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田园生活(完结)作者:周四四-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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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讨厌一个人占据多数资源而不自知,不知珍惜,轻忽浪费。
这一日她走进周北生书房,把一份卷子摊开在他面前,“给你看篇文章。”
这是她选了以前科举考试题目写文章。她写文章有天然优势。她来自后世,人生有阅历,自然能提出新颖观点,当然她略差在引经据典能力,但她又不是闭卷考,她想引用经典论证观点,就近翻书就可以了啊。而且她时间充裕,对文章不满意地方可以一再修改。
唐荷看过周北生文章,才子学问自然是不差,可是文采有余入世不足文章跟她这篇作弊文一比,还是高下立现。
周北生不知道唐荷今日是为打击他而来,只看她挺着肚子进门,慌忙把椅子让给她做。唐荷也不推辞,坐下后下巴一抬,示意他舀起纸卷。
周北生苦笑,“三嫂,我不是很有心情……”
“这是闲来练笔写文章,你且帮忙看看吧。”唐荷不容他拒绝,直接把卷子舀起等他接过。
周北生无法,接过纸卷阅读。一会后他面色一整,然后越来越认真。“三嫂,这……当真是你写的?”
“对。”唐荷答道,又直白地问他:“你觉得同样题目我写得好还是你写得好?”
周北生沉默许久,道:“我比之三嫂不如。”
他面带苦笑,“果然我当放弃科举一途,十几年苦读,还比不得你还比不得你只读了三个月书的女子……”
“你要继续自怨自艾没有意见,”唐荷打断他,“只是能不能躲远点?不然爷爷和爹娘,还有哥他们看着你这样子,日子也过不好。”
“……对不起,”周北生轻声说道,“我也不想……”
“呵。”唐荷无奈地摇头笑,“如果真不想他们担心,你就别做这副让他们担心样子。”
周北生沉默。
唐荷起身,出门前转身说道:“其实一早想告诉你,应该再多读几年书再去考试,你看,你文章连我都比不过,如今学问其实真还不够中举,更不用说中进士了。只是看你被夸昏了头,我没忍心打击。这次虽然受了挫折,但起码能让家里省下好几回注定浪费的路费和考试银子。”
话毕唐荷不再管他反应,自己腆着大肚子走了。
没想到第二日,周北生竟然就跟周老爹要求去铺上帮忙了。
101
对于周北生涉足俗务的打算,如何是在以前;周家人会大惊失色轮番上阵说服他放弃;但现在不同了;陷入低迷的周北生打算振作,且这振作的方式也相当合理;家人自然乐见其成。
而且三五年,甚至七八年内周南生都考不得试;让他再像从前一样待在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成为不现实。当然家人不希望他放弃书本;但是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不做事不挣钱是不是?乡人根深蒂固的“一日不劳一日不食”的价值观让周老爷子等人就算再宠爱周北生;也不会乐见把二十岁的他继续养成无法自食其力的书虫废物。
“你不可把书本落下。”周老爷子切切地叮嘱他,“到底你要回到读书的正途上的;买卖事情你随意同你爹他们学一学就是了。这事情没有多难;只是你从前没做过,一时半会上不了手也是有的,你要平常心对待。”
老爷子这是怕幺孙搞不来买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热情和勇气又被打击掉,因此在给他打预防针呢。
周北生也听得明白。他向老人笑了笑,保证道:“我晓得的,爷爷。”只是背过身他却暗自苦笑,读书最需要头悬梁锥刺股,他只是有点天分和聪明的普通人,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哪里可能大半精力分散去做买卖中还奢望有朝一日中举。
他在彻夜不眠后做的这个决定,就代表着他一定程度上放弃了自己旧日的梦想。可是祖父及父母不知道这一点,周北生面对他们的盲目乐观和信任,心底充满酸楚和内疚。
可是他必须迈出这一步。不然再待在书房里他会把自己逼疯。
吕氏对这个发展始料未及。她能够接受丈夫十年二十年后再中进士,但不能接受他从此去当一个小买卖人。
妻以夫贵。只有周北生成功了,才能证明她与母亲对抗是值得的,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周北生的决定让事情往相反方向发展。他就要成为一个小买卖人,光顾周家铺子被他招呼的顾客将是她的故友亲朋家的仆佣。吕氏感觉无法启齿,无法面对父母。她打算暂时耐的、待荣耀那一日轻描淡写回忆的艰难生活将成为长久的真实。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能向周北生说。向自己的丈夫坦诚他不能令妻子骄傲反而令她羞耻,不需要明白更多的夫妻相处之道,也晓得这会糟糕至极。
她只能去找唐荷,“三嫂,昨天你跟北生谈过话后他振作了许多,谢谢你。”
唐荷看她的脸色,并没有欣喜和感谢的神情,就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北生花了比十五年还要多的时间潜心读书,如今他却要去学做买卖,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然后呢?”
