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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穿越田园生活(完结)作者:周四四-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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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多谢你。”周老爹张张口,多的话也说不出了。两个相识了十几年的男人,各自黑发染霜,面容印上苍老,相顾无言,唯有拍拍彼此的肩,表达无言的支持。
宋掌柜家去之前还说了一席话,“等你们家东生他们出来,铺里人手够了,我也差不多要辞工了——你别张口,我晓得你要说啥,老周家没有亏待我——你儿子个顶个的能干,铺子早不缺人手了,正好我这些年辛苦干活,也置下了一些田地,也都给儿子都娶上了媳妇,闺女也都陪了嫁妆嫁了人家,我正该回村子里歇工了,就等着儿子种粮儿媳做饭伺候我了。哎哟,盼了这么些年,可快把这日子盼到了。”
周老爹胸口滚烫,半晌无言后,他低低赔罪,“老哥,你总是为老周家周到地做事……多谢了。”
最后主雇告别,周老爹一个人竖好了木板门,然后脚步急匆匆地、内心荒凉寂寥地走在归家路上。
这一个月来周家境况实在凄凉。铺子里的生意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这几乎是必然的,现银不多,进货的量也跟着缩水,除了保证供应大户熟客,余下零售的货量十分有限。今天看来,命运其实是一环扣一环的,周家先是失去散户的信赖无法先白条拿货再付款,接着现金链险些断掉,然后销量的锐减又影响铺子的收益。
周老爹一生吃过许多苦,受过比现今苛刻许多的穷,因此他内心对这窘境并不十分担忧,让他这一个月来犹如在火里煎熬的无非是三个儿子身陷囫囵:再没有什么比一个父亲担忧儿子服刑甚至被砍头更让人恐惧和悲伤的了。
如今即将尘埃落定,只要把钱凑齐了,儿子们就能回家。周老爹不由地感觉出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快慰。
就算铺子顶出去也无所谓,他悲哀且麻木地想着,我可以做回走街串户的货郎,东生和南生跟着我一起干,等我像爹那么老的时候,又可以再把从前的家业挣回来。
如此他心里受到了安慰,脚步加快往家赶。往常从镇上回家要半个多时辰,如今他跑起来半个时辰都不到——他担忧老父亲,总怕他哪一秒熬不过了就西去了。
所幸到了家一切如常。他先去看了老爹,老爷子还是坐在他的摇椅上——他最近特别畏寒,因此身上搭了毯子。老爷子面色还算平静,虽然这平静中有着深重的暮气。
周老爹把宋掌柜的话转告了老爷子,又拿出银子给他看:“如今咱们手上有十七两银子了。”
老爷子沉默一会,道:“小宋是个有心人。”
父子俩相对静默半晌,最后还是周老爹小心翼翼揭破一个事实,“爹,赎回东生兄弟三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咱们还缺一百多两呢。如果要留下一点做本钱,那至少还得凑一百一十两……”
周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让我想想。”
周老爹只得留了老爷子一个人在光线逐渐墨黑的冬日深暮中静坐,自己回到他与徐氏的房中,像一摊泥一样疲累地瘫坐在椅子上。
徐氏正在翻箱倒柜。这件事情她一个月来常做,一回一回地,她把这些年珍惜攒下、藏起的首饰、绫罗都翻找了出来并给周老爹拿去当了,如此箱笼中全不见了值钱的东西,这一回她是翻无可翻了。
因此她只好在周老爹旁边的椅子坐下,陪着他一起无力地叹气。
“这两年我以为咱家是苦尽甘来了,”她像对周老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没曾想还有这样窘迫的时候。”
“老天爷好戏弄人。”周老爹苦笑,把怀中的荷包掏出来放在桌上。徐氏直起身拿过来怀着希望打开看了,看了后却获得了失望。
“才这么点银子,差得远呢。”她喃喃地说道,“爹怎么说?”
