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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金粉世家-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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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看手表,已经是五点多钟。便笑道:“密斯脱卫,还要走走吗?”卫璧安道:“可以可以!”吴蔼芳道:“那末,我要告辞了。”卫璧安道:“好罢,我也回去了。”于是二人一同走出公园,各坐车子而去。
  吴蔼芳到了家里,一直回自己的卧房,赶快脱了高跟鞋子,换上便鞋,就倒在沙发椅子上,斜躺着坐了。一会子工夫,老妈子进来道:“二小姐,你接电话罢,大小姐打来的电话。”吴蔼芳捏了拳头捶着腿道:“我累得要命,一步也懒得走了。你就说我大不舒服,躺下了。有什么话,叫她告诉你罢。”老妈子笑道:“好好儿的人,干吗说不舒服呢?你刚才由外面回来呢。”吴蔼芳道:“好唆,你就这样去说得了。”老妈子去了,过了一会来说:“大小姐有事要和你说,请你今天晚上去一趟呢。”吴蔼芳道:“哎哟!我正想今天早一点儿睡,偏是她又打电话来找我去。我还是去不去呢?我若是不去,又怕她真有事找我。”老妈子道:“你去一趟罢,坐了家里的汽车去,很快的。”吴蔼芳也不理会她,自躺在沙发椅子上睡了,非常地舒服。一直睡到晚上八点钟,老妈子请吃饭,才把她叫醒。吴蔼芳道:“什么事?把我叫醒了。”老妈子道:“你不吃晚饭吗?”吴蔼芳道:“这也不要紧的事,你就待一会再叫我要什么紧?我躺躺儿,不吃饭了,回头弄一点点心吃就是了。”说着,一翻身向里,又睡了。老妈子看她这样子,也许是真有病,就不敢再啰唆了。
  这一晚上,吴蔼芳也没有履佩芳之约,到了次日下午,才到金家去。佩芳因为自己的大肚子,已经出了怀,却不大肯出门,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吴蔼芳来了,她就抱怨着道:“幸而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急事。若是有急事的话,等着你来,什么事也早解决过去了。昨天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说是你没有在家。等你回来,自己不接电话,也不来,我倒吓了一跳,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呢。”吴蔼芳笑道:“你不知道,昨天下午跑了一下午的腿,忙得汗流浃背。回去刚要休息,你的电话就来了。你叫我怎办?”佩芳道:“这事你也太热心了。又不是一方面的事,何必要你一个人大卖其力气呢?”吴蔼芳红了脸道:“你说什么?我倒不懂。”佩芳道:“我说会务啊!你以为我是说什么呢?”吴蔼芳笑道:“说会务就说会务罢,你为什么说得那样隐隐约约的?”佩芳原是不疑心,听她的话,却是好生奇怪,除了会务,还有什么呢?难道他们的事,倒进行得那样快?那真奇怪了。因笑道:“不要去谈那些不相干的事,我们还归入正题罢。你看我昨天到处打电话找你,那是什么事?”吴蔼芳道:“那我怎样猜得着?想必总有要紧的事。”佩芳低了头,看了一看自己的大肚子,笑道:“你看这问题快要解决了,总得先行预备一切才好。我有几件事,托你去转告母亲。”吴蔼芳道:“我说是什么事,要来找我,原来是这些事,我可不管。”佩芳道:“当然是你可以管的,我才要你管。不能要你管的,我也不会说出口啊。我所要你说的,很简单,就是要你对母亲说,让她来一趟。我们二少奶奶家里,已经来了好几次人了。”吴蔼芳笑道:“不是我说你们金府上遇事喜欢铺张,这种家家有的事,你们也先要闹得马仰人翻。”佩芳道:“你不知道,我是头一次嘛。”说到这里,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奇怪的消息。据我那雇的日本产婆说,我们家的新娘子,已经有喜了。”吴蔼芳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惊奇之处啊!”佩芳道:“不惊奇吗?她说新娘已经怀孕有四个月以上了。这是不是新闻?”