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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亦恕与珂雪-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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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你同事而已,你说过了。”老板说。
  『我不是指那个她,我是问那个画画的女孩呢?』
  “她今天没来。”
  『我知道!』我提高音量:『她为什么没来?』
  “我不知道。”老板接着说:“而且,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碰碰运气而已。』我说。
  “你运气不错,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
  我有些惊讶,发楞了一会后,直接问:『那么她在哪里?』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江湖人物的义气!』我握紧拳头,有些激动。
  “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
  『告诉我吧。』我拳头一松,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真的很想见她。』
  老板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身凝视着我,动也不动。
  过了许久,他收回目光,缓缓说出:
  “现在她应该在那里,但如果她在那里,应该会先来这里……”
  『喂,说清楚一点。』
  “别吵。”他看了我一眼,再接着说:“因为她今天没来这里,所以她
  现在不会在那里。“
  『那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又转过身背对着我,扭开水龙头洗杯子,然后说:“我不知道。”
  『喂!你耍我啊!』
  他关上水龙头,拿抹布把手擦干,再转过身面对我,说:
  “我只说: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并没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那你知道什么?』
  “她的手机号码。”
  『她有手机?』我惊讶得张大嘴巴。
  “她为什么不能有手机?”
  『她是学艺术的啊!』
  “你以为学艺术的人现在还用飞鸽传书吗?”
  可能是我的刻板印象吧,我总觉得学艺术的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就像我也无法想象一个学工程的人睡在蕾丝滚边的床单上一样。
  我的惊讶还没完全褪去前,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你在哪里?”
  “那是哪里?”
  “怎么去那里?”
  然后他挂掉电话,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了一些东西。
  “她在家里。”老板将纸条给我,“这是她家的地址,该怎么坐车我也
  写在上头。“
  『谢谢。』我接下纸条,看着上面的字。
  准备拉开店门离去时,听见他说:“找到她时,记得问她……”
  『问什么?』我转过身。
  “问她吃饭了没?”
  『可不可以问比较有意义的问题?』
  “这样问就对了。”
  我不再多说话,拉开店门走人。
  我大约坐了廿多分的捷运车程,再改搭公车,第五站下车。
  天已经黑了,街灯也亮了,但眼前的街景对我而言是完全陌生。
  看着字条上的指示,准备迈步前进时,脚突然停在半空。
  因为我想到:这样来找她会不会太唐突?
  还有,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见她?
  刚刚应该在咖啡馆内多考虑一会才是,如今却呆站在街头犹豫,
  不仅不智,而且还会冷。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硬着头皮找她吧。
  她住在一栋老旧公寓的四楼,一楼的墙上爬了一些藤蔓之类的植物。
  大门没关上,想按电铃时发现四楼有两户,但电铃上并没有门牌号码。
  我直接走上四楼,发现其中一户的门上画了一张脸。
  这张脸非常大,占了门的三分之一,表情不算可爱,只是张大了口。
  虽然有些线条看起来像小孩子的涂鸦,但我觉得应该是她画的。
  我找不到门铃,只好敲两下那张脸的额头。
  “是谁?”门内传来声音,“是谁唤醒沉睡的我?”
  这应该是女声,但刻意压低嗓子让声音变得沙哑,以致听来有些怪异。
  『我找学艺术的女孩。』我说。
  “你是谁?”
  『我是学科学的人。』
  “为什么说话时不看着我?”
  『你在哪里?』我四处看了看,『我没看到你啊。』
  “我就在你面前。”
  我往前一看,只看到那张脸的画像。
  『别玩了。』我恍然大悟,觉得应该是被耍了,『她在家吗?』
  “你讲一个跟画画有关的笑话,我就告诉你。”门内的声音仍然怪异。
  我隐约觉得这是学艺术的女孩在闹着玩,因此很努力地想笑话。
  “快哦,我又快睡着了。”
  『我以前如果要自我介绍时,都会说:我喜欢钓鱼和绘画,因此可谓
  性好渔色。』
  我等了一会,门内没任何反应。
  ':『喂,我讲完了。』
  门缓缓开启,果然是学艺术的女孩探出头,她笑着说:
  “你讲的笑话太冷,我刚刚冻僵了。请进吧。”
  我走进客厅,稍微打量一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以为会看到很多艺术品。』我说。
  “如果你走进一个杀手的家中,会在客厅看到枪和子弹吗?”
