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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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换件外套。”孙镜拿钥匙开门,看了看徐徐,说,“你这样子就像只累瘫的小狗,就差把舌头吐出来了。”
徐徐立刻伸了半截舌头出来,身体贴在墙上,像被打飞到墙壁上的的卡通人物。注意到孙镜的眼神,她很快把舌头缩了回去。
“这走廊上的墙就和青铜器一样。”孙镜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徐的造型说。
“什么?”徐徐不明白。
“我是说,你很难想象它原本的颜色是什么。”
“呀。”徐徐叫起来,向前猛一跳,孙镜一伸胳膊,就把她接到了。他看着徐徐的眼睛,侧过脸去吻她。
“你这个王八蛋。”徐徐用手推着孙镜的胸膛,咬牙切齿地说,“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你没机会了。”
“你这个骗子。”孙镜搂着她的腰说。
“累垮饿扁没力气了。”嘟囔完这句话,徐徐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比她说话的声音还响,连孙镜的肚子都感觉到震动了。
“谁让你那么爱在上面。出去吃饭?”孙镜说着伸手在徐徐屁股上拍了一下。
徐徐从孙镜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扯了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说:“先躺一会儿。”
孙镜听着耳畔轻柔的呼吸,一时以为她大概睡着了。不过片刻之后,听见她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要是欧阳文澜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会不会很难过。”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他总会知道的。”
“你在忏悔吗,好吧,你可以把我当成神父。”孙镜说。
“把别人骗得团团转的时候,我总是很满足,不过有的时候,我会想,当他们发现这一切不是真的时候,还是挺残酷的。”
“你开始有负罪感了。”
“偶尔。”几个呼吸之后,徐徐说。
“任何一个真正的老千,迟早都会面对这个问题。看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然后解决它。”
“怎么解决?”徐徐问。
“洗手不干,或者坚定地干下去。”
“听起来和解决不了没什么两样。”
“所以重要的是前面。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两眼模糊,但我们这行干的就是琢磨人心的活,有天赋的人很早就会看见这道关口。”
“把你的说给我听听。”
“世界在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孙静说。
但是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对别人产生了伤害,那么负罪感就会产生。”
“难道不是吗?”
“食品厂的工人把一堆添加剂放进食物的时候、建筑工同劣质水泥和铁管造房子的时候、饲养员用化学饲料喂鱼喂猪的时候、炼钢厂印刷厂工人努力工作把废水废气排入河水或天空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觉得对别人产生伤害?”
“但并不都是这样的。”
“司机按喇叭会给人造成心理压力,压力积累就会有创伤;路口闯红灯的人拥有许多追随者,其中的倒霉蛋有朝一日会死在因此产生的交通事故里;看见小偷偷窃的时候大喊一声或许会让失主挨刀。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带来伤害,我想说的是,伤害是常态。它总在发生。”
徐徐想着孙镜的话。嘴里淡淡地应了一声。
“人总是看不清自己,其实看清自己的欲望,就看清了自已。我们让别人付出代价,这样他对自已的欲望就认识深刻。”孙镜轻轻笑起来,“这是等价交换,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很难说哪个更重要。”
