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锦 作者:陌玉-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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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色一转,便是轻巧的避了开,不是她为那目光威慑,而是这人目前的身份,她开罪不起。
主座上,端坐在广平王右侧的女子,有着精致的妆容,姣好的五官丝毫看不出流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高高盘起凌云髻上,佩戴着九鸾朝凤金钗,更加衬得整个人高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光凭那只钗,何梦锦已经能猜到她的身份,广平王正妃,也即是当朝皇帝的亲姑姑,长公主李寒云。
这个一直在传闻里的女子,何梦锦还是第一次见,但明显,对方似乎对她有成见。
传闻里,虽然由于她的介入夺了本该属于贺兰珏娘亲的正妃之位,但因着她的温婉和大度,跟广平王倒还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想到日前何梦锦听到的,她安排贺兰齐的娘亲唐夫人献舞,她很难跟眼前这个高贵雍容的女子联系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浮华背后,有多少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何梦锦自剧本子里见识太多,再加之李寒云这番打量她的目光,着实让她对这人的感觉好不起来。
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何梦锦一时间也不打算继续纠结,她将目光一转,却又迎上主席右手第一席上,另一道掠过来的目光时候,突然间豁然开朗。
也是一位女子,着绯色芙蓉锦缎百合裙,梳着高贵的朝天髻,容颜自是不必说,虽比不得贺兰诗那般绝色倾城,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女子何梦锦没有见过,但见她所坐的位置,以及她身边坐着的,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贺兰王世子,贺兰浩,她便是世子妃无疑。
何梦锦心头低念了这名字一遍,赵玉霜,她便是赵小侯爷的亲姐。
自己前几日在街上拦架惊马,险些伤到赵小侯爷的事情早已传的满城皆知,如此时,世子妃维护自己弟弟,看自己不顺眼这很正常。
“我敬孟公子一杯,在下先干为敬,请。”
耳畔响起衢州郡守李长德的敬酒词,何梦锦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有些失态,她赶忙收拾了心神,含着笑意举杯,回了李长德一杯。
酒入唇角,何梦锦脑子里还在思索,在这般重要的宴席上,没见着唐夫人便也算了,怎的连贺兰齐,贺兰诗,贺兰珏都没有踪影?
正想着,却见听欢悦的琴音都止了声,一舞方罢的舞姬们也低头行礼退了场。
留下的中间偌大的场地上,被人搬来了一架足有一人之高的战鼓。
战鼓舞?
何梦锦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一声轻呵自头顶上方传来。
紧接着,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足下生风,踏着月色荧光,潇洒的落地,那一双美眸只轻轻一挑,便是生出千般万般风情与娇妍,正是安平郡主,贺兰诗。
今日里,她一袭短打劲装,双手持着鼓槌,一身飒爽英姿的站于鼓下,对着广平王朗声道:“父王,儿臣久慕父王当年扫平南晋贼寇时候的威风,是以,今日,儿臣便以这鼓舞为礼,协同二哥同赵小侯爷,献给父王,祝父王福寿安康。”
说罢,她已经利落的转身,步伐,身姿都是无比敏捷且利落的。
鼓声起,她的舞步,错落有秩,整个人,便如同盛开的白莲,在微微风中肆意绽放。
而同时,鼓架的不远处,在鼓声奏响之时,便有两人,持剑起舞,应声而出。
一袭淡紫色华服,身形俊美,动作大开大合,爽朗之气可见一斑的,正是贺兰王府三公子,贺兰齐。
另一人,亦是一袭紫色华服,但颜色偏深,较之贺兰齐,多了几分骄傲与放纵,何梦锦亦是认得的,赵小侯爷。
虽然她对功夫还未参透的有多高深,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凭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这般演示性的比划,已然是个高手不会错了。
咚咚咚——
鼓声粗犷豪放不羁,有着战场男儿的血气方刚,若不见识贺兰诗的舞步,真真是想不出来是出自女子手笔。
但见起身姿步伐,却又觉得这样的搭配,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贺兰齐和赵小侯爷的剑舞本该是伴着瑶琴,但此时,配合这鼓声,非但没有觉得不协调,反倒让人多了一丝新奇的感触。
何梦锦以前觉得贺兰诗是属于娇俏活泼性的,最多是个稍微有些任性的大小姐,今日得见,才知道自己错了。
广平王少年时期征战沙场,将屡次叩边的南晋杀的落荒而逃,这般显赫的威名与功绩,作为一向崇拜他的女儿贺兰诗,怎么会差到哪里去。
光是看她敏捷的身形,与轮梭不乱的步伐,还有那平稳的呼吸,都足以证明,这女子的功夫不低,至少,就算何梦锦用来自己真实实力,根本也不是她的对手。
、第四十章 远道
这一曲激荡胸襟,直听的人热血沸腾,饶是何梦锦心思一向沉稳,也因这鼓声,因贺兰诗的舞步而浑身充满了热血,直恨不得横刀立马,长枪一指,驰骋沙场。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此刻的神色,都是如此。
舞罢,鼓罢,贺兰齐和赵小侯爷的招式罢。
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在所有人还在回味那惊艳的舞蹈时候,贺兰诗已经随手将鼓槌递给了身后跟过来收拾场子的丫鬟,她也顾不得擦额角沁出的汗水,鼓着腮帮子,对着贺兰瑞撒娇道:“父王,儿臣跳的如何?父王可喜欢?”
