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妆 作者:veras-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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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顺着甄荣安的眼睛望过去，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了然于胸的笑道：“甄大人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而甄荣安将杯中的酒也一饮而尽跟着他哈哈的笑了起来。



☆、试探

甄荣安的眼神那样的肆无忌惮，米雅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但是她视若无睹，眼神平静如无澜之水，未知臧否。

“你在想什么？”欧阳伊耀拧眉看她，只见她手中拿了玻璃杯一点一点啜饮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她的唇边漾起一抹桃花一般艳丽的笑意，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人。

穿着和服的百合子如乖顺的雏鸟站在他的身后，望着米雅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在遇到他之前，百合子的眼里只有哥哥武田仲一个人，她觉得这个世上大概没有比哥哥更俊逸潇洒的人了。可是那一天，当她看到了穿着军装的欧阳伊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怦然心动。

怎么还会有像他这般伟岸的男子呢，那一袭军装穿在他的身上简直是十二分的妥帖。更衬着他非凡的气势。今天的舞会对她那么的重要，刚才在楼上，她对米雅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她希望能够同欧阳伊耀一起跳一支舞，她想要贴近他，感受他的气息，她一点儿也不想要隐藏自己对他深深的爱慕之情。这有什么呢？巴黎的小姐们，都在疯狂的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呢。

欧阳伊耀值得这份殊荣，值得她最纯真的感情。

欧阳伊耀看了米雅的侧脸一眼，她的眼睛只微笑着看着前方，他扯动唇角，迈步向前，每走向百合子一步，百合子的微笑都加大一点，像一株慢慢盛开的昙花，有着惊艳的美感。

近了近了，他就停在距离她咫尺的位置。

百合子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只小鹿，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脸也红了，眼睛与他灼热的眼神对上之后又慢慢的转移，觉得自己如果再多看他一眼，下一秒就会倒在他面前似的。

“百合子小姐，”欧阳伊耀终于缓缓的开口：“我军中还有事情要忙，就此别过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说着朝着不远处的陆川看了一眼，陆川会意立刻上前，捧着一个红木盒子递给欧阳伊耀。他将盒子拿在手里，又对她道：“生辰快乐，小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他淡淡的说。

百合子怔了怔，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是他眸色的清冷，让她敏感的感觉到他的拒绝之意。她心上的柔软处莫名的塌陷，狠狠的痛了一下，下一秒眼中竟然腾起一片雾气，接着很快的收敛起来，艰难的对他保持微笑，用手慢慢的接过那个红木盒子，用晦涩的中文对他到：“谢谢你。”

“再见。”欧阳伊耀转身，没有半分的留恋。

他走的时候，连她也没有看一眼，米雅靠在一根冰凉的石柱背后淡淡的想。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魏静姝怀孕了。

终于，可以找到这样一个好的借口，可以彻底的将他们之间的牵绊分开。

这该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好事呢。

“雅雅。”百合子恋恋不舍的看着欧阳伊耀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走过来对她说：“你哥哥，你哥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说的话你没听懂对不对？”米雅拍拍她的肩头笑了笑道：“他只是军务繁忙要早些离开，百合子你可不要想得太多了。”

“是吗？”百合子的笑容有着被她看破的生涩，然而笑开了之后，明亮的似乎可以照亮周围的一切。

“是啊。”米雅的声音平静而且悠然。

“百合子，陪浅野先生说说话吧，他已经念叨了你的名字一整晚了。”武田仲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米雅顺着百合子的眼睛看过去，武田仲说的是那个胖胖的年过半百的军官。

“是吗？好的。”百合子愉快的点点头。

“礼物我来帮你拿着。”武田伸手过去，却被百合子躲闪开来。

“不要你拿，我自己拿着。”她的眼睛有着片刻的慌乱，抱着那只盒子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此时，武田仲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戾气，米雅眉头一蹙，正打算看清楚，却只见他眼底的笑意将所有的情绪都迅速的掩盖在那样墨黑的深潭里不见了踪影。

百合子匆匆的走开了，武田仲斜着身子靠在石柱之上，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说：“浅野先生是我们家的长辈了，他非常喜欢百合子。”

