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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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些地方,都打一个电话找找看。我在这里等你的回话。快去!”金荣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料着是片刻也不许耽误的,不敢多说话,马上就出来打电话。不料鹏振所常去的地方,都打听遍了,并没有他的踪影。明知燕西是要找着才痛快的,也只好认着挨骂去回话。他正在为难之际,只见玻璃窗外有个人影子匆匆过去,正是鹏振。连忙追了出来,嚷道:“真是好造化,救星到了。”鹏振听到身后有人嚷,回头一看,见是金荣。便问道:“谁是救星到了?”金荣道:“还有谁呢?就是三爷呀。”于是把燕西找他的话说了一遍。鹏振道:“他又惹了什么大祸,非找我不可?”金荣道:“他在帐房里等着呢。”金荣也来不及请鹏振去了,就在走廊子外叫道:“七爷,三爷回来了。”燕西听说,他就追了出来。一见鹏振,远远地就连连招手,笑道:“你要给花玉仙找点进款不要?现在有机会了。母亲要在孩子的三朝,演堂会戏呢,少不得邀她一角。戏价你爱说多少,就给多少,一点也不含糊。”鹏振四周看了一看,因皱着眉道:“一点子事你就大嚷特嚷,你也不瞧这是什么地方,就嚷起来。”燕西道:“唱堂会,叫你邀一个角儿,这又是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鹏振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到头脑,就和他一路走到书房里去,问他究竟是怎样一回事?燕西一说清楚了,鹏振也笑着点头道:“这倒是个机会。后天就要人,今天就得开始去找了。我们除自己固定的人而外,其余别麻烦,交刘二爷一手办去。”说着,就将电话插销插上,要刘宝善的电话。刘宝善恰好在家里,一接到电话,说是总理太太自己发起堂会,要热闹一番。便道:“你哥儿们别忙,都交给我罢。我就来,不说电话了。”电话挂上,还不到十五分钟,刘宝善就来了。笑道:“难得的事,金夫人这样高兴。七哥就去说一声,这事已经全部交我负责办理就是了。此外还有什么事,可以一齐交给我去办。”燕西道:“你去办就是了,何必还要先去说上一声?”鹏振笑道:“若不去说上一声,功劳簿上怎样记这笔帐?”刘宝善红了脸道:“府上有什么大喜事,我九二码子,敢说不效劳吗?和金夫人去说一声,也无非是让她老人家放心一点的意思,哪里就敢以功自居?”鹏振笑道:“不要功劳就好,这一笔小小功劳,让给老七罢。”燕西笑道:“我干吗那样不讲交情?下次还有找人家的时候呢。”刘宝善闹得真有点不好意思,便笑道:“我先来拟几个戏码罢,不好再请二位更改。”于是借着写字,就避开他兄弟俩的辩论。因问燕西道:“把白莲花也叫来,好不好?”燕西道:“她在天津,怎么把她叫来?”刘宝善道:“一个电话到天津,说是金七爷叫她来,她能不来吗?”燕西沉吟半晌,又笑了一笑,因道:“那又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依我说,少她一个人,也不见得就减少兴趣。多她一个人,也不见得就增加兴趣。”刘宝善道:“减是不会减少兴趣,可是她若真来了,增加兴趣,就不在少处了。”燕西笑道:“要打电话,我也不拦阻你们,可是别打我的旗号。”刘宝善道:“只要说是金府上的堂会就得了,不打你的旗号,那是没有关系的。再说,她到了北京来,还怕你不会殷勤招待吗?”燕西沉吟了一会子,笑道:“电话让我自己来打也好。”刘宝善笑道:“你瞧,马上就自己露出马脚来了不是?可是这长途电话,好几毛钱三分钟,别在电话里情话绵绵的。有那笔费用,等她到了京以后,买别的东西送她得了。”燕西道:“就算要说情话,反正后天就见面了,我为什么要花那种钱呢?我是怕她没有同我亲自说话,会疑心人家开玩笑,少不得还要打电话来问的。