吴蔼芳道:“怎么,有这种话?她不能无缘无故,把这种话来告诉你啊!你们是怎样谈起来的,不至于吧?”佩芳道:“我原也不曾想到有这种事,可是我们这里的精灵鬼三少奶奶,不知道她怎么样探到了一点虚实。”吴蔼芳道:“她怎样又知道一点虚实呢?”佩芳笑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有孕的人,吃饭喝茶,以至走路睡觉,处处都会露出马脚的。”吴蔼芳道:“这位新少奶奶,就是果有这种事,她也未必让日本产婆去诊察啊!”佩芳道:“你真也会驳,还不失给她当傧相的资格呢。告诉你罢。是大家坐在我这里谈心,日本产婆和她拉着手谈话,看了看她的情形,又按着她脉,就诊断出来了。”吴蔼芳道:“这日本产婆子也会拉生意,老早地就瞄准了,免得人家来抢了去。”佩芳笑道:“哪里是日本婆子的生意?这都是三少奶奶暗中教她这样做的呢。”吴蔼芳道:“那为什么?这是人家的短处,能遮掩一日,就给人家遮掩一日。又不干三少奶奶什么事,老早地给人家说破了,不嫌……”佩芳也不觉红了脸道:“不过是闹着玩罢了。我也对她说了,未必靠得住。就是真的,我们老七那也是个小精灵虫,他自然很明白。因之再三的对三少奶奶说,无论如何,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吴蔼芳道:“对了。这位新少奶奶是姓冷罢了。若是姓白,我想你们三少奶奶就不会这样给人开玩笑的。”佩芳道:“不说了,说得让人听见更是不好呢。”吴蔼芳又和佩芳谈了一会,她倒想起清秋来了,便到清秋这边院子里来。
  这时候,恰好是清秋在家里,闲着无事,将一本英文小说拿出来翻弄。吴蔼芳先在院子里站着,正要扬声一嚷,清秋早在玻璃窗子里看见了。连忙叫道:“吴小姐来了。请进来坐,请进来坐。”吴蔼芳进来,见她穿了一件蓝布长罩袍,将长袍罩住。便笑道:“你们府上的人,都能够特别的时髦,现在却一阵风似的,都穿起蓝布衣服来了。”清秋笑道:“说起来,真是笑话。不瞒你说,我是个穷孩子,家里没有什么可以陪嫁的,只有几件衣服。我有两件蓝布长衫是新作的,没有穿过。到了这边来。舍不得搁下,把它穿起来在屋子里写字,免得是擂墨脏了衣服。首先是六姐看见,她说这布衣颜色好看,问我是哪里买的?所幸我倒记得那家布店,就告诉她了。她当日就自坐了汽车去买了来,立刻分付裁缝去做。她一穿不要紧,大家新鲜起来,你一件,我一件,都做将起来。不过他们特别之处,就是穿了这蓝布长衫之后,手指上得套上一个钻石戒指。”吴蔼芳笑道:“你为什么不套呢?你不见得没有吧?”清秋道:“有是有的。但是我穿这蓝布褂子,原意是图省俭,不是图好看。若是带起钻石戒指来,就与原意相违背了。”吴蔼芳点点头道:“你这人很不错,是能够不忘本的人。”说着,李妈已经送上茶来,却是一个宜兴博古紫泥茶杯。吴蔼芳拿着杯子看了笑道:“真是古雅得很,喝茶都用这种茶具。”清秋笑道:“说起来,这又不值一笑了。是上次家里清理瓷器,母亲让我去记帐。我见有两桶宜兴茶具,似乎都不曾用过的,我就问怎么不用?大家都说,有的是好瓷器,为什么要用泥的?事后我对母亲说,那许多紫泥的东西,放下不用,真是可惜。母亲说,本来那东西也不贱,从前好的泥壶,可以值到五十两银子一把哩。北方玩这样东西的人少,若是哪个单独的用,倒觉不大雅观。你若是要用,随便挑几套用一用,反正放在那里,也是无人顾到的。这样一说,我就用不着客气,老老实实地挑选了许多。吴小姐,你说我古雅得很,在另一方面看起来,也可以说我是乡下人呢。”吴蔼芳笑道:“可不是!这也就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她一面说话,一面观察清秋的行动,觉得她也并没有什么异乎平常之处。佩芳所说的话,未必就靠得住。因此倒很安慰了她几句,叫她不要思念母亲。若有工夫到我们那里去玩玩,我们是很欢迎的。坐谈了一会,告辞回去。清秋一直将她送到二门口,然后才走回房来。
