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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千里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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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梦瑶一手托住腮帮,歪着头看他,含糊道:“我哪里哭了?我没有哭啊。”一边说,一边却有眼泪簌簌落下来。
墨城心疼了一下,他给她拭去眼泪,沉声道:“是他欺负了你么?”
卢梦瑶脸一沉,匆匆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肯说话。墨城道:“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吧,说出来便好了。”
卢梦瑶黯淡在眸光倏然一亮,犹豫道:“真的?”
墨城点头,卢梦瑶放下手来,怔怔地看着烛台上的一簇火苗,讷讷道:“可是我要好多伤心事呢,我怕说不完。”
墨城震了震,随后道:“没事,我听着。”
卢梦瑶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偏过头来道:“你真的是墨城么?”朝墨城脸上看了半晌,又道:“你不是走了么?”
“我……”墨城倏然接不上话,便只道,“还有些事,办完才走。”
卢梦瑶“噢”了声,又倒了杯酒,边喝边道:“早知道,我便不出谷了……”
墨城眉尖一蹙,有些焦急道:“到底怎么了?”
卢梦瑶笑道:“没怎么,就是知道了一些自己不愿意知道的事。”言罢弯眸一笑,泪花在眼睑边上将坠不坠,“遇见了一些,自己不想遇见的人……”
她一松身体,彻底趴在木桌上,如同紧绷的长弦顷刻间崩断。
她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原来……我师父就是以前的武林盟主。”
墨城微怔,伸手去拿她手中残酒,却被其一闪躲过。
卢梦瑶托着腮帮,直起身来,笑续道:“原来……世里哥哥早已有心上人。”言罢抬起银杯,将满杯烈酒灌进嘴中去,让那灼人伤痛从喉中一路漫到四肢百骸,最后土崩瓦解,砰一声跌回案上,松开酒杯大哭起来。
墨城心头一震,忙伸手过去扶她。卢梦瑶趁此抓住了他的手,抽泣道:“墨城,好痛,好痛啊……”
墨城起身赶了过来,将她一把揽进怀中,紧张道:“哪里痛?”
卢梦瑶满眼是泪,神采凄然,如同一只被遗弃在角落的小猫,倒在墨城怀中,摇头不答。墨城见她如此,更是心痛茫然,在桌上随意扔了些碎银后,便将卢梦瑶横腰抱起,向酒肆外走去。
此刻夜阑更深,街道上暗影绰绰,鲜无来人。酒肆门外本有两台石阶,但墨城却未注意,一不留神绊了下去,同卢梦瑶跌倒在地。
卢梦瑶被这么一晃,登时酒醒三分,得见墨城狼狈模样,格格笑起来道:“墨城……你好傻,这么大的人了,还连路都不会走!”笑罢,又蓦地落下几颗泪来,喃喃道:“我也是啊……我也好傻,走了那么多的路,却还是找不到他。”
墨城一怔,低声道:“不是找到了么?”
卢梦瑶猛地摇头,泪花洒了一地,倔强道:“我要找的不是这个世里哥哥……我要找以前喜欢我的那个世里哥哥,只喜欢我,一直喜欢我的世里哥哥!……”
悲泣之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一声一声,穿透了墨城的心。
他躺在地上,倏然不动,一双棕眸望着夜空,眨了一下,才缓缓偏头看了过来,掩去目中哀切情愫,低声问道:“没弄疼罢?”
“疼?”卢梦瑶摇一摇头,忽的欺身上来,压住他道:“你……刚才在干什么?”言罢微一抬头,往天幕上看去,只见星河如练,银汉迢迢,似水光辉如瀑而下,照得四处空明,幽幽淡淡。
墨城棕眸微动,看着卢梦瑶泛满月泽的脸,心潮如风涌动,丝丝涟漪,跌宕不绝。
卢梦瑶道:“墨城,你有数过星星么?”
墨城摇头道:“没有。”
卢梦瑶抬起手来,指着天角一颗最明亮的星星,笑着道:“师父以前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把天上的星星数完,便能找到世里哥哥。”
墨城一怔,卢梦瑶醉上心头,格格笑道:“可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我怎么数的完……如果我数不完,那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世里哥哥了?”
墨城胸口一酸,闭上了眼睛。卢梦瑶续道:“后来我想,怎么会呢……我一天数一百颗,一千颗,数一百天,一千天,总有一天,会把天上的星星数完的。数完了星星,我便长大了,长大之后,我便可以来江湖和世里哥哥见面了,不是么?”