她本是娇俏的性子,因着这一声甜甜的父王,而显得越发活脱可爱。
十五六岁的贺兰诗,此刻站在中庭,便是犹如一朵耀眼夺目的金色曼陀罗花,满院子的华光,被她占去了大半。
“诗儿跳的舞,自然是惊为天人,父王哪里会有不喜欢的道理。”贺兰瑞将手中执着的酒杯举起,就着唇角喝下,眼底的笑意盈盈。
而何梦锦却是知道,在所有人被郡主别出心裁的战鼓舞吸引了注意力时候,她分了些神放到了场中,在郡主舞至高氵朝时候,高座上的贺兰瑞表情虽是自然,但手中的酒杯却是一个不擦,杯中的酒早已被他洒了出来。
但他此刻,仍旧不动声色的将没有空着的杯子饮下。
是不想让人看出他那一刹那的失神与伤怀吗?
何梦锦再次瞥眼看了已经行至贺兰瑞身旁,就着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的贺兰诗,心底感叹。
其实,贺兰诗有五分像苏夫人呢。
当她翩然起舞的一瞬,贺兰瑞是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人的零星半点的影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微微的感叹了一下,何梦锦随即将注意力又全部放到了宴席上。
许是贺兰诗出于替何梦锦少受到些目光关注考虑,整个宴席,她都没有看向何梦锦一眼。
后面的歌舞升平,一个个节目,依次上演,何梦锦却无心歌舞,因为,贺兰珏一直没有出现。
这样的日子,他没有来。
不知为什么,心竟然生出两分失落,心绪有些自己掌控不住的烦闷,恍然有种要脱离自己束缚的情绪就要破土而出,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何梦锦暗想应是自己今晚上喝多了,虽然事前已经服下了解酒的药,兴许仍不可避免醉了。
于是,她跟左右前后的几人道了声抱歉,便寻了个借口离席,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顺道找回不知道跑去哪里的何昕。
今日的宾客众多,在这外三进院落,王府的守卫很是宽松,见何梦锦自庭院走出,也并未盘查,只点头行礼放行。
问了一个随侍的丫鬟,才知道何昕跟着今日来宴席其他小公子们去了内园玩耍,此时正玩的兴起,她去了反倒坏了一帮毛头小子的兴致,所以也就不打算将他缉拿归案。
屏退了丫鬟,借着月色与凉风习习,她想独自走走,散散心,可是本就没有方位感,且还是第一次来这王府,于是乎,七拐八拐,她就晕了,再转不回之前酒席的院落。
要命的是,这里的侍卫都穿清一色的衣服,看不出是内苑外院,而且,她也没好意思问路。
就这样,由着步子,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见一座院子,很是特别。
说它特别,不是因为建造,以何梦锦的角度尚且看不到院子里面,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今夜,王爷寿宴,整个贺兰王府都是张灯结彩,四下里明晃晃的灯笼足以让何梦锦耀的找不到北。
而此处,灯光安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庆,这样一来,便是跟何梦锦一路行来看到的王府反差太大,所以她才会觉得特别。
虽然明白这是在王府,她不能没有忌讳与小心,但见着门口并无禁忌的封条,且还没有一个看守,好奇心登时上占据了优势。
她便也不再多想,走了近前。
行至院门下,才看到门上,提携着两个大气俊秀的字体,远道。
远道?
