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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地球的红飘带-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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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筒都比较新式。这次又是蒋介石亲自点名要他星夜驰赴富林,更是声价十倍。在杨森这位老前辈面前,他自然拘于礼法,表现出一副谦恭样子,但内心深处却自命不凡。
  “军座,您这次刚到前线,就来敝部视察,真可谓不辞劳苦哇!”
  “贤侄,你说到哪里去了!”杨森老味十足地说,“这次大渡河会战,委员长亲自给我打电报,要我做当代的骆秉章,我受蒋公如此重托,咋个敢怠慢呢!”
  自从蒋介石打了这封电报,杨森已经是三句话离不开骆秉章了。王泽浚听了,不自觉地撇了撇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容:“听说,刘文辉军长到了汉源,也说要当骆秉章呢!”
  杨森哈哈大笑:“哈哈哈……刘文辉,他也想当骆秉章!哈哈哈……”
  王泽浚见杨森如此狂妄自许,心中不悦,就笑着说:“这次各路人马,齐集大渡河,恐怕都要显显神通,还说不定鹿死谁手呢!”
  杨森一听这话,觉得颇有一点不敬之意,他那雷公嘴立刻就凸出来了。但又不好发作,就说:“委员长的三条命令,你们都看到了吗?”
  “都执行了。”王泽浚说,“船都弄到这边来了;一切可供造船、修桥的材料,甚至竹片、木片,都收走了;还清扫了射界。”
  “河那边的房子呢?”
  “也都烧了。”
  “不,不,”杨森镇着脸说,“贤侄,你这项事情可做得不大彻底,我刚才看到对岸,有许多村庄、房子还没有动,这是要留给共军利用吗?”
  王泽浚面红耳赤,立刻把一个团长找来,气愤愤地责问道:“在你那个防区里,扫清射界的事情完成了吗?”
  “完成了一部分。”团长怯生生地回答。
  “你说的是个啥子?”
  “是这样,旅长,老百姓哭得厉害,一跪一大片,士兵们也不愿干。”
  “哦,老百姓一哭,我的命令你就不执行了?……你这个窝囊废!”
  “旅长,你别这么说,”团长反抗了,“就是你在那里也不好办。”
  一句话,把王泽浚激怒了,更何况是在外军军长面前?他立刻从里间屋墙上取下马鞭子来,大声骂道:“你这个不服从命令的东西!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劈头盖脸,连续抽了下来。
  这王泽浚是有名的专横跋扈,经常以马鞭抽打部属,就是团长也在所不免。今天他觉得部下伤了自己的面子,自然特别气愤。
  杨森见王泽浚这般光景,知道是对自己撒气,就撇撇嘴说:“算了,算了,现在还来得及,叫他去完成也就是了。”
  王泽浚把马鞭往地上一甩,说:“今天要不是杨军长讲情,我就揍死你!”
  那个团长忍气吞声,捂着脸上两条赤红色的血痕退出去了。
  这时,忽报本地羊土司前来晋谒。
  这里说的羊土司,名羊仁安,是大渡河沿岸有名的土著势力,还挂着富林垦殖司令一个官名。他的势力范围是安顺场下游到富林一带。大渡河的另一土著势力,是安顺场的彝务总指挥部营长赖执中,其势力范围是从安顺场起到上游河道七场。这两个封建霸主,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为所欲为,生杀予夺,说一不二。大渡河的流水,每年雨季都要冲刷出一种稀罕宝物,名叫香杉。它是埋没在地下的一种杉木,经过千百年水土的浸蚀,渐渐变成一种紫郁郁的异常坚硬的木质,就再也不会腐坏了。梦想不朽的上等人就把它作为做棺材的理想材料,称为“建板”。这种价格极为昂贵的天财地宝,也只有他两人才能享用。不管在何处发现,都要交给他们。在交给他们之前,还要负责看管,如果损坏丢失,就难免倾家荡产,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自红军向大渡河进军以来,羊仁安早就坐不住了。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小小王国的安全,他忙得手脚不沾地,慰问来往军队,商讨地方势力如何与军队配合,真是不遗余力。凡是从这里经过的来往军官,他都要宴请一番。王泽浚的到来,他已宴请过一次,今天赫赫有名的杨将军到来,岂是可以疏忽的?所以他穿着轻飘飘的一身绸衫,很快就跑来了。
  他一见杨森,就连跑几步,抓住杨森的手说:“杨军长,你是坐飞机来的,还是坐火车来的,真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哩!”
