单独行动,面对曹、孙两大强敌焉能不败。
论者皆谓吕蒙偷袭荆州,致使关羽军败身亡。其实即使东吴不背盟图羽,单凭关羽这支偏师亦很难攻取襄樊,而在曹操遣徐晃配合樊城曹仁夹击关羽之际,羽军已面临覆灭的危险。史载“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资治通鉴》卷六十八“献帝建安廿四年”……但智勇双全的曹魏大将徐晃竟能攻入重围,破羽围堑鹿角十重,迫使荆州军撤襄樊之围而返师南逃。只因曹操欲“使两贼(指孙权、关羽)相对衔持,坐待其弊”同上。,才下令停止追歼羽军。故胡三省评曰:“晃营破羽围如此而不能制,使吕蒙不袭取江陵,羽亦必为操所破,而操假手于蒙者,欲使两寇自弊,而坐收渔人、田父之功也。”同上。王夫之亦认为:“关羽之覆于吕蒙,固意外之变也,然使无吕蒙之中扰,羽即前而与操相当,羽能制操之死命乎?以制曹仁而有余,以敌操而固不足矣。”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九。两人所见略同,确是中的之论。
论者又谓关羽麻痹轻敌,尽撤荆州守兵以攻樊城,遂造成后方空虚,给孙权以可乘之机。其实这也需要分析,关羽抽调荆州守兵,固然是他对东吴偷袭荆州的可能性估计不足。但如果不是樊城前线形势艰危,亟须增兵,他又何必动用看守老家的部队呢?关羽南征北战数十年,虽称不上足智多谋,但亦并非一勇之夫,焉能虑不及此,他之所以出此下策,其实亦有难言之隐。
那么,为何会造成荆州兵力如此空虚的局面呢?笔者认为这是刘备违背了诸葛亮、庞统的战略部署而造成的恶果。刘备集团在占领荆州之后,必须分兵取蜀,“以定大事”。按照诸葛亮的军事意图,由刘备率军袭取益州,开辟新的基地。但必须留下重兵驻守荆州,即确保这块战略要地,又预伏以后北伐的兵力。所以在同刘备分兵时,刘备只带走黄忠、魏延等将领,诸葛亮自己则亲自镇守荆州,并留下关羽、张飞、赵云等大将。
因益州牧刘璋暗弱无能,故庞统认为可用奇兵袭取巴蜀,他先劝刘备趁与刘璋在涪城会合之机,一举擒璋,以收兵不血刃而定益州之功,但刘备不从,以致错失良机。继而庞统又在刘备进讨张鲁时,建议他“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因为“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这样也能达到“大军卒至,一举便定”《三国志》卷三十七《庞统传》。的目的,可惜又遭刘备拒绝,失去两次绝好的轻取益州的机会。最后刘备还得同刘璋兵戎相见,但由于时机延宕,益州人马已作了充分准备,结果进攻受挫,军师庞统也在攻打雒城的血战中中箭身亡,此时刘备兵力受到损失,进退失据,不得不再次调荆州兵入川。
倘若刘备听庞统的谋划,用奇兵巧袭益州,则不仅壮大了入川这支军事力量,而且也使荆州军根本不用分兵入川,可惜由于刘备的迂腐固执,把第一步棋走死了,就迫使荆州大部分兵力西进,虽然救活了益州危局,却造成荆州军势单力孤的险境。但如果刘备对荆州局势有清醒的认识,收川后能及时调整战略部署,亡羊补牢,大局仍可挽回。因为在刘备取巴蜀、定汉中后,势力达到鼎盛,益州蜀军总兵力估计已达十五万左右《夷陵之战确系以少胜多》一文对刘备收川后的兵力作了估算,笔者十分认同。此文载《北京师院学报》,1980(2)。,刘备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派张飞或赵云还师荆州,以实江陵之虚。倘若荆州军能增加到七八万左右,蜀国主要五员大将中能有两员或三员一起镇守荆州,再派法正这样的智囊为“谋主”,则荆州之守亦可稳如泰山,确保无虞了。正如后来孙吴镇守荆州的大将陆抗所言:“使臣所部足满八万,信其赏罚,虽韩、白复生,无所展巧。”《三国志》卷五十八《陆逊传》附其子《陆抗传》。可是,刘备对于荆州地区复杂的矛盾、紧张的风云,似乎无所觉察,既没有给关羽增添一兵一卒,也未向荆州加派二三猛将或谋士。相反,刘备还从荆州抽走了孟达,使其攻取房陵、上庸,这样荆州兵力更为空虚。更为失计的是,刘备明知关羽兵力不足,还要令他举兵北伐,关羽孤军悬远,且又倾巢北上襄樊,势必造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