“当然,就我而言,不会对那些还没成长到需要看清自己欲望的人下手。”孙镜补充了一句。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油水吧。”徐徐说,“但我怎么觉得,你还有螳没说。”
“命运。”孙镜无声地笑,“让别人感觉到命运的捉弄,这很有趣。某种程度上说,我参与了他们命运的制造。”
“但把握自已的命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的期望值很高啊。”孙镜伸手到床头柜上拿起那封信,交给徐徐,“这儿有封你的信。”
徐徐撕开信封,躺着把信看完,交给孙镜。
“挺有趣的。”她说。
孙镜把信的内容草草溜了一遍,这居然是封匿名举报信,被狠狠攻击的对象是文贞和。比如管理能力低下。多次对女实习生性骚扰,贪污办公费用等等。
让写信者意料不到的是,他的努力抨击并没能改变文贞和在徐徐心目中的形象,因为本来已经足够糟糕了。
“这个笨家伙怎么对文老头怨气这么大?”徐徐问。
吞吞吐吐假模假式的匿名写信者在徐徐看来着实可笑。对文贞和的情况这么了解,又知道在徐徐这里败坏文贞和的形象,好叫他当不成所谓的私立博物馆馆长的人,当然只有文贞和唯一的下属小陈了。
“那天我就看他表情不太对劲,回头我去了解一下。”孙静说。
咕叽。徐徐的肚子又叫起来。
她像是恢复了力气,跳起来站在床上,探出一只脚丫子在孙镜两腿之间拨弄,“起来起来,出去吃饭了。”
孙镜捞住她的脚踝一扯,徐徐惊呼着重新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是周六,博物馆的人都休息了,捎带着徐徐也空了一些。但还有场地租借要赶紧敲定,开幕式嘉宾得一一邀请,算起来事情也烧不到哪里去。前些日子忙起来,欧阳文澜那里照应得少了,休息日里也得抽时间去陪陪老人,还没到卸磨的时候,要多哄着。
在欧阳文澜处带了两小时,一出门徐徐就打电话给孙镜报喜。
“欧阳文澜自己跟东博联系过了,馆长答应签好租借协议,投了保,最快下周就能把巫师头骨送过来。他的面子真是好使,这样你的时间就充裕一点了。”
“还有可能更充裕。”孙镜报了个地址,问徐徐多久能到。
这是在五角场,离复旦大学很近的地方,二十年前还极偏僻,现在的房价已经不比市中心低多少了。
一小时后,徐徐从出租车里钻出来。
孙镜在路边抽烟,看见徐徐,灭了烟头扔进废物箱。
“你猜陈炯明为什么这样恨文贞和?”孙镜问。
“小陈?他女朋友被文老头把走了?”
“他年终奖被罚光了,原因是私自带外人进入文物仓库。”
“外人?”徐徐眨眨眼,然后吃了一惊,“韩裳?”
“就是韩裳,在她死的前两天。韩裳带了个数码摄像机,把巫师头骨好好拍了一通。”
“聪明。”
“文贞和知道了立刻就通报上去,我们第二次去找文贞和那天,陈炯明刚收到处罚通知,扣发年终奖。”
“怪不得,这个可怜的人。你是想把韩裳拍的录像搞到手?查到他父母住处了?住在这附近?”
“是你去搞到手。一个男人去他父母家要遗物……呵呵,你去的话就不会让人多心了。”
“怎么要?”
孙镜对她笑笑:“你说呢?”
徐徐想了想,说:“欲取先予。”
“基本功不错。”孙镜从包里拿出一款没拆封的新款佳能数码相机递给徐徐,“刚买的,香港行货。”
给徐徐指了韩家在那幢楼,孙镜在小区花园里找了张干净的长椅坐着等她回来。他没有和徐徐具体讨论怎么欲取先予,没这必要,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伎俩。比如说自己从香港出差回来,才知道好姐妹的死讯,数码相机是韩裳托她从香港带的,现在只能交给韩父韩母了。徐徐和韩裳差不多年纪,这样一说谁还会怀疑她身份。录像的事也很好办,就说那摄像机里有一段聚会录像,想拷贝回去作为对逝者的追忆。能把摄像机借回去最好,要在韩家当场拷贝,多考一份巫师头骨的录像也很好找说辞。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聚会录像,必然是被删掉了,只能表示万分遗憾。
凭徐徐的本事,活肯定能做得比他想的更漂亮。
坐了半个多小时,徐徐回来了,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
“早呢么,不顺利?”孙镜奇怪的问。
“他爸爸和妈妈都在,他们说,韩裳租的屋子已经退了,遗物也全都整理好了。”徐徐说到这儿,眉毛愈发地皱起来,“可是没见到摄像机。”
“什么!”孙镜猛吃了一惊。
“他们说,知道女儿有个数码摄像机,但就是没找到在哪里。”
韩裳拍完巫师头骨的第三天就死了,中间隔了不到四十八小时,摄像机会去了哪里?
掉了?坏了送去修了?
这么巧?
徐徐走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沉吟着说:“会不会……那天晚上?”