  杨森哈哈一笑,算作回答。
  羊仁安坐下来,又望着杨森说:“说实在话,你没来以前,我这心就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您这一来,我这心就定下来了。”
  杨森冲着王泽浚一笑:“我们的少年将军不是早来了嘛!”
  “不管小将、老将,还要名将指挥嘛!”
  杨森心里得到某种满足,哈哈大笑。
  羊仁安见是火候,就笑着说:“寒舍备了一点便饭,给军长接风。请军长一定赏光。王旅长一定作陪。”
  杨森笑着说:“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怎好无功受禄?”
  王泽浚也笑着说:“我已经叨扰过了。”
  羊仁安站起来,满脸是笑地说:“你们谁也不要见外,我们马上就走!”
  杨森、王泽浚、羊仁安骑上快马,后面跟着随从,沿着大渡河边向西驰去。
  宴会在羊仁安相当阔绰的宅第举行。宅第的牢固一如小小的城堡,宴会的珍馐美味也使杨森大为惊异。他想不到这小山沟里还有这样的所在。
  宴席设在一座小楼上,摆设精致,宽敞明亮,窗外下面就是大渡河的惊涛骇浪。羊仁安端起酒杯,举到杨森胸前,郑重说道:“下面就是长毛贼石达开覆亡之处。这次共匪北窜,已经到了绝境,是再也逃不过了。看来今天的骆秉章就是将军您了。”
  杨森一听这话,立时甜到心里,笑在脸上,把满满一大杯灌了下去,抹抹嘴说:“那倒要大家多协助了。”
  王泽浚脸上刚刚露出一点不悦之色,羊仁安已把酒端到胸前,说:“王旅长少年英俊,才气不凡,杨将军这次是骆秉章,你就是亲自捉石达开的唐友耕了!”
  一句话也说得这位少年将军眉开眼笑,一仰脖儿把一大杯灌了下去。
  小楼上气氛热烈,笑语声喧。杨森一连饮了几大杯,忽然停住杯问:“羊土司,听说你们这里出一种啥子香杉很有名气?”“哦,是的,是的,”羊土司笑着说,“本地没啥子好东西,就是这个还算一宝。可是这一带刁民见钱眼开,一遇上这种木头就窝藏起来,亏得我好好惩治了几个,每年才能收到几根。”
  说到这里,又笑嘻嘻地说:“军座,您是不是需要一点?”
  “不不,”杨森连忙摇手,“我不过听到家母说过这种材料。”
  “这个,我回来找人送到司令部去。”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火!起火了!”
  大家抬头向窗外一看,大渡河南岸一带村庄,已经冒起一片黑烟,成群的老百姓从村庄里逃向村外,并且传来隐隐的哭叫之声。
  杨森点点头说:“好,好,已经开始清扫射界了!”
  “这些老百姓就是奴隶性!”王泽浚说,“其实早就通知他们了嘛,就硬是不动。”
  “咳,到处都是一样。”
  说过,大家又一齐举起杯来。
  (四十五)
  毛泽东过了彝族区,住在高山上的一个小村里。
  这天早晨,一个译电员来送电报。毛泽东着完电报,一抬头看见译电员眼睛红红的,象是哭过的样子,就说:“小鬼,你碰见么子不痛快的事了?”
  译电员摇摇头,毛泽东笑道:“看你眼睛都红了,还想哄我!”
  译电员笑着说:“刚才,我听一个老人讲石达开的故事,心里好难受,就掉了几滴眼泪。”
  “噢,他多大年纪了?”
  “八十多了,是个老秀才,他懂得真多。”
  “老秀才?”毛泽东眼睛一亮,“他住在哪里?”
  “就在我们隔壁。”
  毛泽东一向喜作调查研究,最近尤其想找当地人谈谈,以便详细了解一下几十年前那场悲剧的历史。今天一见有此机会,就把警卫员小沈叫过来说:“你那水壶里还有酒吗?”
  “是过会理灌的,还不少哩!”小沈说。
  “你把它带上,我要待客。”
  毛泽东说着,就站起身来,向老人家里走去。
  前面靠着山根,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之间有一条窄窄的小径。译电员指了指,毛泽东和警卫员就沿着小径走去。小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轻掩着的柴门。他们来到门前停下脚步,隔着低矮的篱笆,见院里的小竹椅上坐着一个瘦瘦的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看书。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院里喂鸡。“老先生在家吗?”毛泽东先打了个招呼,待老人走过来,又笑着说,“老人家,我们红军住在这里多打扰了。”
  老人开了柴门,脸上现出忠厚慈祥的笑容,连忙说:“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打扰!”