襄樊之役打响后,吴、魏双方的使者往来不绝,密谋夹击关羽,可谓紧锣密鼓,配合默契。而蜀中的刘备对此却一无所闻,对关羽亦未作任何具体的军事、后勤、外交的支援。更使人费解的是,当曹操亲率大军屯驻摩陂,并不断调兵遣将增援樊城时,如此规模巨大的军事行动,蜀汉方面竟丝毫没有采取任何军事对策。最后,当关羽处境危急,面临全军覆没之际,蜀中的援军却迟迟不至,这就引起了后人的议论纷纷。章太炎甚至推论,这是因为诸葛亮怕刘备死后无法控制关羽,故效法萧何杀韩信的伎俩,宁愿丢失荆州,也要假手吴军将他除掉。此说自然不足为据,章太炎后来又改变了看法,说是责任在于刘备,因为“当是时,政在先主,武侯徒以抚民划策见任,未能一切领录。其任武侯又不如关羽旧人保信,荆州之败,始于娆吴,终于失援,则先主偏袒疏慢为之”《章太炎全集》,第三卷,611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可见,这均因刘备的固执专断与疏慢轻敌,而造成一连串失计,从而夭折了隆中路线。
其三,关羽指挥不当,使蜀军由主动陷入被动,终至地失人亡。
关羽首战于禁告捷,使蜀军处于主动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关羽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误认为固守樊城的曹仁已成瓮中之鳖,“有必破之势”,因而不是集中兵力迅速歼灭曹仁主力于樊城,反而分兵南下,渡过汉水,“遣别将围魏将吕常于襄阳”,《资治通鉴》卷六十八“献帝建安廿四年”。并派遣游军进至许都附近的郏县。使本来力量就不雄厚的蜀军更加分散,结果是樊城攻不克,襄阳也打不下,关羽军在这两座坚城下耗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士卒疲惫,士气低落。而曹操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得以派出大量部队,增援樊城。孙权也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联络曹操,运送兵员、粮草,进占江陵、公安的准备工作。当蜀军面临腹背受敌的巨大危险时,关羽“自恃二城守固”,居然置之不理,继续围攻襄樊,致使后方基地很快丢失。
如果说,关羽的第一个失误还有因孙、曹勾结,偷袭荆州这样难以逆料的客观因素,那么,他的第二个失误则是无法原谅的。因为关羽在八月“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三国志》卷三十七《庞统传》。的有利条件下都没有攻破襄樊,到了十月旱季,就更没有取胜的希望了。而且魏将徐晃率援兵已到达樊城附近,“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书与(曹)仁,消息数通,围里闻之,志气百倍”,《资治通鉴》卷六十八“献帝建安廿四年”。更加坚定了守城魏军的信心,也使双方的力量发生了有利于魏军而不利于蜀军的变化。因而,关羽继续围攻襄樊是毫无战术价值的,况且曹操已将孙权“讨羽自效”、偷袭荆州的计划透露给关羽,关羽如迅速返师回救,则荆州可保,蜀军可全。可惜关羽“犹豫不能去”,致使蜀军不仅受挫于徐晃,而且延误了回救南郡的时机。
关羽所犯的第三个致命错误,是得知荆州失陷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冀图夺回南郡。江陵、公安并非蜀军战败而丢失,而是傅士仁、糜芳二将投降所致,东吴大军兵不血刃而得二城,其兵力未损一兵一卒,士气正旺,且据城为守,关羽以人心惶惶、疲惫不堪之师进击吴军,岂有得胜之理。更为愚蠢的是,关羽在行军退还江陵的途中,还“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责问其违背同盟。吕蒙乘机展开攻心战术,厚待使者,并使其“周游城中,家家致问”,使者回营,私相传闻,“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致使关羽军心被彻底瓦解,“吏士无斗心”同上。,及至关羽醒悟,吴军已合围了前来自投罗网的蜀军。关羽慌乱中败退麦城,为时已晚,只得束手被擒。如果关羽不去复夺南郡,而是向西与驻守在上庸的蜀将刘封、孟达会合,则尚可保存相当数量的有生力量,关羽父子也不至于成为潘璋、马忠的刀下之鬼。可见,所谓“关羽的指挥也是成功的”的论断是根本站不住脚的。事实上,正是由于关羽在指挥襄樊之役时不断失误,才步入了失败的泥潭。
