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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谋杀金字塔-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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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拉尼送给帕扎尔一本书记官读本,书中详述了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品缀的对象时,该如何应对进退。最高等级的是神、女神、另一世的神灵、法老和女王,然后是皇太后、首相、哲人院、大法官、军中首长与书库书记官,接下来则是国库长、法老派驻外国的使节,最后是运河工作人员。
  布拉尼说:“性情粗暴的人,只会制造事端,长舌的人也一样。如果你想要成为强人,就必须懂得说话的艺术,要善于修饰言词,因为只要会操控言语,那就是你最大的利器。”
  “我想念我的村子。”
  “你会想念一辈子的。”
  “当初为什么叫我到这里来?”
  “你的命运是由你自己的行为决定的。”
  帕札尔睡得不长,也睡不好,狗儿趴在他的脚边,驴子则睡在床头。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没有时间镇静下来。他就像随着一阵旋风狂舞,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定位与方向,如今也只有勉为其难地随风飘进那充满变数的未来了。
  天一亮他就起身,冲了个澡,用天然含水苏打(天然含水苏打是碳酸石灰和碳酸氢钠的天然化合物)激了口。跟布拉尼用过早餐后,布拉尼帮他请来了一位城里数一数二的理发师傅。师傅用水沾湿他的脸,抹上浓稠的泡沫之后,从皮匣里拿出一把铜片和木柄组合成的刮胡刀,熟练利落地挥动了起来。
  帕札尔穿上新的缠腰布和一件半透明的宽大衬衫,洒上香水,似乎已经做好接受考验的准备了。“我觉得好像经过伪装了一样。”他向布拉尼坦承。
  “外表并不代表什么,但也不能忽视。你要懂得掌稳舵,别让时间的洪流把你载离了公理正义,因为一个国家的安定就全靠公理正义的伸张了。孩子,记得千万要扮演好你的角色。”
  第三章
  帕札尔跟着布拉尼走在普塔赫区,就在白墙围起的旧城堡南侧把驴子和狗安置好,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身。
  法院附近建了几栋行政大楼,入口处有几名士兵看守着。老医生向其中一个士兵说明来意,对方听了之后,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身旁多了一位代表首相的大法官。
  “很高兴又见到你了,布拉尼。这就是你极力推荐的人喽?”
  “帕札尔非常兴奋。”
  “以他这个年纪说来,这样的反应可以理解。但他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可以执行新职务了?”
  帕札尔对这位大人讽刺的语气感到十分震惊,因而冷冷地说道:“你不相信我?”
  大法官皱了皱眉头。
  “我要带他走了,布拉尼,授职仪式也该开始了。”
  老医生热切的眼神为这个还有点缺乏自信心的后辈鼓起了不少勇气,无论前程多么艰难,他一定不幸负他的期望。
  帕札尔被引进一间长方形的小房间,大法官请他面对评审团坐下,评审员分别是大法官本人、孟裴斯省长、劳工处代表和一名侍奉普塔赫神的代表。他们全都戴着厚重的假发,腰间的布条也缠得鼓鼓的,个个神情严肃,面无表情。
  “你现在所在是‘评估差异’(这是”死者之书“中的用词,表示区别正义与不公)之处。”首相代表说道,“在这里,你将成为与众不同的人,要肩负起审判他人的责任。
  你也和吉萨省的法官一样、必须指挥调查工作,主持辖区内地方法庭的审判,若有无法解决的案件,便呈交给上级。你愿意担任这项工作吗?“
  “我愿意。”
  “你可知道,一旦答应之后,就不能反悔了?”
  “我知道。”
  “请各位评审根据律法来评判这未来的法官吧。”
  省长随即用庄严的口吻问道:“你的法庭会挑选哪些陪审员?”
  “法律学者、手工艺匠、警察、经验丰富的男人、受人敬重的妇人、寡妇。”
  “那么,你打算如何介入他们的审议过程?”
  “我并无此打算。每个人都能尽情地抒发己见,我会尊重每一个意见,最后才作出判决。”
  “在任何情况下都如此?”省长不禁怀疑地问道。
  “只有一个情形例外,也就是当有陪审员受贿的时候,我会立刻中断商议,依法审判他。”
  “遇到犯罪事件,你应该如何因应?”