  说着,指指院子里一棵杏树,上面挂满了黄里透红的杏子,又说:“这院子每天来很多人,我这杏子一颗都不见少。”
  毛泽东进了院子,恭敬地说:“我是湘人毛润之,在红军中工作,这次经过贵地,特来登门求教,不知老人家可有时间?”
  老人不知毛润之是谁,也未加多问,见来者彬彬有礼,甚为高兴,就笑着说:“快请到屋里坐吧,我最喜欢摆龙门阵了。”
  毛泽东进了屋子,见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子,左右两把竹椅,条几上放了几本线装古书。墙上一幅中堂,烟薰火燎,已看不清是什么年间的古画。一副对联,字迹颇为清秀:上联是“乱世仍作桃园梦”,下联是“寒舍且读盛唐诗”。
  老人请毛泽东坐在竹椅上,不一刻那年轻女子端了一壶茶来。毛泽东问及老人家世,老人说,他家原是汉源城中望族,后来家道中落,避债到此。他在满清末年,考了最末一场秀才,以后就是民国了。自己原有二子一女,二子被军阀抓去当兵,早已作了炮灰,女儿和妻子也死于兵燹之中。现在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媳,靠他们种着几亩薄田度日。老人在谈话中,不断唏嘘长叹。
  毛泽东见老人神色凄楚,就换了一个题目,指指那副对联说:“这是谁的书法?我看颇得右军风味。”
  老人笑着说:“不瞒毛先生,这是老夫拙笔,词也是我胡诌的。现在只有活一时少一时,苦中作乐而已。”
  毛泽东见老人穿着一身黑布裤褂,都褪色了,虽比一般庄稼人干净些,膝盖上还有两个补钉,就问:“先生现在的生活还顾得住吧?”
  老人长出了口气,说:“我年轻时,也是开过馆的。后来斯文扫地,不值钱了,不怕你笑话,我还挑过盐巴卖。现在上了年纪,只有依靠小孙子了。”
  “你孙子做么子?”
  “他种了几亩薄田,在外面还跑点小买卖,按说也足以糊口了;只是现在苛捐杂税太重,说句丑话,有时是一日三餐也难乎为继了。”
  老人说到这里,望着毛泽东说:“我说出来,先生可能不信。现在是民国二十四年,可是粮税已经征收到民国六十九年了。”
  “什么,民国六十九年?”毛泽东吃了一惊,“那就是说,已经征收到四十年以后了!”
  “正是如此!所以弄得老百姓卖妻鬻子,家破人亡。”
  毛泽东很想作些这方面的调查,就问:“你们四川,到底都有一些什么捐税?”
  老人苦笑着说:“你要问这个,我倒有些记载。”
  说过,从里间屋取出一个麻纸钉成的本本,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给了毛泽东。毛泽东揭开一看,光刘文辉防区的捐税就有四十四种。农业方面的有十一种,计:粮税,团练费,团练租捐,借贷无着粮款,补缴无着粮款,参议会粮税捐,指导委员会粮税捐,学务费,烟苗捐,懒捐,锄头捐;工商运输业方面二十一种,计:百贷统税,护商税,烟类专卖税,酒类专卖税,烟酒牌照税,丝烟税,糖税,油税,栈号捐,茶馆捐,戏剧捐,船捐,码头捐,契税,劝学所中资捐,公告费,屠宰税,印花税,斗秤捐,猪牙捐,筵席捐等;特别税五种,计:鸦片烟土税,鸦片经征税,红灯捐,妓女花捐,赌税等;城镇方面的捐税,计:房捐,马路捐,灯油捐等。
  毛泽东见其中一些捐税,名目新奇,颇有些迷惑不解,把麻纸本本放在桌上,问道:“这里面的‘懒捐’指的是什么?”
  “唉,你们外乡人哪里搞得清楚。”老人苦笑了一下,接着解释说,四川军阀最重要的收入,除了贩卖鸦片,就是让老百姓种植鸦片。这是个大头。刘文辉的哥哥刘文彩就是“川南禁烟督察处”处长。他专门分配种烟,征税。老百姓有不种的,就要向他们征收“懒捐”。
  “哦,原来是这样。”毛泽东不禁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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