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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须怜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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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韩家长子,也许他想追讨的是她八年来白吃白住韩家的报偿吧?真的是这样吗?

“净初?”久久不闻表妹回应,他担心地问了。

“表哥……你对待我,是男女之情吗?”云净初那双无焦距的眼,准确地对上表兄的双眸,问得有丝急切。

她的问题令韩霁猛地一楞。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随着一定的规划去成长,责任则是他生命的一切,在非关男女情爱的年纪,就已知晓失明的表妹须要他责无旁贷的牵扶;除了他之外,他不能放心将表妹交给任何人。这种感觉犹如大哥出走后、父亲猝亡时,他对跃日斋的感受相同。

他疼爱表妹,怜惜她、珍视她,因为没有其他令他心动的女子可以比较,倒也不曾有空闲去细想各种情感的异同。也应该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知道表妹会是他的妻子,所以再无心思去观注其他女子,因为他有妻子了,再去注意别的女人是不可以的。

因为无从比较,此时突然要区分,倒也让他无从说起了。

“我喜爱你。而这种喜爱不会因为“未婚妻”这词儿而有所改变。”他仅能这么回答。

“表哥……”面对这可栖息一生的臂膀,她还犹豫什么?

“净初,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令你快乐无忧。”

她知道。所以深感惭愧。

“表哥,咱们……”她的心彷如被刺了下,但仍努力把话说完:“咱们,就在三月十日成亲吧。”

她将自己推入了温暖的天地,做了最好的选择;她也将一颗心封锁,沉入死寂的黑潭中,任它控诉,而不予以理会。

这样的日子呀,将会煎熬到她闭目长眠那一日吧?

向来,她都是在芙蓉轩独自用三餐的,而姨娘会来陪她。不一同用餐的原因是韩霁忙得无法回来吃饭,那么剩下两名妇孺,就大可不必硬要待在前厅用膳了。

而近些日子以来,山庄来了客人,加上韩霄的归来,沉静的宅子热络了些许,每日晚膳必然会在前厅摆桌上菜。

云净初独自在轩内用膳数日,一方面,是不让自己不能视物的窘态毕露;一方面也是为了躲开那个在二日前一怒而去的男子。何况,她只是韩家的寄居者,在末成为韩家二少夫人前,怎么说都没有资格与他们共同用膳,她很识时务的。

但今日,情况有了改变。在傍晚时,前院派了人特来她这儿请人,说是大少爷有请云表妹移尊就驾,赏脸一同用膳。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岂敢有所不从?只是,他想如何?故意要她难堪吗?在那陌生的饭桌上,若没有女佣随侍,她根本无法吃到任何东西;可是,在前厅用餐,哪容得了女仆贴身伴随,替她布菜?连碧映也无权与她同桌。怕是,无论如何也非出丑不可了。

在前去用膳的途中,她紧绷的心令她脸色发自,微微抖瑟的身子,让她先建设好受伤的准备。她知道,韩霄存心与她过不去,因着某种不为人探知的理由。

“表小姐来了。”碧映在偏门入口招呼着,小心地扶小姐进内。

全然不觉自己令人惊艳的容姿造成了在场人多大的惊叹,她小心包装好自己的脆弱,让丫鬟扶坐在替她预留的位置上。她感到两旁皆陌生;不是姨娘,也不是表哥。那么也就是说,她当真是孤立无援到必须饿过这一餐了?

她的右侧,坐着韩家目前的一家之主韩霄。原本她左侧是该坐着韩霁没错,但他又因生意上的事误了晚膳,因此是空的;只待中途韩霁回来了可以坐。

首位坐着是韩夫人,为了待客之道,朱追阔当然坐她右侧;另一边左侧按伦常就理所当然是韩霄了。

当然,最对云净初的容貌震惊得下巴掉到地上的人,就是朱追阔了!乍看一眼之后,他心中只有一句话:她够格让老大神倾魂迷!全天下怕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绝美出凡的人儿了,但,又极其遗憾,她是瞎的。

韩夫人微微笑着,完全不明白身侧一对男女的波涛暗涌,只道:“净初,你右侧坐着大表哥,别慌,想吃什么,可以请大表哥帮你。”

“是的,姨娘。”她一点希望也不敢抱持。

“上菜。”韩霄向总管祥叔吩咐着。

不一会,第一轮的开胃小菜上来了。

云净初一双无助的手紧紧放在桌沿的手巾上,不敢去碰碗筷,因为她不知道摆在哪儿;胡乱摸索闹笑话不打紧,怕要是弄翻了汤汤水水,让他人食欲全无,全瞪着她看,那她……

真得找地洞钻了。不打紧的,才一顿饭,她可以不吃,也绝不闹笑话。

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映入各人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韩夫人惊慌地发现甥女的无助,以及韩霄奇特的冷漠。他不是会迁怒的孩子呀,怎么可能会这般冷硬!

