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炼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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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什么都没问，还犟头犟脑地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和猜测作为攻击抛向自己的老师……！
纱罗揉了揉突突地跳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这会儿后悔也是白搭。
接下去要怎么办才好呢？再找奥法斯三年？……想也不可能吧，如果这人有那么好找，索拉何苦跟在他屁股后头三年净吃灰尘？这次她能够见着奥法斯，想必是他放出的风声让各国的王室秘密指引她找上门来的吧。
眼珠子一转，纱罗的视线落在了那本手札上头。
她只知道这手札的主人是奥法斯的老师，至于此人究竟是谁，奥法斯和这人之间的联系和后续的发展是怎样的……她有必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她根本就不知道脑子里那些碎渣渣什么时候可以自己整理好变成一份完整的记忆，而她单方面的臆测也不可以就这样成为她判定事实真相的理由，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着手追查当年发生的事情，也许能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叩叩叩——”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纱罗本能地用极快的速度将手札扔进了次元袋。她扬声道：“稍等，马上就来。”
站起身，纱罗三两步离开桌边走到门后，将门打开——


☆、19生命之树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当着众人的面步入了成年期的精灵混血朱利尔斯。　
看见这样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纱罗有些愣神。
两人对视几秒，精灵混血局促地攥紧了拳头：“……可以邀请您外出散步吗？”
……散步？这个时间？
似乎是看出了纱罗的疑惑，他有些不安，但仍然强自镇定下来：“就一会儿，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的。”
纱罗偏头想了想，同意了：“好。”虽然眼下她还有些思绪没理清楚，但姑且就听听看他想说些什么好了。
朱利尔斯松了口气，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银色的月华之中。之前纱罗嗅到的花香味变得更加馥郁，混合在夜里极淡的露水和青草味道之中，隐隐的蔓出一丝清甜的香。
这种气味极好地稳定了两人稍微有些紊乱的心神。在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之后，纱罗和朱利尔斯这两个互相都不熟悉的人居然蓦地相视一笑。
夜间的复苏森林很是宁静。
精灵们在夜晚极少出门，特别在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在森林边缘处轮班警戒的精灵斥候以外，基本上整个复苏森林已经沉入梦乡之中。
“请这边走。”精灵混血儿在前方带着路，不时地出声提醒：“请小心脚下。”
对于接下来会被带到哪儿去、对方会说些什么，纱罗是完全没有头绪。前方两步开外的精灵混血并没有和纯血精灵一样拥有一双尖尖的长长的耳朵，看上去极年轻。除去继承了属于精灵的超然美以外，他的一切和人类并没有两样。
白天在谒见之间精灵王说过，他的母亲所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他的名字，好像是叫朱利尔斯吧……？
朱利尔斯，在古语里是“沐浴在神光中”的意思呢。
既然是由精灵王来传达这一讯息，说明精灵王和他母亲的关系匪浅……极有可能也是精灵。
这么说来，他的父亲是人类吗？
纱罗盯着朱利尔斯那一头华丽的银白长发。
……还没有看到过哪个精灵有这样颜色的头发。从进入复苏森林开始，触目所及的就是青绿色、金色、琥珀色等等。像朱利尔斯这一头银白，放在这个族群里实在扎眼。不过这会儿看上去倒是真的是好美，月华照着他一头长发折射出朦胧的月牙色，就好像上等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一般，高贵而内敛。
一阵沉默之后，朱利尔斯忽然开口：“刚刚我以为您不会答应我的邀约了。”
“是的，本来是不想外出了。”
“诶？那为什么……”
面对朱利尔斯惊诧的回望，纱罗没有回答。
她在想要拒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最初进入复苏森林时在居所的阴影里看见的那双眼睛，那双正是属于眼前的这位精灵混血儿的一双纯净漂亮却带着黯然的眼睛，那神色让她心里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而在最终应下了邀约。
见她不答话，朱利尔斯反倒更加平静了下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表达我衷心的感激。今天如果不是有您的帮忙，现在也许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非常感谢，高贵的炼金术师。”
“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纱罗摇摇头：“高贵什么的……不要再对我用敬语了，否则我们的谈话也不必继续下去了。”
朱利尔斯愣了愣，也只好点了点头，顺了纱罗的意。
“那么，把我喊出来是要说什么呢？”
精灵混血儿却没有立刻答话，他伸着手拨开从大树上垂落下来的藤蔓，示意纱罗过去。纱罗微一矮身，从朱利尔斯为她制造的通行空间里穿了过去。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个湖泊。
湖泊不大，湖中央的土地上长着一棵透着古老而神圣气息的大树。那棵老树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纱罗站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那棵树内部散发出来的极强生气。