2。强权外交,导致孙刘联盟破裂
敌国政治集团的斗争,着重军事自不待言,然而外交亦不容忽视。如果说军事是流血的政治的话,那么外交则是不流血的军事。敌国相争,争取奥援,无疑加强自身的力量。关羽失荆州,败死临沮,固然因素很多,然而其中刘备、关羽重军事而轻外交,导致孙刘联盟破裂,化友为敌,则是一大原因。
联孙抗曹,这是诸葛亮《隆中对》路线的外交策略。是时天下未定,群雄逐鹿,曹操集团在实力上明显占有优势,对刘备、孙权集团都造成严重威胁。孙刘相对弱小,利在结盟,共为唇齿,方能与曹操抗衡,一旦天下有变,两国可同心协力北伐中原,刘备集团从汉中、江陵两个方向同时出师,孙权则由合肥方向北伐中原,曹操集团就会三面受敌,首尾不能相顾,这是诸葛亮所设想的消灭曹操集团的最佳方案。反之“不交吴,则内掣于吴而北伐不振”,因此联吴抗魏是诸葛亮外交战略的核心。但刘备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并不理解诸葛亮的苦心孤诣,反而怀疑诸葛亮“交吴之深,而并疑其与子瑜之合”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十……由于刘备一味奉行强权外交,不把盟友放在眼里,故赤壁之战后,孙刘联盟一步步走向破裂,最后两家反目成仇。
建安十六年,孙权曾向刘备提出东吴打算攻打益州,刘备不允,声称:“备与(刘)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三国志》卷五十四《鲁肃传》。,“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三国志》卷三十二《先主传》注引《献帝春秋》……但不久刘备单独入川攻取益州,孙权闻之,大骂刘备:“猾虏乃敢挟诈。”《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主传》。一气之下,召回其妹。刘备遂放妻回吴,而派张飞、赵云截江夺回阿斗。这就表明,孙权已不再相信“枭雄”刘备,刘备为了自身的利益,也顾不上秦晋之好了。
裂痕在双方利益发生矛盾的催化作用下,继续扩大。建安十九年,刘备定益州,孙权认为,既然刘备已得益州,就应还荆州予孙吴,即派诸葛瑾索讨荆州之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刘备声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与吴耳。”这分明是赖账,孙权不由愤愤地说:“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虚辞引岁。”同上。由于谈判不成,孙权只好诉诸武力,东吴大将吕蒙奉命领兵二万,夺取三郡。刘备闻之,引兵五万,从益州下公安,令关羽引兵下益阳,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火并。幸而曹操趁刘备主力东下之机,率兵进入汉中,刘备益州初定,唯恐有失,被迫承认既成事实。结果吴、蜀二国中分荆州,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蜀国反而丢失了战略要地江夏郡,把荆州南郡暴露给东吴,这就为日后吕蒙袭取江陵敞开了大门。所以廖立批评到,刘备不从张鲁手中夺取汉中,“走与吴人争南三郡,卒以三郡与吴人,徒劳役吏士,无益而还”《三国志》卷四十《廖立传》……
孙刘结盟后,双方矛盾的焦点是荆州的归属问题,因为荆州不仅是军事要冲,蜀国北伐的战略基地,它对于吴国来说,还是上流门户,东吴屏障。孙权占据荆州,就可全据长江与曹操抗衡,故东吴必然用全力来争。不过,我们分析三国鼎立形成时期的各种偶然和必然因素,都是“人谋”的得失在起决定性作用。因此,某些所谓的历史必然,例如吴、蜀争夺荆州的历史悲剧是否也有可能用“人谋”来消解呢?笔者认为,如果刘备具有战略眼光,外交上灵活一些,主动归还荆州南三郡,以延迟吴国对荆州的进攻。吴、蜀矛盾的爆发不至于如此之速,即使爆发也不至于如此之剧,形势发展可能又是另一番模样。这一假设有无可能性呢?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