朱追阔也怀疑地盯着结拜大哥,为他神色的闪烁而感到忧心忡忡。谁忍心刁难这么一个美人儿?

“这开胃小菜都不合表妹胃口吗?”韩霄移着面孔就近她玉般精致的耳畔。

她脸垂得更低,想将泪往肚子吞,却在开口时不小心落下两滴:“我看不见。”她的声音无比卑微。

而那两滴珠泪,落得太迅速,又有浏海挡住,只有她身侧的韩霄看到了!他死盯着裙摆上那两滴湿濡,脸色闪过一抹白,死握着的拳头抵着腿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紧紧搂住她,抹去她小脸上的卑屈与伤害。

为了不让自己冷硬的表象溃决,他不加思索,粗鲁地把碗与筷子塞在她手中,急促而低声道:“我挟什么,你吃什么。”

她为她的失明而自卑!而他痛很她由这种认命的自卑,进而完全否决掉她自身的所有优点;尤其痛恨她如此容易受伤害!

而他这个总在有意无意间伤害她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他很快地将她的碗填了半天高的食物,而这还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她举箸难下,不知道沉重的碗里是什么东西。

“最上头的是皮蛋豆腐。”他低声告知她。索性挟起一小口:“张嘴。”

在她还不明白所以时,口中已被放入食物。之后,她立即为这不合宜的举动无措得涨红双颊。他怎么可以?!

幸好韩夫人将一切合理化:“净初,他是自己人,是你大表哥,不避嫌的。”只要不是存心让甥女难堪就无所谓。这冰冷阴沉的韩霄,能有这种举措,也算是体贴了,而他又在江湖行走十年,大概已习惯狂放肆意、不拘小节了。

反而是朱追阔一脸忧虑,他已不能理解大哥心中在想些什么了。明明在得知云小姐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之本书由炫书网提供下载后,愤怒之余倒能清楚地知晓该放开她,所以没有让他更进一步去说明韩霄亦锺情于云净初的事实。代表大哥是有意成全韩霁与云姑娘的婚事,反正大哥向来不会为了女人费太多心神,更不屑去与人争夺女人,可是,却为何在今日诸多刁难,又矛盾得比谁都舍不得她?

替她制造委屈的人是他;最心疼地的人也是他!

他想,这一回,大哥恐怕……会很惨!他感觉得到未来的日子中,韩宅必得掀起狂风巨浪,大大撼动每一个人的生活;起因在韩霄,但可怕的是连韩霄自己也无力自制。他知道大哥陷下去一颗心后,就怎么也清醒不回来了。

叫朱追阔如何能不担心忧虑?

吞下口中的小菜,其实食欲已无,可是韩霄却挟了更多东西给她,怕她挟不到似的,直要喂她。

何必呢?

她难以承受在每一次受伤后的温情。受伤害也许活该,但温情……最好是免了,他们之间的身分反是愈生疏愈好;他乍喜乍怒的无常,让她着慌害怕。为什么他不索性冷淡些,不要对她好,也不要欺负她,那她向来平淡无忧的生命,便不会在近些日子来过得痛苦难抑,深深去体会绝望的滋味。

为什么他硬来拨乱她一池心湖?

“为什么不开口?”

韩霄已唤人撤下开胃菜,布上主菜。率先就挟了一块薰肉到她嘴边。

他为她胃口之小感到不悦。

“我……不饿了。”她小心地将碗放在桌上,怯怯地回应他。

“只吃了开胃小菜就能言饱,莫非是嫌厨子手艺不够好,无法令表妹大大开胃?”他语气含怒带嘲。

“请容许我先行”她呐呐地要起身。

“不许离席!”他左手强硬地压住她放在腿上的双手,言语与行为的占有,教再如何鲁钝的人看了也知晓他肢体语言所表达的逾越情感。

韩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为着心中的意念而害怕不安。韩霄他……

不管所有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依然强硬地做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令他收敛他想做的事。外人的眼光批判从来就左右不了他,而此时他的眼中只见得着她,心中唯一的牵念也只有她。

“没有吃完就不许走。”他尽量让声音有礼且轻柔,但威吓意味却充塞其中。

她低垂着脸,极力要抽出自己发抖的手。却徒劳无功。为什么他无时地令她想垂泪?!