  帕札尔立刻回答:“先作初步调查,建立档案,然后递交首相办公室。”
  侍奉普塔赫神的代表将右手臂交叉在胸前,并握起拳头轻轻放在肩上。“阴间审判之际,一切的行为都会列入考虑,而你的心也将被置于天秤台上,面对人间律法的考验。
  你要人民遵守的法律,是以什么形式传达的呢?“
  “全国有四十二个省,也有四十二卷法条,然而法律的精神并未记录下来,也不应该记录下来。真相只能以口头方式传达,师长口述,弟子倾听。”
  侍奉神的代表面露微笑,但首相代表却仍不满意。“哦?那么你如何定义律法的?”
  “面包和啤酒。”
  “你能解释一下吗?”
  “也就是每个人所需要的正义,无论老少。”
  “为什么以鸵鸟羽毛来象征律法?”
  “因为鸵鸟是人世与神界的引渡使者,律法有如生命的气息,应该长存人鼻之中,以驱走身心的灾厄。如果没有了正义公理,麦子不会再长,乱民将会掌权,民间也再不会有佳节喜庆了。”
  省长站了起来,在帕札尔面前放了一块石灰岩。“把你的手放在这块白色的石头上。”
  帕札尔照做了。他没有颤抖。
  “这块石头为你的宣誓作见证,它会永远记得你说过的话,若是你背叛了律法,它也将告发你的罪行。”
  省长和劳工处代表分别站到帕札尔的两侧。
  “请起立。”首相代表命令道。“这是你的印戒。”他一面说,一面把镶着一个长方金片的戒指套到帕札尔的右手中指上。金片上刻着:帕札尔法官。“盖了你的章的文件都是官方的正式文件,你必须要全权负责,所以要谨慎使用。”
  法官的办公室位於孟斐斯南边郊区,尼罗河和西运河中间,哈朵尔神庙南侧。
  这个乡下来的年轻人原以为会有一间豪华大住宅,不料却彻底失望了。他分配到的只是一间两层楼的小房子。
  执勤卫兵正坐在门坎上打盹儿。帕札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跳起来。
  “我想进去。”
  “办公室关了。”
  “我是法官。”
  “不会吧……他已经死了。”
  “我是接任的帕札尔。”
  “喔,是你呀……书记官亚洛跟我说过,你有证件吗?”
  帕札尔让他看了印戒。
  “在你到任之前,我负责看守这个地方,现在任务结束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书记官?”
  “我不知道,他应该正在解决一个麻烦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木柴。这里的冬天很冷。去年国库拒绝分配木柴给办公室,因为没有填好三份申请书。亚洛就是到档案管理处去补办手续了。祝你胜任愉快,帕札尔法官,在孟斐斯,你是绝对不会无聊的。”
  帕札尔慢慢打开新办公室的门。里面相当宽敞,堆放着捆扎起来或盖过章的纸卷。
  地上铺了一层尘土。面对这混乱景象,帕札尔也顾不得他尊贵的身份,当下便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清扫过后、帕札尔翻了一下档案的内容:地籍与税务资料、各类报告、诉状、账单……他要管理的事项还真繁杂。
  最大的橱柜里放了誊写的工具:挖了洞用以盛装墨水的文具台、墨块、小碟、粉装颜料袋、毛笔袋、刮字刀、树胶、磨石、细短的亚麻绳、混合用的龟甲、一只以粘土塑成、用宋代表埃及象形文字始祖托特神的拂拂,每一样都是上等质地。
  木箱中有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水钟。那是一个圆锥台形的小容器,里面有两组不同的刻度,共十二个刻痕,水从容器底部的洞滴落,用以计时。书记官大概觉得工作时有必要兼顾时效吧。
  帕札尔拿了一根用灯心草杆修剪成的笔,将笔端插入装满了水的小碟子里,然后滴一滴水在文具台上备用。他口中哺哺念着所有书记官下笔前都要念的祷词:“为你的护术灵滴一滴墨水,因赫台。”借此表达对金宇塔创建者兼建筑师、医生、天文学家与象形文字大师因赫台的敬意。
  帕札尔接着上到二楼。宿舍已经废置了很久:由放帕札尔前任的法官宁愿去佐在市区边缘的小屋,因此忽略了这三间房间,现在则早成了跳蚤、苍蝇、老鼠和蜘蛛的窝了。
  帕札尔并不气馁,这种阵势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在乡下的时候,他也常常要做这种驱除家中的鼠蚁蚊虫的工作呢。