米雅温柔的笑：“嗯，百合子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值得每一个人的喜欢。”

“那么你呢？”武田仲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

“我……”米雅低下头轻笑一声，又扬起下颌道：“我和百合子是完全不同的人。”

“雅子似乎很为这一点而骄傲。”他倾身靠近她一点，玩味着她的表情。

“不是骄傲。”她说：“是接受。”

“接受？”武田仲不明就里。

“嗯，”她肯定的点点头：“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经历的一切，然后完完全全的接受我自己。”

武田仲又看了她一会儿，蓦然笑了，他端起酒杯碰了碰她之间夹着的哪一盏酒杯道：“说的好，为了接受。”

米雅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把整杯的香槟喝下去，自己却一点也没动。

武田仲也不勉强她，他今晚根本就不用喝酒，他只觉得自己只要看着她就已经醉了。

“关于沈世宗的事情我查到了一点眉目。”他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说。

“是吗？”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忽然凝聚起来，看着他的脸。

武田仲忽然觉得自己可怜，他竟然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消息来赢得一个女人的注意了，可是因为对方是她，他觉得自己又从没有此刻那般的心甘情愿。

“你哥哥没跟你提过？”

米雅挑眉看了他一眼说：“他应该跟我提起吗？”

武田仲抿起唇角，看着她平静如深海的眼睛，良久才道：“你哥哥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忽然就笑了，他猜得一点也没错，提起那个人，温柔就渲染了她的眼角眉梢。

“雅子，你知道么，他曾跟我说会拉你下地狱的。”鬼使神差的，他就说起了这个，他审度的目光就藏在他的微笑后面。然后他看她不仅没有收敛笑意，反而越笑越深，像是一朵在璀璨的灯光下，动人的音乐里，毫无预兆就忽然怒放的牡丹花，美得惊心动魄。

“你会吗？”武田仲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急急的问。

恍惚中只听她道：“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

现在的她其实早已经在地狱里了啊。



☆、应对

米雅从眼角就瞥见了甄荣安的靠近，这个人着石青色翻毛皮马褂，身材矮矮胖胖长相并不起眼，但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虽然眉目之中带有贪婪之色，然而整体来看却也不失威风，瞧他的身形应该是个带兵习武之人无疑。大概鲜少有人会不注意到这个人吧，在场的很多权贵都曾到他的身边问安，可见此人身份显赫，再看他同那两个日本军官相谈甚欢，身边甚至还带了翻译，肯定是有备而来。

“武田先生。”正待米雅猜度他身份的当儿口，甄荣安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武田一直侧身对着米雅所以没有注意甄荣安的靠近。

“哦，甄大人。”武田仲微感意外的看着他道：“你和浅野将军……”

“哦，”甄荣安的眼睛故作轻松的扫过米雅的脸，最后落在武田仲的身上道：“方才同浅野将军一叙，他一直在夸武田先生。当然甄某人也要感谢武田先生才是，怕因为是您引荐，他对我的提议似乎特别的感兴趣。”

武田仲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是吗？”他打着哈哈说：“那就好，那就好。甄大人能够赏光光临……”

“武田先生，何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美人是……”甄荣安打断了他的客套。

他的三角眼轻轻一瞥，武田仲心下一沉，然而还是微笑着道：“啊，是我疏忽了，这位是米雅小姐，我的朋友。”

“哦……”甄荣安故作明了的点了点头，又做思索状道：“米雅，这个名字在下甚为熟悉，好像是……”

“欧阳伊耀是我的哥哥。”米雅嫣然一笑道。

“啊，欧阳少帅的妹妹，失敬失敬。”甄荣安礼貌的向她举杯，不安分的眼睛又一次上下打量她：“听闻欧阳少帅是有这么个妹妹，美艳不可方物，遗憾的是早在一年前已经嫁到江南第一巨富沈家，没想到今儿个还能在这里遇见，有生之年能够一睹沈夫人芳容，也是甄某人的福气呀。”

米雅勾起唇角笑了笑，这个甄荣安着实是有意思，他说“沈夫人”，而不是说“米雅小姐”，他明明是知道她的身份，却又故作无知的样子，真真的有意思，想到这里她又说：“过奖了，小女子还不知道您的身份……”