  偏是事不凑巧,当蔼芳和清秋谈话的时候,恰好玉芬叫她房里的张妈过来拿一样东西,却听到清秋说一句看起来是乡下人那一句话。她听了这话,心想,我们少奶奶,是有些不高兴于她,莫非她说这话,是说我们少奶奶的。她若是说我们少奶奶,这句话可说得正着啊!我们少奶奶就说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呢。当时东西也忘记拿了,就一路盘算着走了回去。玉芬见老妈子没有拿东西回来,便问道:“怎么空着手走来呢?”张妈道:“那里来了客人,我怕不便,没有进去拿去。”玉芬道:“谁在那里?”张妈道:“是大少奶奶家里的二小姐。”玉芬道:“这倒怪了!她不在大少奶奶屋子里坐,却跑到清秋那里去坐,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说了些什么?”张妈道:“我听到七少奶奶说,人家都笑她呢!”玉芬道:“是说我吗?是说谁?”张妈道:“说谁,我倒闹不清楚。她那意思,她也是学生出身,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瞧她不起,说她是乡下人呢?”玉芬一听这句话,脸就红了,冷笑道:“学生出身算什么?我们家里的小姐少奶奶们都也认识几个字吧?她不过多念过两句汉文,这也很平常。凭她那种本事,也不见有多少博士硕士会轮到她头上去。她怎样说我?我想吴二小姐是很漂亮的人物,不至于和她一般见识吧?”张妈便道:“吴二小姐就驳她的话呢。说是少奶奶和小姐,都是很文明的人,决不会那样说的。三少奶奶更是聪明人,犯不上说这种话。她说是不见得,反正总有人说出这种话来的。”玉芬冷笑道:“她自然是信我不过。但是信我不过,也不要紧,我王某人无论将来怎么倒霉,也不至于去求教她姓冷的。她不要夸嘴,过几个月再见,到了那个时候,我看是我的嘴硬,还是她的嘴硬?”张妈笑道:“可不是,凭她那种人,哪里也能够和三少奶奶比哩?你府上做官都做了好几辈子。她家里那个舅舅,作喜事的那一天,也来了。见了咱们总理,身上只是哆嗦,我看他那样子,他家里准没有出过大官。”玉芬不觉笑道:“不要瞎扯了。我和她比,不过是比自己的人品,她家里有官没有我不去管他。”张妈道:“怎么不要管?就是为了她家里没有官,才有她那一副德行!”玉芬道:“你别说了,越说你越不对劲儿。我问你,吴家二小姐为什么到她那里去坐?”张妈道:“这事我倒知道,前天大少奶奶叫人打电话,请她去的。她来了,大概先也是在大少奶奶这边坐了一会儿,后来再到那边去坐的。”玉芬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里面另有缘故的。”当时她忍耐着,却不说什么,然而她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了。
  第六十五回 鹰犬亦工谗含沙射影 芝兰能独秀饮泣吞声
  这一天晚上,玉芬闲着,到佩芳屋子里闲坐谈心。一进门,便笑道:“喝!真了不得,瞧你这大肚子,可是一天比一天显得高了,怪不得你在屋子里呆着,老也不出去。应该找两样玩艺儿散散闷儿才好。至少,也得找人谈心。若是老在床上躺着,也是有损害身体的。”佩芳原坐在椅子上,站起来欢迎她的,无可隐藏,向后一退,笑道:“你既然知道我闷得慌,为什么不来陪着我谈话呢?”玉芬道:“我这不是来陪着你了吗?还有别的人来陪你谈话没有?”说时,现出亲热的样子,握了她的手,同在一张沙发上坐下。佩芳道:“今天我妹妹还来谈了许久呢。”玉芬道:“她来了,怎么也不到我那里去坐坐?我倒听到张妈说,她还到新少奶奶屋子里去坐了呢。怎么着?我们的交情,还够不上比新来的人吗?”佩芳道:“那还是为了她当过傧相的那一段事实了。”玉芬眉毛一耸,微笑道:“你和你令妹说些什么了?燕西的老婆,可对令妹诉苦,以为我们说她是乡下人呢。”佩芳道:“真有这话吗?我就以为她家里比较贫寒一点,决计不敢和她提一声娘家的事。十个指头儿也不能一般儿齐,亲戚那里能够一律站在水平线上,富贵贫贱相等?不料她还是说出了这种话来,怪不怪?”玉芬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说啊。就是有这种话,何必告诉令妹?俗言道得好,家丑不可外传,自己家里事,巴巴的告诉外人,那是什么意思呢?幸而令妹是至亲内戚,而且和你是手足,我们的真情,究竟是怎么样,她一定知道的。不然,简直与我们的人格都有妨碍了。”佩芳道:“据你这样说,她还说了我好些个坏话吗?谁告诉你的?你怎样知道?”玉芬道:“我并没有听到别什么?还是张妈告诉我的那几句话,你倒不要多心。”佩芳笑道:“说过就算说了罢,要什么紧!不过舍妹为人,向来是很细心的,她不至于提到这种话上去的,除非是清秋妹特意把这种话去告诉她了。”玉芬道:“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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