孙镜一拳砸在手心上:“对,一定是这样。”
他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摸着额头,那儿已经基本长好了。
“他要找的不是韩裳的口述录音,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东西。他要的是摄像机!这么说韩裳的死是因为她拍了这段录像?仅仅一段巫师头骨的录像有什么要紧,只隔不到四十八小时就下手杀人,这么匆忙,究竟她拍到了些什么东西?”孙静的眉头越皱越紧。
徐徐的思考角度却和孙镜不同。
“如果这段录像是杀人动机,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几个人能知道这段录像存在?难道是……文贞和?”心底里对文贞和的厌恶,让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在徐徐的脑海里蹦出来。
“他的确有嫌疑。如果巫师头骨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曝光,他这么强硬地拒绝我们进库房就有了理由。但嫌疑者不止他一个,韩裳餐馆文物仓库的第二天上午,文贞和就向馆里通报了陈炯明的违规行为,所以知道的人很多。这事情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许多人都当八卦在传,没准一些和博物馆关系密切的人也会跟快知道。”
“这样啊……”
“要是能看到这段录像就好了。你再去韩家一次,说不定韩裳会把拍到的内容拷在她的手提电脑上。”那天晚上孙镜在韩裳的屋子了大概看了一遍,不记得她有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没瞧见,但向来是肯定有的。
“别手提也被那家伙一块儿顺走了。”徐徐说。
“不会,要是带这个手提,他没跑得那么利索。”
“徐徐再次前往韩家,这回孙镜没法像先前那样悠闲,转着玉戒指,时不时往徐徐的去路上看一眼。”
现在孙镜已经认定韩裳必然死于谋杀,至于凶手究竟怎么让谋杀看起来像一场意外,他却没有多想。参加神秘实验的人个个都有古怪,一定有办法做出常识之外的谋杀案来。
只隔了二十分钟,徐徐就回来了。孙镜远远一打量就知道没戏,去时一个提包回时一个提包,什么都没多出来。
徐徐的表情却并不很失落,说:“韩上的手提给他们卖了,因为放着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就前几天卖的,不知还赶不赶得及。卖之前他们把磁盘给格式化了,只要找到机子,恢复起来不会很困难。”
手提电脑是卖给附近一家电脑医院的。两人找到那家小店,店主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他们电脑还在。
韩家把电脑卖了两千八,现在他们得花四千块买回来,包括一个恢复硬盘内容的服务。这都不是问题,他们等了两个多小时,在附近随便吃了点晚饭,终于把这个亮银色的手提拿回了家。
当然还是孙镜家。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翻遍了恢复出来的硬盘内容,一无所获。
不过徐徐觉得孙镜还是有所收获的,他们在一个文件夹里居然发现了韩裳对着穿衣镜的自拍照片,乳房挺拔,粉色的乳晕,腰很细,双腿并得很紧。
“人都有不为所知的一面。”孙镜叹息着,“可惜还不够火爆。”
“你还想要看怎样火爆的?”徐徐跳起来去掐孙镜的脖子,“你这个没道德的窥私狂。”
孙镜有点喘不过气来,却不挣扎。搂起徐徐的腰肢,她的手就自然松了下来。
“我看你是因为自己身材没人家好才气急败坏。”
“怎么可能!”
,,孙镜的手滑进她领口。
“要么让我来拍几张和她比比看。”
徐徐抿着嘴不说话。用力拧孙镜后腰的软肉。
太阳照在眼皮上,徐徐手往旁边摸摸,没碰到孙镜。睁开眼睛,侧过头,看见孙镜坐在餐桌边。
徐徐拉着被子半坐起来,瞧见桌上有油条,有豆浆。韩裳的笔记本打开着,放在孙镜面前。
“你很早就爬起来了?”徐徐迷蒙着问,还没完全醒过来。
“一个多小时。”
徐徐“唔”了一声,坐在那儿舒服地发了会呆,又问:“你在看她电脑啊,昨天不是仔细看乐好几遍嘛,什么都没有。”
说刭这里,她突然醒过来,一掀被子跳下床,怒气冲冲,“你又在看她照片!”
孙镜指了指拉开的窗帘,然后徐徐手忙脚乩开始穿衣服。
“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