“哦，”甄荣安看了看武田仲，居然卖起了关子：“我啊，也是武田先生的朋友。”

“不敢，”武田仲摇摇手，对米雅道：“雅子，这位是你们朝廷的要员，甄荣安大人，不仅深受你们皇帝的器重还手握兵权，乃是一名难得的将才。”

“哎呀，”甄荣安有些惊讶的望着武田仲：“未曾想武田先生的中文已经说的如此地道了。”

“甄大人过誉了。”武田道。

米雅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原来是新军统领甄大人，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甄荣安以为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有所表示，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个女人嘴上说的恭敬却没有任何动作的表示，这一点跟她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哥哥欧阳伊耀如出一辙。

武田仲看着米雅，也觉得她的表现异于常人，一般的女子一听到甄荣安的身份无不下跪行礼，然而她的态度随意，镇定自若，仿佛并没有将甄荣安高高的官阶放在眼里，这些看到甄荣安的眼中或许是高傲的不可一世，可是看在他的眼里，却觉得她气度高华，对她又平添了几分爱慕之情。

“没想到米雅小姐倒是很关心时事。”甄荣安随口道。

“是知道一些。”米雅笑了笑说：“年幼的时候也曾跟家中的先生识字，现在偶尔看报。”

“哦？”甄荣安粗而圆的手指拂过被精心修饰过的八字胡问：“都看些什么报啊？”

“《晚报》、《新报》、《大公报》都会看一些，不多。”

“嗯，这些也就够了。”甄荣安发现她说起话来，从容淡定，自有一番风采，又多聊了几句先下的实时然后话锋忽然一转问道：“你父亲现在可好？”

米雅随即平静的答道：“有劳甄大人费心了，家父还在休养。”

“唔。”甄荣安笑了笑，眼珠子一转突然问她：“那么，你那个公公沈世宗呢？你此次来北地，一定见过他了吧。”

此话一出，原本站在米雅身边百无聊赖的武田仲的眼光也倏的一下子，盯在她的脸上。

可米雅却神色淡然的回道：“没想到甄大人还认识我家老爷。”

甄荣安自认已经攻其不备，不料这个女人如此的深藏不露，眼睛里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讶异的神色。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探子消息有误。

他思量了一会儿道：“不。我与沈家的老爷并无私交，只是江南沈家富甲一方，想不知道他这位豪绅也很困难。何况前段时间京城动。乱，你们在北地的生意也怕是受了影响。听闻你沈家老先生一直留在京城照看生意，所以照例关心一下。”

“那就谢谢甄大人关心了，我家老爷若知此事一定也对大人感激不尽的。”米雅聪明的将谈话终结在此处。她言罢不等甄荣安再开口，自己先懒懒的叹了口气，对武田仲道：“我要去看看百合子在做什么？我的礼物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拆。”

“好。”武

田仲明白她的意思，赶忙点头。

“甄大人。”她临走前也超他点点头。

她款款走向了站在会厅那一头的百合子，两个男人都不自觉的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她隐没在人群里。

良久，甄荣安才问：“武田先生怎么会认识她的？”

“雅子小姐曾在京都留学，与敝人的妹妹百合子是同学。”

“唔……”甄荣安点点头了然于胸，然后轻笑一声道：“武田先生当时可知她的身份？”

“不，”武田仲摇摇头：“我也是来到这里才又偶遇雅子的。”

“嗯……”甄荣安盯着手中如血般殷红的酒水狡黠一笑：“这样误打误撞的情谊，恐怕也算是武田先生你的一份惊喜了吧。”



☆、暗

米雅的眼睛在人群里搜寻百合子的身影，却不料看到了让自己吃惊的一幕。那个被武田仲称作浅野将军的军人，在一个高处的台阶上坐着，身边陪着的那个女人，着藤黄色的旗袍裙，用五色丝线秀出繁复的花样，从肩头一直蔓延至下摆。此时的浅野正在同身边的人低声说着森么说话，那个女人的眼睛就漫无目的在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