“他说再想想法子。”
“还有啥法子哟。”徐氏眼泪垂下来。
她最近哭得太多,眼睛镇日红肿,看东西的时候,眼神已经有模糊的迹象。
“我晓得你跟爹都开不了口,”她咬咬牙说道:“我开得了口。晚饭的时候我跟三个儿媳妇说。”
说什么?无非就是厚着脸皮让三个儿媳把陪嫁拿出来。
这样的事情周老爷子和周老爹是抗拒的。这跟他们的观念不符。他们根本连张口都做不到。
但是他们也没别的法子了。前期奔走,周家陆陆续续也花了四五十两银子,铺子里这两个月挣下的一点毛利根本不够填。周西秀回家探看,徐氏吞吞吐吐地把家中的窘迫跟她说了。
女人是这样的生物,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容易感觉受辱,但也极能忍辱。徐氏因想到三个儿子身在狱中,向女儿开口要钱这样的难堪事,她也咬牙做下了。
周西秀一声不吭回婆家去拿钱。她成亲那会,周家也还不是十分兴旺,因此给她的陪嫁银只有二十两。这数年来,她把银子藏在衣箱底,实不实探手摩挲一下。这回她一个不留地把它们装进荷包里带回来给李氏,“娘,这里有二十七两银,除了我的陪嫁银子,还有胡贵给我的七两私房——旁的我一时也凑不出来了,胡贵他虽然顶顶好说话……”但属于胡家的日子,却也要过下去。
徐氏搂着女儿放声大哭。村庄的农户人家,养大了女儿,给她一份陪嫁嫁出去,然后就自觉完成了任务:女儿自此是“别人家的”了,不管衣食住行,生死病痛,都不是爹娘的任务了,爹娘所有的,都将留给儿子。
可是偏偏受了薄待的女儿,总是记挂与父母兄弟的血脉亲情。
周老爹回家后把女儿的银子拿在手里,也悄悄地掉了眼泪。
但如今,周西秀拿回来的银子也早花光了。周老爹和周老爷子也想不出旁的方法了——别的生意朋友情分不深,没有到开口向人借银的程度,别的情分深重的亲戚,却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出借。
如果不跟儿媳妇开口,哪只好把铺子顶出去了——周家也就断了后路了。
晚饭的时候,徐氏就在周老爹和老爷子的沉默中把这话说了。
周老爹和周老爷子身上的难堪浓厚得向并坐的唐荷妯娌三人扑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他们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她们不忍心看。一个父亲,一个父亲的父亲,他们的难堪让她们加倍的难堪。
唐荷低垂着眼眸,跃动的烛光制造出的闪烁暗影仍然映入眼帘。她一时有些恍惚。
这真像一场梦境,她想,朴素冷寂的农家平房,苍老的农夫农妇。然后是失却自由未得归家的丈夫。
这一个月来这个家的泪水已经太多了。大家都已经疲惫。杨氏也是一言未发。她摸摸靠坐在怀里的女儿的头发,又摸摸一旁坐着的儿子,然后她掏出准备了许久的荷包,“这里有三十二两银子——我跟东生所有的都在这里了,我那两个钗子换的当银也在里头了。”
唐荷跟吕氏也做了一样的事情。银子都早早归拢随身带着,并非有意看老人独个着急寻出路,只是他们窘迫到及至仍然想保住自己俗世的尊严,她们也不敢主动打碎它。
太平日子的许多小心思,气恼,嫉恨,在灾难面前,不约而同化作体谅和理解。
唐荷把自己的陪嫁银子摊开在桌上,是四个亮闪闪的十两大银子。
吕氏咬咬下唇,把裹着二十两银子的帕子也打开。
“等……过些时日,”周老爷子低声说道,“日子回了正轨,铺子挣到了钱,你们的陪嫁银子,老周家都会还给你们的。”
妯娌三人齐齐摇了头,杨氏含着眼泪问:“爷爷,咱不管那个先,如今银子够把东生他们赎回来了么?娃娃们想爹想得厉害……”话到最后已经带了呜咽。
唐荷及吕氏也热切地望着老人。
三个老的对望一眼,周老爹伸手把身上的银子也掏出来,跟桌上的放到一处,“如今一共有一百零九两,还差十一两……我跟老爹再想想法子。”
“还有啥法子哟,”徐氏悲苦地又要流下泪来,“法子都想尽了。”甚至她还回去找她一毛不拔的哥嫂硬生生抠了几两银子回来。
唐荷等人都知道这是事实。一个月来的艰苦是大家共同经历的。
唐荷迟疑,她想也许得回去跟爹娘借一点钱。只是没有做到的事,她这会也无法开口保证,毕竟唐家生活简朴,如果爹娘为难,她也不忍心逼迫。同样的,她也不愿此时让周家人有了希望,然后面对可能的失望。
“统共就差十一两银子吗?”吕氏突然开口问道。
“本来应该留几两银子做铺上的本钱,铺子里的干货快卖完了,”周老爹迟疑地答道,“但是这会也管不到本钱的事了,确实最少还差十一两银子。”
吕氏沉吟了一会,“我晓得了,我去努力凑一凑二十两银吧。”
作者有话要说:傍晚吃了药过后就模糊地睡着了,夜深醒来爬起来码了一些字,凑够了一章,如今发上来