“我不要吃了!”而,为什么向来知分寸、懂礼数的她,居然能口出这种赌气的幼稚言语?满含委屈似在乞怜?她怎么会?!

韩夫人急切道:“霄,如果净初不想吃,就让她回房,好吗?”真要报复,就全冲着她来吧,不要波及无辜的他人,尤其是她那已经够可怜了的甥女。她相信韩霄的行为全是冲着她,而净初无辜地成了他泄怒的目标;她想他是以欺负净初来使她难过的。

韩霄当然由二娘眼中看出她心中想的,盯视了会,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笑,竟是第一个无礼离席的人,什么话也没有交代,便如旋风般的离去。

云净初将犹留有他掌温的双手握成拳,贴在心口,奇异地由那微温知觉到一股狂烈的痛楚抑郁。她讶异之余,并没有出口说些什么,只低低回味那股来自他身上流露的痛。为什么?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那种气息?

为什么她竟能感觉到?

隔着一小片竹林,凌霄院可以说是与芙蓉轩比邻而居,不过因为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彼此院落中的声响皆不会吵到对方;这是当初韩济民设计六个院落时,特地在间隔中植一大片树林的原因。

除了飞星苑是一直用来招呼客人之外,其他五个院落皆各有所属。

云净初的芙蓉轩是后来她住入之后才加建而成,充满了柔美的景色,花海的植入分成四个季节;而建筑上比较特异的是没有门槛、没有阶梯,任何家具皆钉于地面上,不能移动,而摆饰也精简,这是所有人对云净初的体贴;地板上更是 上了柔软的波斯地毯,让她无意中跌倒也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芙蓉轩的右邻是凌霄院,较奇异的是此院落竟无任何精心装饰。两株老榕立于通道两旁,在一小方青绿草皮后,是一大片平坦的石面,在进入宅子门前约台阶两边,是两只石狮,庭院中的一片空白,是最为突 的,在宅内。卧房与书房仿相连,练功房占了宅子整片左翼;正厅之后是剑房,然后两间客房,一间佣房与浴间。除了设计之初加上的精饰巧心外,再无添上任何物品,也许是韩霄生性简洁不喜装饰;也或许是他已离家十年,没有时间去收集己喜。

两个院落再过去,先是韩济民生前住的“醉月阁”,也是简单的陈设,自有一股肃然威仪;庭院植满松柏,树下摆着石椅石桌。再过去则是韩霁的“霁朗院”。

韩夫人住的“怡兰庭”,不消说,自是植满娇贵的各色 花。芳年才一一一十六的韩夫人自丈夫猝逝后,唯一的寄托便是这亲手照顾的满庭芬芳了。

而唯一较为特别的院子,则是“乐竹居”。它坐落于竹林正后方,在芙蓉轩与凌霄院的后侧,以竹环成与世隔绝的清幽。它曾是韩济民的正室风涤麈的居处;自她生下儿子后,虚弱不堪的病体便长期在此休养了。虽已香消玉殒十年,但她的院子依然保持着她生前的模样,没让人改建成其它用途。

虽然薄命得只活三十二年生命,但风涤麈的存在却牵动着周遭人的悲喜。

特别是,在她被病痛缠去所有岁月中,根本无力去做一些什么可影响他人的事,她只是温柔而体谅地看待所有事,为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好主母而自责;因为无法承欢丈夫的需要,她要求搬来乐竹居,以方便丈夫去寻欢,而不必愧于她。

但就因这样,她的存在,左右了身边人的命运转折。

许多次,云净初听姨娘讲述过往时,从言语中可以猜出姨娘些微的落寞与追思,那种交织着矛盾的情绪,她无法理解。当年姨娘因韩济民的深情爱妻而倾心追随,可是却也深知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不会再有同等的深情去对待另一名女子;爱他的深情,却也怨他的深情。

在感情的世界中,谁能理得清那错综复杂的一切?怕是“难”字担之,无以为解了。

不过,对周涤尘这名 弱的女子,云净初一直有着莫名的奇特情感,所以她常到乐竹居散步。然后,在今夜,她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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