言罢,倏地放声大哭,瘦小的身子在月下颤动,好似一触,便会彻底粉碎一般。墨城心头一痛,撑手起身,趁着重重醉意,轻轻将她拥进了怀中。
潮热气息扑来,卢梦瑶倏然惊醒,抬起头来同他目光交触,登时一震,茫然道:“你……”
墨城瞳眸半嗔,便似不胜酒力,他目光闪烁,哑声道:“一定得是他么?”
淡淡酒香如雾,洒满卢梦瑶鼻端,她整个人有些晕眩,讷讷道:“什么?”
墨城道:“只喜欢你,一直喜欢你的人,一定只能是岳世里么?”
卢梦瑶茫茫道:“不是世里哥哥,还会是谁……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会有人只喜欢我,一直喜欢我么?”
墨城看着她道:“有的。”
卢梦瑶一震:“谁?”
墨城蹙紧剑眉,片刻道:“我。”
卢梦瑶大惊,一双桃眸扑闪不止,便如数千朵水花在其中绽放和凋谢。墨城眼睫颤动,注视着她这迷离模样,半晌后,一个俯身,吻住了她红润微湿的双唇。
那唇中,酒香浓浓,泪水郁郁,是甜与苦,甘与烈的交融。千万情意集聚于此,载着那梦中真真假假的痴念,忐忑了无数个长夜,才横下心来放肆一回。
一吻毕,卢梦瑶登时僵住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墨城,桃眸中染上一重雾色,堪堪掩去了她常日的灵动,只余下满目迷惘。她抓住他的衣襟,像是堕入深渊时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凄凄问:“你是谁……”
墨城一震,跳动不绝的心更慌一分。
卢梦瑶逼近他,抬起一只手来,仔细分辨他的眉眼,他的轮廓,惶然道:“你……到底是谁?”
墨城垂下眼睫:“我是墨城。”
“墨城?”卢梦瑶一个恍惚,桃眸半嗔,似笑非笑,似醉非醉,“墨城……又是谁?”
墨城收紧双臂,将她拥得完全:“是我。”
卢梦瑶只觉心头一暖,被人用真情填得满满的,她爪子般的小手扑在墨城胸前,禁不住紧了再紧,泪汪汪道:“墨城,墨城……你来当我的世里哥哥,好不好?”
墨城心头一震,卢梦瑶抓紧他,泪水掩去了脸上月华,寂然夜色下,星光闪闪,夏风缱绻,她在满目水流中睡去,只剩下嘴边那一声若有若无的:
“世里哥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啵啵什么的终于上来了…3我快码完结局了,好开心好开心,在此谢谢每位亲的支持,特别是看到从不见过的妹纸留言时,那个激动哇…爱你们,这个故事我一定会用心完成滴!^0^


☆、烛影明灭

上房中,还有淡淡酒香萦绕,烛台上火苗窜动,映得二人身形微微颤抖。墨城扶着卢梦瑶躺在床上,悉心替她褪了鞋袜,盖好被子,这才直起身来,背着烛光,细目打量她沉睡的容貌。
被封印的记忆便如一池湖水,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微微跌宕,每一叠水纹,皆是她和梦中女孩相重的笑脸。
他静默许久,沉吟许久,最后才将一颗红光闪闪之物取出来,藏进了卢梦瑶怀中去。
“梦瑶。”他低低唤她,叹息道,“现如今,你是唯一一个能证明我是谁的人,可是,如果我真的不是你的世里哥哥,那该如何是好。”
屋中一片寂然,没有回音,卢梦瑶似乎睡得很沉,梦得很甜,两只小手轻搭在嘴边,一翻身,便将小拳吻了下去。
他看得心头一荡,忙敛了目光,偏身看朝窗外一角,吹着夜来幽风,本是想一扫旖旎思绪,最后竟发觉倦意全消,酒味全无。
他自觉好笑,回头又看了卢梦瑶一样,最后灭了烛灯,走出屋外。
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扬州城笼罩在一片漆黑中,繁星光泽相继暗去,亦如随风熄灭的万家灯火。墨城闲来无事,无意间步回酒肆时,正见一小厮斜靠在长椅上打盹,神态极是疲倦,仿佛早在很久之前,便进入了梦乡。
他并未惊扰他,只为酒肆尚未打烊而颇感蹊跷。正当困惑时分,倏听馆内一角传来窸窣声响。他循声看去,得见幢幢灯影中,一人独坐桌前,正举杯痛饮。
沉暗光线下,他已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便是连身形都朦胧晃成一双。他微一眯眼,才使得那摇动的身形稳固下来。确是一人。
他好奇心起,举步走去,尚未近桌,便听得那人嘿然一笑,道:“臭小子,今夜,你也睡不着么?”
墨城一怔,瞳眸微缩,道:“前辈?”
曲一白嘿嘿一笑,提壶斟酒,道:“坐罢,左右无事,陪我喝两杯,如何?”