“你能去劝劝他吗?你能把他劝得放弃读书,自然也能劝得他回头。”
唐荷无奈地笑了,“四嫂这是把小叔转变的原因怪在我身上了?”
“……并没有,”吕氏硬邦邦地道,“北生一意要浪费他的才华,我急坏了,希望四嫂帮一帮我。”
唐荷摇头,“我帮不了你。其实小叔做什么样的选择又哪里与我有关呢?如果不是他心里定的主意,旁人的三两句话哪里会影响到他?四嫂如果觉得能,那你多劝劝他吧。”
“你我都晓得一个家庭培养一个秀才付出的良多,你就忍心……”
唐荷打断她,“我是不忍心,我不忍心老人为儿孙伤心,不忍心周南生为兄弟担忧,所以昨日我才多事去劝小叔。如今你不是怪我来了吗?”
吕氏脸色又红又白,“对不起……”
“不要紧,”唐荷说道:“小叔总是有比兄长更多的选择和退路。从这一点上说,我对你和他也有怒气。所以你尽管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对我有埋怨也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妯娌俩的谈话不欢而散。而让唐荷一反常态,口出伤人之言,原因就跟她说的一样,她对周北生总是有更多的退路很不满,因为这些,都是建立在她丈夫和其他家人的牺牲上的。
同周南生对周北生参与铺子生意的喜闻乐见的态度不同,唐荷预见到了不乐观的事态。
如果周北生只是一时兴起,中途改变主意回到他的书房,这固然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儿戏,也是再一次对家人的努力和支持的耗费,可唐荷最多对他不以为然罢了。
她担心的是另一种更糟的结果。如果周北生一直坚持下去并做得不错呢?以周家家长对他的偏爱,他一定会被最倚重。那周南生,她的丈夫,会被置于何地?
唐荷想起他最近尤为疲累,但在忙碌之余还是兴致勃勃地向她勾勒了蓝图:把周家铺子的规模扩大,像齐家铺子一样,发展成联通外县大户和本城散户的中间商。
男人需要事业。周家铺子就是周南生的事业。是他放弃了读书科举之后生活的重大内容,是他努力的主要方向。
或许周北生参与进来,与兄长齐心协力,把自家的小铺子发展成大企业也未尝不可能。但到时候,谁会是那个最高位的决策者和领导者?
当然周南生珍视自己的兄弟,他从来对家人有深厚感情。但但再深厚的兄弟情,也不能、也不该让一个人的事业心为此让步。
唐荷深深叹气。她此次决定缄默不语。
人长大后,很多事情就不像兄弟姐妹分配糖果一般怀有忍让和感情就足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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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生对于弟弟参与铺子的经营抱支持态度。他回家来跟唐荷分享他对弟弟在生意一途上所展现出的令人意外的坚持和才能的赞赏,“他的秀才身份对应酬有意外的帮助;行商们为此问他许多问题;我以为他会受不了被提醒几年内不能考试这个事实;结果并没有,看来他心态已经好转了;”做哥哥的语气很欣慰,“行商们喜欢跟他打交道;因此还给了咱们家好几单生意。”
唐荷几乎是怀着怜悯看着他。他对可能发生的坏情形一无所觉吧?她不知道她设想的结果若真的发生;对于他而言;“一直比不上弟弟”及“总是被父母牺牲的那一方”这两件事哪一个更伤人。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奇怪地看着她。
“没事。突然觉得你人很好。”她笑一笑,“让我抱一抱。”
她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怪心思;他宽容地笑一笑;站在她的椅子前就势轻轻揽住她。
唐荷也伸手搂住他,不一会就松手推开他, “夏天来了,我热得要命。”临盆在即,她身材臃肿,腰背长期承受大压力,不管是躺、坐还是站,都不舒服。“我真希望他快点出来。”
“傻瓜,”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快了,快了。”
他的安慰人的话真贫瘠。她抬头白他一眼,低头发愁地看自己的肚子,“我娘说,等孩子生出来才是最累人,到时我就恨不得再把他塞回去了。”
