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汉的懒婆娘 作者:笑佳人-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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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一过,舒展再次启程,前往京城备考。
临走之前,舒茂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许,旁人不会认出来吧……
可他却一直担心着。
他接连几天的失神,不是忘了带药,就是忘了妻子的吩咐,秦氏终于看出来丈夫的不对劲儿,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着妻子温柔的脸庞,舒茂亭忽的握住她的手:“宜安,要是,要是哪天咱们必须去京城住,你会不会不习惯?”
秦氏微微错愕,随即笑了出来,打趣道:“咱们儿子还没当官呢,你就想着要当官家老爷了?”
舒茂亭不敢与她对视,别开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不习惯。”怕她不习惯京城里的规矩,怕她应付不来后宅里的尔虞我诈,那里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女人心狠起来,比战刀还要可怕。
秦氏哼了一声,撇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京城不就是比这边繁华,比咱们这规矩多吗?我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触犯那些规矩就行了,难道谁还能吃了我不成?哼,要是别人平白无故欺负我,我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你可别忘了,我也是见过世面的!”
镇上大户人家多了去了,她小时候耳濡目染,对很多脏污事情都一清二楚,不过是因为嫁给舒茂亭,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将来若是儿子真的做了高官,她自然会替他料理后宅,给她娶个贤淑的好媳妇,然后安心地与丈夫享清福。
“是是,我都忘了,你以前可是不肯吃亏的主!”
舒茂亭心中稍安,伸手把妻子抱进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就算回去又如何,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冲动的少年了,他有家有室,一定会将他们护好的。
二月春闱,三月殿试,转眼便是草长莺飞,蝶绕繁花。
秦氏坐在炕上,一边给舒展缝夏衫,一边念叨着儿子的归期。不管考得好不好,儿子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她心里都想的慌,怕他读书费神不好好睡觉,怕他受寒生病无人照顾,总之啊,自从儿子离家那天起,她的心就没有踏实安稳过。
“娘,我听见马车响了。”舒兰从炕头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道。
秦氏停下手里的针线,仔细一听,还真听到了动静,而且那马车还是朝他们家驶过来的。
是大女儿来了,还是娘家人?或许,儿子回来了?
她匆匆穿鞋下炕,刚跨出灶房,就见提早归来的丈夫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了,似乎也是听到马车声响,他侧身回头望去。
秦氏疑惑地望着那陌生的马车,刚要迎出去,一个穿灰色长袍的白发老者突然从车里走了下来。
下一刻,她看见丈夫肩上的药箱滑落掉在地上,看着他朝那老者奔了过去,看着他扑通跪下,最后听他朝那人喊“祖父!”
、62阿兰的心意
舒家;是京城颇有名望的杏林之家,其先祖中曾有十数人在太医院任职;三名累官至正五品院判;其中就包括舒茂亭的祖父舒怀,后因牵涉后宫妃嫔子嗣秘事主动引咎辞官,与次子一同开设医馆,凭借舒家祖传的医术,倒也在短短几年内风声鹊起。
奈何救死扶伤是有风险的。遇到疑难杂症;医好了,病人家眷千恩万谢;恨不得将你夸成华佗转世。医不好,转瞬就变了脸色;一口一个庸医恨不得将你的医馆砸了,用吐沫星子淹死你。一般富贵人家还好,最多就是骂两句,可要是遇到那不讲理又有权有势的,郎中就遭殃了。
舒怀的长子性格古板,一心钻研医术,长到二十三岁都不曾娶妻,不想遭安平侯府妾室陷害,背了侯夫人流产的黑锅,被脾气暴躁的侯爷打成重残,抬回家次日就咽气了。对方乃是军功累累的圣前红人,又“证据确凿”,舒怀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辞官后,趁在家时间充足,耐心地教导次子为人处世之道,不可因行善之心被小人利用。