虽然我自觉写的故事不会比生活本身更悲苦,但似乎也不太符合年节的主旋律,所以大伙儿其实可以过完年后再来看。我保证本文会尽量幸福地结文
有读者说我不勤快
我不同意。我十月底开文,在有正职工作和一个小娃娃的情况下,每天晚上三四个小时自由时间全用来码字,基本保持日更,偶尔还加更,虽然也有请假的时候,但是都是不得不。如今我还在静养中——我也不至于为了省下三千字的日更,大过年的拿自己身体健康撒谎
晚安

93番外

我叫周嘉宝。小名叫心爱。我娘说;这是因为我是她和爹心爱的宝贝。
我还有个弟弟,他叫周嘉明;小名叫亮亮。娘说,这是因为弟弟是她和爹的小小男子汉;他们希望他日后长大而始终怀有一颗明亮坦荡的心。
我和弟弟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虽然小名只给家里人叫,但每次认识新伙伴,我们都还是要解释一回自己的名字。那些二蛋狗剩们通常就会搔搔脑袋;迷糊地说道:“听不懂……”
真笨。我和弟弟就听得懂。娘说过;就算是小孩,也是能理解赞美和期盼的。
虽然伙伴们不懂,但我们还是玩在一起。傍晚时候;村里人家瓦顶上都升起袅袅炊烟(袅袅炊烟是指煮饭时从火烟筒里冒出来的烟;是袅袅不是鸟鸟哦);然后村子里的大娘大婶们扯着大嗓门喊:“二柱子(细头七、长肚五),回家食饭!”
一圈呼喊下来,你就都晓得伙伴们的模样特点了。
轮到我们,是娘带笑的呼唤:“心爱,亮亮,回家吃饭啰~~”
然后我和弟弟就会倍儿骄傲地、挺着胸膛从伙伴们跟前走过。
“小孩子真是一点小事都能得意,”我偷听到娘私下跟爹说这件事,“你不晓得那两个宝贝蛋抬头挺胸像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
“咱心爱是女娃儿,不能说她是公鸡。”爹说道。
爹比娘好!我心里偷偷想着。下一秒却听他又说道:“她是小母鸡。”
然后我就听不进他们俩叽叽咕咕的说笑了。我忘记自己在装睡,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生气地冲爹娘说:“我是爹娘心爱的宝贝,不是小母鸡!”
弟弟也跟着睁开眼睛爬起来吵嚷:“我不要做小公鸡!”
爹娘哈哈大笑。娘尤其可恶,对我们做羞羞脸,说:“被捉到偷睡了吧?”
弟弟还小,不懂害羞,被揭穿后就咯咯笑着钻进娘的怀里。我却不好意思起来,于是我努力思考,给装睡找一个正当的理由:“爹爹不是跟娘说希望我和弟弟早点睡着的么?这样爹和娘就可以光屁股打架了。”
我一边回想之前扒开被子看见睡着的爹娘光屁股的情形,一点对自己点头:“我听爹爹的话,我是乖宝贝。”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嫁了人入了洞房,回想起这一刻,才终于明白爹娘为什么突然脸红得像鸡屁股。
如果我早早的就明白娘的独白,一定是:太重口了有木有?
不过我和弟弟真正装睡的理由,不是为了看爹娘的光屁股,我们是希望爹爹抱。我们俩每天晚上都赖在他们的大床上闹腾,过了睡觉的点也不肯走,等我们玩累了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娘温柔地跟爹说:“乖娃都睡着了,你把他们抱到小床上去吧。”
我们的小床跟爹娘的大床在同一间屋里。大床到小床,只有几步远。但是那几步的距离,我被爹爹抱在怀里,我悄悄地拽住他的衣襟,闭着眼睛悄悄地笑。
然后我知道我被轻轻放在小床上。爹爹亲一亲我,然后娘也亲一亲我。他们会给我掖被子,轻声说:“心爱,睡个好觉觉哦。”
同样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和弟弟都长大,我们对事物形成各自的看法,可是无论它们与爹娘的观点如何相悖,以及我们如何焦躁地要挣脱爹娘的约束,因为牢记幼时的这一份幸福,我们始终不会真正的忤逆他们。
当然这会我和弟弟还小。有时候我们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肯睡觉,娘生气了就会跟爹说:“你快出绝招!”
然后爹爹就会学老鼠叫。吱吱,吱吱。
一开始我和弟弟会以为是真的老鼠爬进屋里来,就会小声尖叫起来,为了怕老鼠咬不睡觉的小孩,我们就会赶紧蒙好被子闭上眼睛,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过后来,我很快就晓得是爹爹在假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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