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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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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母亲那一刻安静极了,像一个即将飞赴天国的圣母。安晓惠知道母亲在等待什么,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父亲,那个与母亲相依相携度过一生的男人,他在哪里?
  父亲的死讯传来,安晓惠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得呆了,她只觉得脑袋里一片轰鸣,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向她倾倒下来。她想到自此之后,自己就将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全身变得如冰样寒。而母亲,听到父亲的死讯,片刻的震惊过后,居然很平静。她知道是上天不愿分开他们夫妻,要让他们携手共同去往另一个世界。如此,她反倒要感谢上苍的厚爱了。只是,只是这世上只剩下女儿一个人,她还只有十六岁,她如何用她柔弱的肩膀去承受生活的重负?
  那个傍晚,母亲神奇地恢复了精神,她坚持从病床上下来,换下了医院的病号服。她让女儿帮她打扮一下,说:“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你的父亲。”
  安晓惠在为母亲梳头的时候,眼泪一直不停地流。她知道母亲就要与父亲一道离去了,即将到来的离别让她满心恐惧。母亲就在这时对她说:“晓惠,有一件事我们瞒了你很久,现在看来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安晓惠精神恍惚,还陷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并没有认真听母亲的话。
  母亲把女儿拉到面前坐下,面色严肃且带着些歉疚:“晓惠,你已经16岁,我的女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安晓惠眼中的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哭得伤心极了。母亲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晓惠,有件事情,我现在必须告诉你。其实……”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你并不是我跟你爸的亲生女儿。”
  安晓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跟你爸结婚之前就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们结婚后,就抱养了你。你的亲生父亲是你爸部队里的一个战友,因为家里贫穷,所以把你寄养在我们家。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一直瞒着你,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我们本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一家人永远这么亲亲热热地生活下去,但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母亲说得伤感起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母亲的话像晴空里的又一道霹雳,安晓惠完全被击倒了。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母亲就在那天夜里悄然逝去,她走得安详,没有其他肝硬化病人那种痛苦。医院的人要送母亲的遗体去殓房,但安晓惠那时却倔犟得像一只小兽,她死活不让医生动她的母亲。医生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默默地离开了,只留下这个16岁的女孩呆在母亲的病房里。安晓惠就那么静静地守着母亲的尸体,不停地流泪。她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在一天中失去了两位生活中最亲的人,却又知道他们原来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么,她这16年的所有记忆到这时都已成为一段虚空,她再也走不进以前的生活中了。
  在父母朋友的帮助下,安晓惠处理完了父母的后事,如何生活成为一件残酷的事情摆在了她的面前。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那男人告诉她,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他知道了她养父母去世的消息,特地跑来找她,要带她回去。
  那是一个安晓惠完全陌生的男人,安晓惠盯着他看了好久,实在没有办法把他跟父亲这个词联系起来。那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像所有小城市来的人一样,看人时眼睛里满是畏缩。安晓惠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她除了接受现实,其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安晓惠16岁时来到了海城,她的家便在桃花山下的一个小镇上。
  来到海城后,安晓惠才知道亲生父亲现在的状况糟糕到了什么地步。她的亲生母亲早在数年前便跟他离了婚,她的一个哥哥跟随母亲去了另一个城市,再也没有回来过。跟着这个亲生父亲生活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就明白了亲生母亲离他而去的原因。他好吃懒做,而且嗜酒如命,连早晨起来都要喝上两杯。还有,他特别不注重个人卫生,离他三米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难闻的气味。这些,安晓惠都能忍,但他的不务正业,却真的让安晓惠伤透了脑筋。
  桃花山下有磷矿,他本来是磷矿工人,却三天两头装病躲在家里喝酒,或者出去跟狐朋狗友赌钱,后来他干脆发展到了无故旷工的地步。安晓惠到海城的第二年夏天,他被矿上开除了,家里的生活拮据到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步。
  17岁的安晓惠,只能辍学在家,不久之后,开始到市区一家酒店当服务员。漂亮的女孩在这城市里找一份工作并不很难,但工作的长久性却成了问题。无数的男人会围绕在你身边,他们表现出的慷慨背后,全都隐藏着最猥琐的目的。安晓惠明白,如果她想有一天能改变现状,她必须有所保留,所以,她不停地更换工作。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小小的浮萍,不知道明天将飘向何方。
  她的亲生父亲实在是个无耻的家伙,当安晓惠后来终于在一家叫做“夜佳人”的迪厅里做了一名DJ,每月有可观的收入时,他便开始不断地从安晓惠这里拿钱。安晓惠实在是腻烦了他,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但他仍然隔三差五地上门骚扰。这一切,直到两年前,他因为盗窃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才告结束。
  安晓惠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清静起来。
  迪厅里当然少不了心怀不轨的男人,但安晓惠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她的绝色和她的冷漠成正比,接连碰壁的男人越来越多,于是,渐渐地,往她身边凑的男人便少了。安晓惠每天独来独往,对于那种平淡的生活似乎已经很习惯了,但有些时候,寂寞不可避免地会来侵扰她。这时候她已经搬回了自己在桃花山下的家,有些闲暇的时候,她便会一个人独自到桃花山上去转一转。