与其还要她来一次电话,不如就是我自己打电话去罢。而且她打电话来,我未必在家,那就要耽误时间了。”鹏振道:“这倒也是事实。既是要她来,当然你要招待的。这电话,可以到了今天晚上再打,那时候,她正由戏院子里回了家。你也不必打里面的电话,到外客厅里来打电话得了,省得又闹得别人知道。”刘宝善听他说时,只管向着他微笑。他说完了,才道:“嘿!你哥们真有个商量。”鹏振道:“你知道什么?你想,我要不叮嘱他,由他闹去,一定会闹得上下皆知的。那个时候,我们不方便倒没有什么关系,就怕白莲花来了,从中要受一丝一毫波折,你看这是多难为情。”刘宝善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不过和你们说笑话罢了。那末,花玉仙、白莲花两个人,就让你们自己电召。其余的男女角,都归我去邀。”燕西道:“你先拟一个戏单罢,让我拿进去老人家瞧瞧。若是戏有更动的话,或者还要特别找几个人也未可定。”刘宝善道:“这话说得是,要不是这样,临时才觉得戏有点不对老人家劲,那就迟了。”说着,就把刚才文不加点拟的一个草单,揉成一团,摔到字纸篓里去了。却又另拿了一张纸恭恭敬敬地写了一个戏单子。原来点着几出风情戏,如《花田错》、《贵妃醉酒》,都把来改了。燕西将单子接了过来,从头至尾一看,皱眉道:“你这拟得太不对劲了。老太太听戏,老实说,不怎样内行,就爱个热闹与有趣。武的如《水帘洞》,文的如《荷珠配》,那是最好的了。你来上《二进宫》、《上天台》、《打金枝》这样整大段的唱工戏,简直是去找钉子碰。”刘宝善道:“我的七哥,你为什么不早说?”于是把那张单子接过去又一把撕了,坐下来,又仔细斟酌着戏码写将起来。鹏振笑道:“我真替你着急,这样一档子事,体会越办越糟。你若是就用原先那个单子,我瞧大体还能用。你这平空一捉摸,倒完全不对劲。”刘宝善笑道:“并不是我故意捉摸。我听七哥说这回堂会是金夫人发起的,年老的人,当然意见和我们不同。”燕西道:“你也不必拟了,你就还把原先那个戏码誊正罢。纵然要改,也不过一两样,比二次三次的强得多。”刘宝善现在一点主张也没有了,就照他们的话,把最先一个单子,从字纸篓里找了出来,重新誊了一份。燕西拿着,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笑道:“这个就很好。你要重新改两遍,真是庸人自扰。”刘宝善在怀里掏出方手帕,揩着额角上的汗珠,强笑道:“得了,这分儿差使总算没有巴结上。你兄弟俩的指示,这回是受教良多,下次我就有把握了。”燕西也笑了起来,就拿戏单进去。刘宝善却和鹏振依旧在外面等信,约有半个钟头,燕西出来了,拍着刘宝善的肩膀道:“我说怎么样?家母就说这戏码大体可以,自己用笔圈了几个,除了这个不必更动而外,其余听我们的便。”刘宝善将单子接过来一看,只见第一个圆圈,就圈在《贵妃醉酒》上面。鹏振笑道:“你看这事情怎么样,不是我们猜得很准吗?”刘宝善拱了一拱手笑道:“甚为感激。要不然,我准碰一个大钉子。这是大家快乐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碰钉子,也未免有点难为情。”燕西道:“要论起你拿话挖苦我们来,我们就应该让你碰钉子去!”刘宝善拿着单子拱了几拱手道:“感激感激,这件差事,我已经摸着一些头绪了,还是交给我罢。”鹏振兄弟本来就怕忙,二来也不知堂会这种事要怎样去接洽,当然是要交给人去办的。一点也不留难,就让刘宝善拿着单子去了。有了他这一个宣传,大家在外面一宣扬,政界里先得了信,知道金铨一天得两个孙子。再有几个辗转,这消息传到新闻界去了。有两家通讯社和金铨是有关系的,一听说总理添了两个孙少爷,便四处打电话,打听这个消息。有这样说的,有那样说的,究竟听不出一个真实状况来。后来只得冒了重大的危险,向金宅打电话,请大爷说话。凤举又不在家,通讯社里人说,就随便请哪一位少爷说话罢。听差找着燕西,把话告诉他。燕西仿佛知道父亲曾津贴两家通讯社,可不知道是哪家?现在说是通讯社里的电话,他便接了。那边问话,恭喜,总理今天一次添两个孙少爷吗?燕西答应是的。那通讯社里便问,但不知是哪一位公子添的?