也怪他命不好,次子性子倒算圆滑,可惜是个风流胚子,不顾妻子的颜面在外面花天酒地,小妾一抬一抬往家纳,最后又招惹了某个三品官亲眷家中的小姐,硬是要以平妻的名义娶回家,生生把怀胎八月的妻子气得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可怜的早产儿子,也就是舒茂亭。若不是舒怀亲自照顾,恐怕年幼丧母的舒茂亭也跟随亲娘去了。
这下好了,平妻直接变成继室。
那继室是个刁蛮跋扈的,进门就与小妾们斗个不停,搞得后院鸡飞狗跳家宅不宁,还依仗背景强势逼迫丈夫遣散所有小妾。郭怀上了年纪,无心也无力再插手次子事,只一心一意教养舒茂亭,亲自给他启蒙,教他辨认各种药材,传他杏林之术,指望他挑起舒家的大梁。奈何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那继室是个心狠手辣的,常常趁他外出看诊时欺凌打压年幼的舒茂亭,或是缺衣少穿,或是纵容下人言语侮辱。长此以往,舒茂亭对这个家几乎没有任何还敢,如果不是还有个慈爱的祖父,他早就走了。
舒茂亭不想因为自已的事情让头发花白的祖父烦恼,一直忍气吞声,后来继室见他越来越有出息,就想替他安排亲事。舒茂亭自然不肯受她摆布,却正逢舒怀要外出月余,继室便千方百计地要把她的一个外甥女塞给他,哪想那丑女人私底下与小厮有染,珠胎暗结,本就发愁呢,见舒茂亭玉树临风,竟一心配合继室的计谋,弄了个醉酒栽赃陷害。舒茂亭拒不承认,他父亲气得使人按着他狠狠打了一顿,年轻气盛的舒茂亭一时冲动,毅然离家出走。
“我回家的时候,你父亲只说你害了人家闺女却不想负责,逃之夭夭了,我自然不信,奈何使人多方打听也没有消息,只得作罢,盼你还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回家。哪料你也是个心狠无情的,让我白白盼了十几年!”郭怀坐在炕头,狠狠地瞪着舒茂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舒茂亭和秦氏并肩跪在地上,前者苦涩道:“不是孙子不想您,只是父亲那样,孙子实在不想回去。”他不回去,祖父也就不用为他的事劳心费力了。
舒怀长叹一口气,看看身前的小两口,低声道:“罢了罢了,都是陈年往事,追究也没有意义。如今你父亲也去了,你继母也改嫁了,家中只有我这一把老骨头,现在你可愿意随我回去了罢?”
舒茂亭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声音断断续续:“父亲,他怎么会……”
“前世欠下的风流债,无需再提。倘若不是我在街上看见阿展,见他与你年少时几乎一个模样,悄悄使人打探他的来历,恐怕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消息,到死都是孤身一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啊!”
想到这些年的孤苦,舒怀悲从中来,浑浊的眼里隐现泪光。天可怜见,让他在行将就木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孙子,重孙又高中状元,舒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此时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趁还有口气在,早点把一身医术都传给正值壮年的孙子,他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听向来疼爱他的祖父说出这般话,舒茂亭心中愧疚异常,朝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想到阴阳相隔的父亲,眼里也有水光闪烁。他是恨那人纵容继母虐待,恨他半点不相信自已,可毕竟是骨肉亲情,乍闻生父死讯,他还是有些自责,继而想到祖父这么多年的孤苦生活,真是万分难过。
秦氏基本也听明白了,因为心疼丈夫幼时的处境,又同情面前的七旬老者,也就不想再责怪丈夫多年的隐瞒。
“行了,你们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伤怀。”舒怀收起伤感,朝两人摆摆手,随意打量一眼屋子,接着道:“阿展中了状元,报喜的消息也快到了,他现在在京城里有各种应酬,忙完了也就要进翰林院当值了,没有功夫回来接你们。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认我,唉!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等会把阿宛夫妻俩叫来,让我这个当曾祖父的看看,三日后咱们就启程返京!”
舒茂亭与妻子对视一眼,犹豫道:“是不是太匆忙了?”