  这个习惯她已经保持了一年多,但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她独自上山,才碰到那个略显瘦削衣着朴素的男人。那男人盯着她看时,她并没在意,漂亮女孩到哪儿都会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她的目光从那男人身上一扫而过,却突然间,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再回头看那男人,立刻便觉出了那男人身上的与众不同。那是什么,她说不上来,但却能感觉到自己面对那个男人时,身上会有种暖暖的。如同置身于春日阳光下的慵懒感觉。而那男人望向她的目光里,丝毫没有别的男人那种贪婪,相反,倒带着些淡淡的从容与宠辱不惊的镇定。
  后来,她知道了那男人叫京舒。他们的爱情,就从桃花山上的邂逅开始。
  安晓惠不说话了,眼光含情脉脉地迎向了京舒温存怜爱的眼睛。我坐在边上,竟成了个局外人。我忍不住咳嗽一声,吓散了这对鸳鸯。
  “你们真是不容易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着满脸幸福的京舒,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残肢杀手连环案
  我叫秦歌,是海城市刑警大队一名刑警。
  那天在音乐厨房,我见到了京舒和他的女友安晓惠,还没来得及听完他们的故事,我的手机便响了。
  干我们这行的,得随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
  电话是队里打来的,城东发生命案,队里的其他同志已经赶去。我匆匆告别京舒与安晓惠,独自驾车直奔城东而去。
  我的目的地是城东的拾荒街。
  拾荒街拾荒街,恶棍懒汉加破鞋。那条现在臭名昭著的拾荒街其实几十年前不是这样的。当年一些逃荒者来到这个城市,在城市东郊搭起窝棚住了下来。来自祖国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逃荒者们,为海城市带来了各种手艺与诸多的民间文化,曾一度繁荣了海城市民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现在拾荒街上已经很少再有那会儿逃荒来的老住户,逃荒者的后裔在后来的日子里,分批搬到了真正的城区里,不着痕迹地混迹于海城土著中了。现在的拾荒街,几十年前那些低矮破旧的平房大多租给了外地人与一些别有用心的本城土著,其治安状况一直困扰着海城市所有有着正义感的市民。
  拾荒街九巷十八弄,盘根错节,如蛛网般错综复杂。我把车停在路口,步行进入估衣巷。
  估衣巷解放前曾是海城最大的旧衣市场,一些住户走街串巷收来有钱人家不穿的衣服,缝补整齐清洗干净再拿来出售。估衣巷宽不过两米,两边平房的墙壁多用大块条石与青砖砌成,因为长期阴暗潮湿,壁上生满暗绿色的青苔。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如阶样向巷里延伸,消失在拐角处。
  巷口停放着队里的车,同事们已经在巷里忙碌多时了。
  死者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穿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尸体边检查,照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我走到跟前,跟同事们打个招呼,便低头察看尸体。
  死者生前显然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即使死后,他的头发依然整齐,只是前额脱发厉害,已经见到了头皮。他身上穿着白衬衫,坚挺有形的衣领一看便知道是名牌。颈上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真丝的面料上是几朵鲜艳的玫瑰图案。他的面色因为失血而苍白,但是我还是能看出他皮肤保养得挺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留下。
  这样的人好像不该出现在拾荒街的估衣巷中。
  估衣巷显然就是案发第一现场,因为鲜血已经沾满了尸体周围的青石板,而且,不用特别留意便能看出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那雪白的衬衣前襟已经殷红一片。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这一点从死者整齐的穿着上也能得到证明。死者的眼睛圆睁着,脸上的肌肉因为痉挛而扭曲,一见之下便知是死前曾受过严重的惊吓,好像是在惊惧之中,便被人下了毒手。
  法医面色凝重,队里其他同志沉默无语。
  我的心情在见到尸体的瞬间,也黯淡下来,不仅因为谋杀本身,而且,还因为我一眼看到尸体少了一只手,一只齐腕断去的手。
  断裂的手腕处,白骨掩映在血肉之中,除了血腥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森然的气息直冲向我的心底。
  ——残肢杀手!
  四年前,我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海城市刑警大队。我第一次出命案现场,在一幢居民楼里,独身的死者被人从背后一刀插进心脏,当场死亡。他是在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的,房间里已经隐隐飘荡着些腐臭的味道。尽管事先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死者被人斩断的一条腿,却仍然让我忍不住有了呕吐的欲望。
  死者的右腿被人齐根斩断,断口参差不齐,根本没法计算刀口。法医鉴定的结果是被人乱刀斩断,凶手用的刀就是死者家里的菜刀,虽然还算锋利,但凶手用它硬生生斩断一条腿,还是得耗费不短的时间。后来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一致认定凶手的力量不会很大,很可能是个女人。这样认定还有个原因,就是据死者的一位邻居说,出事的那天夜里,死者一点多钟才回到家里。一个单身男人,深更半夜带人回家,带女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调查从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开始着手,历时两月,几乎排查遍了死者的所有亲戚朋友,但是一无所获,案件被迫搁置起来。
  半年之后,另一个男人死在自己的家中,死因是被人乱刀捅死。这一回,死者不仅被斩断了一条腿,连生殖器都被割掉。
  案件与前次一样陷入僵局,但大家更加确定了凶手是个女人的看法。大家猜测凶手是个受到过伤害的女人,现在,她用鲜血与死亡来向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复仇了。也许死者并不是真的伤害过她,她只是需要寻找一些目标来宣泄自己的仇恨。
  这样的情节好像在一些影视作品里见过,但它现在真的就发生在海城。
  残肢杀手成为凶手的代号,队里的同志们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凶残的女人给找出来,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而且,这些年间,残肢杀手隔上一段时间,就要制造一个血淋淋的现场,似乎在提醒我们她的存在。队里的同志恨得咬牙切齿,但就是不能把她从茫茫人海里给找出来。因为凶手太过狡猾,每次都将现场处理干净,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且,她还神出鬼没,根本没有人在案发现场发现过这么一个人。死者都是独居的男人,在他们生前的社会关系中,我们也无法找到一个人成为共同点。更重要的是,每次做案之后,残肢杀手都会销声匿迹好长时间,让我们积蓄的力量无处宣泄。然后,最少半年,她才会再次出现。她就像是一只隐匿在城市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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