燕西虽然觉得麻烦,然而既然说上了,又不便戛然中止,便答道:“我大家兄添了,二家兄也添了。”通讯社便问,是两个吗?燕西就答应是两个。那边又问都是两个吗?燕西觉得实在麻烦了,便答应道:“都是两个。”说毕,便将电话挂上了。通讯社里以为是总理七公子亲自说的话,哪里还有错的,于是大书着,本社据金宅电话,金总理一日得了四个孙子。乃是大公子夫人孪生两个,二公子夫人孪生两个。孪生不足奇,同日孪生,实为稀有之盛事云云。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人家虽然知道有些捧场的意味,然而这件事很奇,不可放过,无论那家报上,都登了出来。
金铨向来起得不晚,九点多钟的时候,连接着几个朋友的电话,说是府上有这样喜事,怎么不先给我们一个信呢?金铨这才知道报上登遍的了,他一日孪生四孙。只得对朋友说了实话,报上是弄错了。一面就叫听差,将报拿来看。因为阔人们是不大看报的,金铨也不能例外。现在听了这话,才将报要来一查。一见报上所载,是有关系的通讯社传出去的,而且他所得的消息,又是本宅的电话。不觉生气道:“这是谁给他们打电话的?自己家里为什么先造起谣言来?”听差见总理不高兴,直挺挺地垂手站在一边,不敢作声。金铨道:“你去把贾先生请来。”听差答应着去,不多一会儿,贾先生便来了。金铨问道:“现在还在家里拿津贴的那两家通讯社,每月是多少钱?”贾先生听到这话,倒吓了一跳。心想,一百扣二十,还是和他们商量好了的,难道他们还把这话转告诉了老头子不成?金铨是坐在一张写字台上,手上拿着雪茄,不住地在烟灰缸子上擦灰,眼睛就望着贾先生,待他答话。贾先生道:“现在还是原来的数目。”金铨道:“原来是多少钱?我已经不记得了。”贾先生道:“原来是二百元一处。”金铨道:“家里为什么要添这样一笔开支?从这月起,将它停了罢。”贾先生踌躇道:“事情很小,省了这笔钱,……也不见得能补盖哪一方面。没有这一个倒也罢了,既然有了,突然停止,倒让他们大大地失望。”金铨道:“失望又要什么紧?难道在报上攻击我吗?”贾先生微笑道:“那也不见得。”金铨道:“怎样没有?你看今天报上登载我家的新闻吗?他们造了谣言不要紧,还说是据金宅的电话,把谣言证实过来。知道的,说是他们造谣言。不知道的,岂不要说我家里胡乱鼓吹吗?”说着话,将雪茄连在烟灰缸上敲着几下响。贾先生一看这样子,是无疏通之余地的了。只得连答应了几声是,就退出去了,口里却自言自语地道:“拍马拍得好,拍到马腿去了。”他这样一路说着,正好碰着了燕西,燕西便拦住他问道:“你说谁拍马没有拍着?”贾先生就把总理分付,停了两家通讯社津贴的事说了一遍。燕西笑道:“糟糕,这事是我害了他。他昨天打电话问我,我就含糊着答应了他们,大概他们也不考量,就作了消息。天下哪有那末巧的事?同日添小孩子,还会同是双胞儿吗?”一路说着,就同到帐房里来。贾先生道:“你一句话,既是把人家的津贴取消,你得想点法子,还把人家津贴维持着才好。”燕西道:“总理今天刚发了命令,今天就去疏通,那明摆着是不行。他们是什么时候领钱?”贾先生道:“就是这两天。往常都领过去了,惟有这个月,我有事压了两天,就出了这个岔儿。”燕西笑道:“那有什么难办的?你就倒填日月,发给他们就是了。不然,我也不管这事,无奈是我害得人家如此的,我良心上过不去,不能不这样。”贾先生踌躇着道:“不很妥当吧?你要是不留神,给我一说出来,那更糟了。”燕西道:“是我出的主意,我哪有反说出来之理?”贾先生笑道:“好极了,明天我让那通信社,多多捧捧七爷的人儿罢。”燕西为着明日的堂会,正忙着照应这里,哪有工夫过问这些闲事,早笑着走开了。
这一天不但是金家忙碌,几位亲戚家里,也是赶着办好礼物,送了过来。清秋因为自己家里清寒,抵不上那些亲友的豪贵,平常是不主张母亲和舅舅向这边来的,不过这次家中一日添双丁,举家视为重典,母亲也应当来一次才好。因此趁着大家忙乱,私下回娘家去了一转,留下几十块钱,叫母亲办一点小孩儿东西。又告嘱母亲明日要亲去道喜。冷太太听说全家要大会亲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