何梦锦努力搜索了一番脑海,丝毫没有关于贺兰王府有某处庭院是远道的,而且,这般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么?
她了解的最多的,是关于贺兰珏的娘亲,李夫人生前所居住的万芙园。
据悉,李夫人最喜欢的是芙蓉,为此,贺兰瑞不惜重金,万里从京都,南晋,乃至秦唐运抵各个品种的芙蓉,栽种在她所居住的院子,并提名万芙园。
此事还一度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广平王被美色所迷,奢侈颓靡,有说王爷痴情,对李夫人情深缱绻。
这远道院子,还从未有听说过,在迈步进门的时候,何梦锦还在想,应该是座荒废了的别院吧,不然也不可能冷清如此。
但在,她步子迈了进去,方放眼,凭借有几分明晃晃的月色,看清眼前的景物时,才觉得自己错了。
除了依水而建的一座凉亭,入目的,便只有芙蓉。
满池的翠盖,在月色的掩映下,随着夏夜的风,摇曳起舞,似是低吟一段风干了的水墨年华,满卷里,写满了哀凉。
在看到这满园芙蓉的一瞬,何梦锦当即就明白了这园子名为远道的意思。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园子本该就是万芙园,因着李夫人去了,才会被那个痴情的王爷改了名。
远道,何梦锦忍不住轻声叹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于广平王,有李夫人的地方,才是家,才是归宿,她都不再了,这天下,无论哪里,他都是那个无处可寻伊的游子。
想到这里,何梦锦突然一怔,警惕性的四下一打量。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雕刻着芙蓉花的玉兰杆侧,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依然从容高雅的坐在那里,他以腕支颍,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何梦锦,目光里,并无半分波澜。
何梦锦按耐住这一刹那几乎被惊到的心绪。
她就说,对于广平王这般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个守卫都没有,如今,让她轻而易举的进了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园子里有人,屏退了守卫。
所以她才那么一看,果然是。
宴席上遍寻他不着,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
、第四十一章 被迫
到此时,何梦锦才想起为何几次看到他都在芙蕖畔。
京都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
然后在千落寺,依然是芙蕖畔,凉亭下,他依然是披着满身风华从容优雅的坐在那里。
却原来,他的娘亲生平最喜欢芙蓉。
他如此,是在哀悼,怀念吗?
心底一霎那想起无数个念头,但出于从小良好的教养,何梦锦却是不会随便的问出口,她强力镇定的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
闻言,贺兰珏只微微的点头,眸色一转,看向芙蕖,淡淡道:“孟公子好才华。”
刚刚她吟哦前人的诗句,还是被他听到了。
虽是被这样一赞,但她丝毫听不出那玉石抨击一般好听的声音里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何梦锦不置可否,她没心思要在这里跟他做表面功夫打官腔,之前心头猜测的那件事再次浮现在脑海,她迫切的想求证,但又没把握贺兰珏会承认,思索了一番,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道:“公子要我送的那盘墨玉棋,我送了。”
“嗯。”
贺兰珏丝毫没有要再多说一句的意思,他的目光继续停在池子里,那些开的正盛的芙蓉上。
许是见惯了他这般淡然的神色,何梦锦也不气馁,她按奈住此时心头那微微腾起的火苗道:“公子可是记得与我约法三章?”
闻言,贺兰珏才转头看向何梦锦,用他那浩瀚可容天地星河的眸子,淡淡一瞥,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有违背?”
只那一瞥,仿若看穿了何梦锦所有的心思,她所有的伪装与坚持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被这样反问一句,何梦锦犹自强装着镇定,被噎的嘴角却不自主的抽了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贺兰珏此番,让她特意送这墨玉棋,其实是想通过此透露给广平王一个信息——让她去赈灾!
因为之前李萧然信中提到的,此次疫情跟南晋的多利有联系。
而多利,除了盛产墨玉,还是个擅长玄医炼毒的游牧部落。
如果,这次的疫情真跟他们相关联,那么,解药也必须得从他们身上下手,而恰逢此时,贺兰珏让自己送人家特产墨玉棋,让何梦锦如何不多一层心思?
一想到她的猜测成立的话,何梦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为眼前这个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