  他先在墙壁和地面泼上融了苏打的水,再洒上碳粉和旋覆花(土木香的品种之一)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会散发一种强烈的香气可以防虫蚁。最后他又混合了乳香、没药、樟精(一种芳香的植物,有些品种可以做桂皮,这里指的是香料)、蜂蜜,以烟熏法消毒环境,还能保持气味清香宜人。为了买这些昂贵的产品,只好先预支了下个月大半的薪水。
  一切就绪后,他累得摊开席子便躺了下去。可是他总觉得不舒服,无法入睡,没错,是那个印戒。拔不下来了。牧人贝比说得没错,他是别无选择了。
  第四章
  当书记官亚洛来到办公室时,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中了。他身形矮胖,面颊丰满、脸色红润,中间顶着个酒糟鼻,手上握着一根刻有名字的手杖,顺着手杖摇晃的节奏,他一摇一摆地走来,显得气派而威严。亚洛已经四十岁,有一个小女儿,这也是他一切烦恼的来源,他几乎每天都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和妻子吵嘴。
  他意外地发现,有一个工人在把石膏加入石灰混合后,用来堵住法官家门外的一个洞。
  “我没有叫工人啊!”盛怒的亚洛说。
  “是我叫的。而且还是随叫随到的工人。”
  “你?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我是帕札尔法官。”
  “可是……你也太年轻了吧!”
  “你就是我的书记官吗?”帕札尔问道。
  “没错。”
  “现在已经不早了吧。”
  “当然,当然……实在是家里有点问题,所以才……”“有什么紧急案件吗?”帕札尔一边问,一边继续粉刷。
  “一个建筑商有一些砖,可是没有驴子运送。现在他要告承租人蓄意破坏他的工程。”
  “已经解决了。”
  “什么?怎么解决的?”
  “今天早上我见过那个承租人了。他会赔偿建筑商的损失,并从明天开始运送砖块。
  所以不用打官司了。“”你也会……粉刷?“
  “有兴趣,做得也还可以。我们的经费不多,所以大部分的工作还是得自己来。
  还有呢?“
  “你要去清点一群牲畜。”亚洛说。
  “一个专业的书记官去还不够?”
  帕札尔反问。
  “因为主人,也就是牙医喀达希,坚称他雇用的工人行窃。他要求我们调查,前一任的法官已经想尽办法拖到现在了。其实,我也了解。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借口再延一延的。”
  “不用了。对了,你会用扫帚吗?”
  书记官当下楞住,扫帚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法官便将那珍贵的工具递给了他。
  北风很高兴又能呼吸到乡下的空气,他驮着法官主人的物事,愉快地走着,而勇士则兴奋地在一旁绕来绕去,有时候还故意去吓吓巢里的鸟。跟平常一样,北风注意听着主人的指示,这回要去的是牙医喀达希的庄园,位于吉萨高地以南两小时脚程之处。
  帕札尔受到庄园总管热情的招待,因为总算有一个有担当的法官,愿意来解开这个谜团。几个仆人帮他洗了脚,拿了新的缠腰布让他换上,下人们向喀达希告知法官已经到来后,匆匆忙忙便搭起台子,台上井架起了由红色与黑色小圆桩排列成的柱廊,以便喀达希、帕札尔和牲畜记录员能在凉荫下说话办事。
  当庄园主人右手拄着长长的拐杖出现时,后面跟了一群人帮他提鞋、撑散拾椅子,有乐师打鼓吹笛,还有农村少女为他献上莲花。喀达希约莫六十来岁,满头白发,身材高大,高耸的鼻子上隐约可见几条青紫色的血丝,前额稍低,两颊高高隆起,并不时拿手去擦湿湿的眼角。
  喀达希以一种很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法官。“你就是新任的法官?”
  “很高兴能为你效劳,也很高兴见到农民生活愉快,因为地主心地高尚,指挥有方。”
  “年轻人,如果你懂得尊敬要人,你会有前途的。”牙医的口齿不太清晰,但相当神气。他穿着前交叉式的缠腰布、豹皮制的紧身上衣,颈间接着大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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