舒怀心痛地看着他:“咱们家现在没有一个主子,不早点回去怎么能行?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让你放不下心的?房屋留着,田地或卖或佃出去,其余一应物事京城都有,不必一一携带。再有阿兰也不小了,早点带到京城,教她好好学学规矩,也好给她找个好人家。”
刚刚进屋时,他看见舒兰了,模样娇憨可爱,就是有些呆,见到他也不知道行礼,眨眼竟跑出去了,难道是怕生?他哥哥将来定是有出息的,上门求娶的人身份也不会太低,她可不能丢舒家的脸面。
他却不知道,舒兰因为看见爹爹跪下心里害怕,溜去隔壁找萧琅了,现在两人正站在屋檐下,将屋内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兰,要是你爹娘去京城,你会跟着去吗?”萧琅紧紧握着舒兰的手,轻轻问道,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舒兰扭头想了想,哥哥说过,京城离她家有八九天的路程,很远很远,他以后就要住在那里了,如果爹和娘也要去,她自然是要去的了,便点点头。
萧琅眼神一黯,手上不觉微微用力:“可你去了京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舒兰惊讶地抬头看他:“你不跟我们去吗?”
萧琅看着她纯真的脸,摇摇头。如果舒兰真的要去,他说什么也会跟着去的,不方便住在舒家,他就自已买宅子,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娶回来,可他现在只想知道,在舒兰心里,他和她爹娘哪个更重要,尽管她的答案不会改变什么。
舒兰眼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你为什么不去啊,我想你跟我们一起去!”她舍不得爹娘,也舍不得萧琅,难道就不能一直呆在一起吗?就像以前萧琅住在她家里那样……
萧琅摸摸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外面走,边走边道:“因为我的家就在这里啊,你看,这是我为你盖的房子,等咱们成亲了,就会住在这里。阿兰,别去京城了,留下吧。你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爹娘的,就像宛姐,不也是跟你姐夫一起住吗?如果,你坚持要去京城,那我只能留在这里了,以后咱俩怕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声音落寞又可怜。
舒兰立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可我舍不得你,我想天天都能看见你!”
萧琅看看远处,见街上没有人,便将她抱了起来朝自家走去。关好门后,他将她放在墙根下,低头去亲她的眼泪,喃喃道:“那我们早点成亲吧,你嫁给我,就不用去京城了。”
“那我爹娘怎么办?他们去京城,我就看不见他们了……”舒兰很难受,眼泪止也止不住。
萧琅停止亲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无奈,却又有些伤感:“阿兰,你必须选一个,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跟你爹娘。”光是难过还不够,他要她选他。
舒兰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琅近在眼前的脸,是看不见爹娘难受,还是看不见他更难受?
她想起在姐姐家住的一个多月,似乎,是想萧琅更多一些吧?
“狼哥哥,我选你,我要跟你在一起。”舒兰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怀里,闻他特有的气息。
对于她而言,京城是个陌生的地方,那个老头也是陌生人,他还说要让她学规矩,让她嫁给别人,那怎么行呢,她都说好要嫁给萧琅了。而且,爹娘去了京城,有哥哥陪在他们身边,可要是她走了,萧琅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只要想到他一个人,她就会记起萧二叔下葬的那天,他一个人跪在坟前的孤寂样子,那样的他,让她跟着难过。
“狼哥哥,我去跟我娘说,明天我就嫁给你!我不去京城,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似是怕他不相信,舒兰又说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阿兰真好……”萧琅紧紧回搂着她,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低声劝慰着:“傻丫头,哭什么,你放心,哥哥会对你好的,对你好一辈子。你舍不得我一个人,我也舍不得你,咱们俩生在一天,注定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想逃也逃不掉。”别说是京城,她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追过去。
他后面的话太过复杂,舒兰不是很理解,她也没有功夫想,有些紧张地问道:“要是那个老头不同意怎么办?爹爹似乎很怕他……”
萧琅失笑,难得她也会多想了,低头亲亲她的小脸,将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放心吧,你爹一定会同意的。”只凭那老头的一句“学规矩”,伯父伯母就绝对不会答应。当然,哪怕他们答应了,他也有办法让懒丫头留下。
与此同时,舒茂亭正同舒怀商量着:“阿兰太过单纯,不适合住在京城,还是让俩孩子提前成亲吧。”他不忍心拂逆祖父的心意,不忍心让年过七旬的老人继续孤苦独住,可他也不会约束自已的傻闺女,好在萧琅成熟稳重,一定会替他们照顾好阿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