  『这……』
  “我有间工作室。”她笑了笑,“我的作品都摆在那里,不在客厅。”
  『喔。』
  “想不想看看我的工作室?”
  『好啊。』
  她的工作室其实只是这屋子的一个房间,不过并没有床,只有画架。
  满地都是画具和颜料,还有些半满的杯子,盛了混浊颜色的水。
  墙上挂了几幅画,水彩、油画和素描都有,尺寸大小不一。
  落地窗外有阳台,阳台上摆了张小圆桌和椅子。
  “请坐。”她说。
  『谢谢。』我环顾四周,找不到椅子。
  “不好意思,忘了这里没有椅子。”
  『没关系。』我说:『画画要站着欣赏,音乐才要坐着听。』
  “你也会说这种奇怪的话哦。”她笑了起来。
  『跟你学的。』我也笑了笑。
  『你好几天没去那家咖啡馆了。』
  “我上次不是脚扭了吗?后来变得严重,没法出门。”
  『脚好了吗?』
  “嗯。但我前天在阳台上睡着了,可能不小心着凉,就感冒了。”
  『感冒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就好。』
  “差不多要变肺炎了。”
  『啊?』
  “开玩笑的。”她笑着说:“今天去看了医生,应该很快会好。”
  我在房间里漫步闲逛,欣赏墙上的画;她则靠着落地窗,悠闲地站着。
  『这几天有画了什么吗?』
  “没有。”她说:“画笔好象浮在空中,我却连抓住的力气也没。”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她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你的小说呢?”
  『没什么进度。』轮到我耸耸肩,『心里空空的,无法动笔。』
  “没关系。”她笑了笑,“我明天就会去咖啡馆了。”
  『嗯。那太好了。』
  我停在一幅红色的画前,这幅画涂满了浓烈的火红,没有半点留白。
  只用黑色勾勒出一个人,但这个人的脸异常地大,甚至比身体还大。
  “感觉到什么了吗?”
  『人的比例好怪,而且五官扭曲,不像正常的脸。这是抽象画吗?』
  “不是所有奇怪的或莫名其妙的画都叫抽象画。”她笑了起来,
  “听过一个笑话吗?画是抽象画没关系,只要价钱是具体的就行了。”
  『喔。』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看不懂。』
  “我说过了呀,画有时跟亲人或爱人一样,如果不是它的亲人或爱人,
  自然比较不会有感觉。“她顿了顿,接着说:”这是我两年前画的,
  主题是痛苦。那时觉得世界像座火炉,我一直被煎熬,无法逃脱。“
  『那现在呢?』
  “我已经被煮熟了,可以吃了。”她又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笑,再看看画里扭曲的五官,试着感觉她曾有的痛苦。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画痛苦呢?”
  『大概是画一个人坐在椰子树下看书,然后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
  “很有趣。”她笑了两声,手指一比,“那张画如何?”
  我往右挪了两步,看着另一幅画。
  画的中间有一个女孩,女孩完全没上色,除了瞳孔是蓝色以外。
  女孩的视线所及,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
  但女孩背后的东西,却仍拥有各自鲜艳的色彩。
  “这张画叫忧郁。”她说。
  『怎么说?』
  “忧郁其实是一副蓝色隐形镜片,当你戴上后,你看到的东西就全部
  是蓝色的。但其实每件东西都分别拥有自己的色彩,未必是蓝色。“
  『很有道理喔。』
  “谢谢。”她接着问:“那你怎么画忧郁?”