老树的枝桠之间星星点点地发着纯白色的光，就好像纱罗曾经看到过的，在帕米尔高塔中装饰在墙上那加持了照明术的炼制品一样。
如果看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这一树上挂着的光球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光球内不时有零星的光屑向天上飘去。
镜子一般平静的湖面倒映着一树星辉，干净得恍若人界最后一方净土。
纱罗有些愣神，任身边的朱利尔斯叫了她好几声都反应不过来。精灵混血儿只好轻声说了句失礼，有些尴尬地携起她的衣袖。这样一动之下，纱罗马上回了神，却没有把朱利尔斯的手挥开，让那人就这样抓着她的袖子把她带到了湖泊边缘。
“这里是精灵族的圣地，生命之树……它是精灵一族的命脉。”
纱罗眉头一皱：“那你还带我来，不要紧？”
朱利尔斯站在湖边正仰着头看那一树的光粉，许久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见状，纱罗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拢了衣袖，蹲下身去盯着湖面。湖泊清澈见底，虽不是活水却养着好些小生物，见她蹲在湖边，纷纷聚了过来，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精灵王今天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朱利尔斯忽然开口，眼神依旧落在生命之树上：“我的母亲是精灵王的姐姐，在我被送到复苏森林度过不稳定的成长期时…被杀了。”
纱罗刚伸出去想要将手指浸入水中的动作一顿，侧过头去看他。
精灵混血仍保持仰着头的姿势，露出来的一截细白颈子，像是带着仓皇的献祭一般。夜色之中，他那一头银白的长发在晚风里微扬。
忽然，他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露出了小心翼翼的欣喜：
“看，那就是我的母亲——”
原来，在生命之树上挂着的这好几个光球就是复生的精灵未出世时的形态。
纱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生命之树最高的枝桠上，有一个小小的光球。不知是不是位置的关系，纱罗总感觉在这树上的几个光球里，朱利尔斯指着的那一个所散发出来的光最明亮，也最纯粹。
朱利尔斯盯着那光球看着看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纱罗并不去打扰他。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父亲、母亲…亲人，这些都是纱罗从不曾拥有的，她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思考此刻的朱利尔斯到底需要她说些什么。从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到现在，她所拥有的生活完全没有办法和眼前这一位的经历相提并论。
说不清现在心里是怎样的一个情绪，纱罗垂着头，伸出在月光下显得苍白的指尖来回拨弄着地上的碎石块。
不知怎么地，她的思绪溜到完全相反的方向——纱罗想起了白天还在这复苏森林里的奥法斯。
当时，她的老师脸上的神情…那种期盼和希冀，到底是在期望着些什么呢？当时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逆反让她完全没有顾及奥法斯会有怎样的想法，只想着这人竟然一点交代都没留下就把她抛弃了……
现在想想，也许他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联系起手札里的记录，奥法斯在手札主人的身体日渐衰弱的时候复原了一份邪恶的配方，和实验间里头那些不详的炼制材料及痕迹来看，似乎是对生物体的某些什么研究吧？目的是治好他的老师？
不、不不不……最终的反噬是不可能中断的。
所以奥法斯的目标难道是……扭转他老师生命体的性质吗？？？
可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配方吧？她这几年来翻遍了高塔里所有的古籍，都没有看到相关的记载啊……
邪恶的配方到底指的是什么呢……这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他那一脸的期盼希冀，到底是在期望些什么？——从她身上吗？
纱罗琢磨了半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身旁的精灵混血儿打破了沉默。
“…今天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朱利尔斯再一次开口道：“那些不明生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我的母亲在生下了我之后就把我送到了复苏森林，因为感激精灵王对我的收留，母亲领了命令去追踪这些不明生物的巢穴，结果……”
纱罗定了定神，将注意力转回身边的精灵混血儿身上，只见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渴望，似乎格外想要伸手去触碰悬在生命之树顶端的那颗光球。
那就是……亲情吗………
“几乎没有几个纯血精灵会视我们为平等的个体，我在这个看似平静祥和的地方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所有的精灵只能在踏入成年的那一天从最重要的人口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这点，就连精灵混血也鲜少地被一视同仁了……这被精灵族内称为不成文的成年仪式。可我的名字…却不是从我最重要的人口中得到的。
“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我想为我的母亲做点什么。”
朱利尔斯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灼然而坚定。
这也许是这个精灵混血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吧？纱罗忽然想起初见他时那双黯淡的双眼，他在混沌和质疑中度过的数十年之间，大概都只拥有那样的眼神吧。
这也太可悲了……
几个念头一逝而过，纱罗听见朱利尔斯终于将目的说了出来，他原本柔和的声调里充满了的决心——
“高贵的炼金术师，请教我炼金术吧！”


☆、20拒绝（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