“说傻话呢,到时咱娘会帮着照顾孩子的,”他想起她说过的“产前忧郁症”,“郎中说你发动的日子也就在这个月了,我跟爹说了,反正小弟在铺子里做得趁手,我正好抽出空来在家多陪陪你。你不要怕。”
“嗯。”唐荷笑了一笑,又重新伸手环过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腰腹部,轻轻叹了一口气。
女子生产从来是一件凶险的事,此时此地又没有专业的妇幼医生,有时她难免悲惨地预感自己若是生产不顺利该如何是好……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十月怀胎期间都没能做产检,万一孩子缺胳膊少腿呢,万一他(她)智商有缺陷,万一他(她)是个星星的孩子……
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他(她),她心想。只是一个人与众不同的话注定要过非常艰难的人生。她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这比她自己受苦还要痛苦百倍。
“你们族里那个叫扁头六的孩子是咋回事?”唐荷问道。那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孩子看起来就不是正常端秀的孩子,似乎不能正常理解事物,不能正常与人交往、交谈,她在村子里经常看见他独自走来走去,有时会直愣愣地走到他们家院子里来,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样突然愣在大门前,问他有什么事,他只会重复一句:“这是南生哥家。”
他在唐荷这里所受到的待遇要温和许多,她见过他闯进别人家的院子被主人大声呵斥赶远。村人未必是厌恶或者害怕这个不同寻常的孩子,只是觉得他既然无法体认及表达正常的情感,那他就不是正在意义上完整的“人”,那么伤害他就不像伤害其他人一样会激起自己的内疚,如此大多数人对待他的态度都很恶劣。
其实那个孩子被这样对待,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不难过吧?
如今唐荷的孩子就要出生,她不能想象当自己的孩子被轻视、欺辱,她会不会凶狠扑上前去与人厮打。
可是唐荷见到过许氏面对这一切时暗自垂泪,有时反而得拉着孩子弯腰向人赔罪。也许对她而言,生活过于沉重,生命过于苦痛,她和她的孩子已经低到尘埃里,对普通人来说形同践踏的举动于他们已经是常态,求生太过艰难,于是他们不能不咬牙沉默。
唐荷想到这里,心潮翻涌,眼睛里滚出泪水。
周南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对,把她板正了后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不由地大惊,“怎么了?!那孩子是做了啥错事吗?”
唐荷摇头,“没有。”
“怎么就哭了。”周南生给她抹眼泪,“我还想着那孩子虽然跟咱们有点不一样,但从来不闯祸的……”
“也不是他的关系,”唐荷有点不好意思,咕哝道:“我自己没有要哭,都是怀孕让我荷尔蒙失调的关系啦。”
周南生没有听懂,只是无奈且宠溺地看着她,“傻不傻呀。”
“我就是有点难过嘛,你六婶一家子日子过得不容易。”扁头六的爹虽然与周南生已经是好几代以外的旁亲,但按照辈分,周南生是应该叫他做六叔没错。
虽然不知道唐荷为何突然提起这一家人,周南生却没有问,而是回答起了她一开始的问题,“是不容易,我六叔家里一直特别穷,二十几岁上才说了媳妇,不想两年后媳妇就难产死了,然后也一直没钱再说别的媳妇,直到快四十岁的时候,有一天从外面领了一个乞丐婆回来——也就是现在的六婶。六婶也是个苦命人,据说小时候被拐子从爹娘身边拐跑,后来被卖做奴仆,被打骂狠了私跑出来,过了很长一段乞讨的日子,流落到我们这,被六叔收留了,两人年纪虽然相差大,却也搭伙过起了日子。几年后六婶怀了娃,而且还是个男娃,村里人都说六叔这是盼到奔头了,却不想这娃娃却是不正常的……”
周南生似乎为自己的这个说法感到抱歉,因此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从前我住在老宅子里,跟他们家离得不远——他们家就是咱们后面不远的两间泥坯房。六叔年纪跟咱爹差不多大,身体不好,做不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