  『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的人,躺在地上等救护车的心情。』
  “这还是痛苦吧?”
  『不,那是忧郁。因为他的书还没念完,隔天就要考试了。』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忧郁是多久前画的?』
  “去年画的。”她说:“那时我刚回台湾。”
  『喔?』
  “我在国外念了几年书,去年回来。”
  『那你现在还会戴着这副蓝色镜片吗?』
  “我已经很少戴了。”
  『那很好啊。』
  我离开忧郁,走近她右手边靠落地窗的墙上,一幅金黄色的画。
  『这是?』我指着图上一大片的金黄。
  “油菜花田。”她转身看着这幅画,“这是我今年春天在花莲画的。”
  油菜花占了画面三分之二以上,剩下的是一点淡蓝的天,几乎没有云。
  我很少看她画景物,尤其是这么忠实地呈现,不禁多看几眼。
  彷佛已躺在金黄色的花海中,并闻到甘甜清新的空气味道。
  “怎么了?”她问。
  正想回答时,发现她刚好站在我身旁,我偏过头说:『好舒服。』
  “会吗?”她看着我,笑了起来。
  『嗯。』我点点头,『这张画好象可以让人重新活过来。』
  “知道这张画的名字吗?”
  『不管它叫什么,一定可以让人联想到快乐幸福之类的感觉。』
  “没错。它就叫天堂。”
  『天堂?』
  “嗯。人们总以为天堂的地板是白云,所以天堂应该是白色的。但我
  一看到这片油菜花田,突然觉得:这就是天堂的颜色呀。这颜色在
  我眼中愈来愈明亮,让我彷佛看见天堂,在我心里。“她笑着说:
  “我的感觉很难理解吧?”
  『不会啊。天堂是很主观的概念,你觉得是,就是啰。』
  她站在画前,右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欢迎光临我的天堂。”
  我笑了笑,觉得她很可爱。
  她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我也跟了出去,然后并肩倚靠着栏杆。
  这里是市郊又接近山区,住宅不算拥挤,视野可以延伸得很远。
  “我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想飞。”
  『那你飞过吗?』
  她转过头看着我,突然噗哧一笑,边笑边说:“你是学科学的人,应该
  知道人根本不可能会飞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我有点小尴尬,陪着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终其一生,一定无法飞翔;但想象力的翅膀,永远不会折断。”
  她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所以我一直在飞呀。”
  她张开眼睛时,露出诡异的笑容,说:“嘿,我又想画了。”
  ':『现在吗?』
  “嗯。”她说:“又要委屈你了。”
  『先说好,不可以问问题。』
  “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嗯。”她走回屋子,向我招手,“来,别怕。”
  『别耍花样。』我也走进屋子。
  她笑了笑,拿出纸笔。我不再说话,立刻闭上眼睛。
  不闭眼睛还好,一闭上眼睛,我开始想睡觉。
  这也难怪,神经紧绷了一天,现在突然完全放松,当然会想睡觉。
  几乎要进入梦乡时,隐约听到细微但清脆的大门开启声。
  我睁开双眼,正好接触她的视线。
  “唉呀。”她说。
  『怎么了?』
  “你掉下去了。”
  『嗯?』
  我有些纳闷,她没再说话,迅速在纸上补上几笔。
  “好了。”她说。
  我走过去看图,看到图上有一男一女。
  女的背后长了一对翅膀,闭上眼睛、嘴角泛起微笑,正遨游于空中。
  男的原本也有一对翅膀,但只剩一只在身上,另一只飞在半空。
  他的双眼圆睁,似乎惊讶自己正急速坠落。
  “谁叫你要睁开眼睛。”她说。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仔细看着画里的女孩,再看看她。
  『你画自己画得很像耶。』
  “是吗?”
  『嗯。』我很认真观察她的长相,『你长得很艺术喔。』
  “你是说我长得像毕加索的画吗?”
  『不不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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