墨城本无倦意,长夜深深,实是无味,便也应邀而坐。然他却不喝酒,只垂睫拨弄着一盏瓷杯。曲一白道:“怎么?同臭丫头喝够了,便不理会我这糟老头了么?”
墨城失笑,不答反道:“前辈何时来的?”
曲一白道:“甚么叫我何时来的?我分明一直在这里。”
墨城微一怔,想到之前同卢梦瑶所言所举,皆或多或少进了曲一白眼中,不由微感尴尬,脸上一红。
曲一白饮下了杯中酒,瞅着墨城,忽道:“臭小子,我问你个问题,你得如实答我。”
墨城自然点头,看向曲一白,却见其神色莫名庄重,同他往日神采大有不同。他正心下狐疑,忽见曲一白凑过身来,眸光变幻道:“臭丫头心心念念的那个世里哥哥,是你,对不对?”
墨城身子一震,匆匆敛了目光,不料曲一白会突发此问,倏然有些不安。他也想如曲一白所言,是卢梦瑶千里相寻的世里哥哥,是那个三年前,和她在梨花海下结伴嬉戏的白衫少年。如此一来,便以让千百个睡梦释然,让那个梦中流连于花海下的女孩回过身来,重展笑靥。可是彻夜迷惘,总让他惊惶难定。那些丢失的、毁灭的记忆,像一个永不止境的黑洞,张开血盆大口,逐日将他吞噬。
她,是她么?
是他的她么?
初遇时,那样痴痴念念的望着自己,却是穿透了他的躯体,为另一个灵魂而去。
而他,又是他么?
是她的他么?
时至今日,还在困惑迷惘。
曲一白见墨城久久不答,便肃了脸色,追问道:“快说,是也不是?”
墨城如实道:“我不知道。”言罢提起酒壶,顾自斟了杯酒,抬臂饮下。
曲一白坐回身去,摇一摇头,低声道:“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哀哀说罢,倏地大笑起来。
墨城搁下酒杯,淡道:“晚辈也有一事请教前辈。”
曲一白笑声未绝,墨城道:“梦瑶她……是不是卢前辈的女儿?”
曲一白脸上笑容登时一僵,惶惶看向墨城,蹙眉道:“你……如何得知?”
墨城垂睫一笑,道:“那日在山洞中,前辈曾言梦瑶容貌和一人很像。想必那人,便是梦瑶母亲,卢萧前辈红颜知己了。”
曲一白脸色忽喜忽悲,似惊非惊,片刻后蓦地朗声大笑,一拍案道:“哈哈!臭小子,看不出来,你对这红尘旧事倒是看得清楚哪!”
墨城笑而不答,曲一白续道:“你眼光甚好,比那臭丫头好得多了。她为千水阁中的那一位肝肠寸断,却不知你才是她苦苦寻找的世里哥哥。哈哈!想当初,她竟还骂我是臭老头,说我又黑又丑,当真是没眼光,没眼光!”
墨城闻言失笑,道:“梦瑶本无心之言,前辈倒有心听去了。”
曲一白不平道:“你便是又想替她说话,当我看不出来么?”
墨城正将反驳,却见曲一白颓然松下了酒杯,一张瘦黑干瘪的脸映满哀切之色,便如在烈火中变焦的春树。他倏地叹了口气,道:“其实罢,二十年前的我,并非是这幅丑模样。”
墨城一怔,长睫轻垂,目光游移在杯中酒面。
曲一白嘿嘿道:“那时候的我,虽算不上你小子这般英俊,但也是个潇洒少年。至少,是比我三师弟要好看一些。”
说及此处,蓦地失笑几声,才续道:“那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感情甚好,练功吃住,皆可谓形影不离。有时为了下山玩闹,还联合欺骗师父,相互包庇。只是在师门之中,数我最为年长,是他二人的大师兄,故此,每及闯祸,皆是我挡在前头,受罚最重。那时,卢师弟和霍师弟便常谈笑,说将来定要报答于我,凡是有了好东西,皆让我先挑,绝不同我争夺。可是啊,到了后来,他们二人却还是将我一生所爱,活生生抢走了……”
墨城心头一震,一杯酒贴在唇边,踯躅半晌,才喝了下去,低声道:“那人,便是梦瑶的母亲?”
曲一白闻言失笑,垂下了双目,点头道:“不错,是她。”
墨城一时默然,曲一白续道:“我曲一白孤儿一个,除了师父和这两个师弟外,可谓了无牵绊,举世无亲。可一碰上她后,便觉这世上有太多眷念让我难以释怀,便是没了师父,没了师弟,我也想将她留在身边。”
他叹息一声,蓦地又笑了起来,目光深远道:“她真的……太美了,美得让我三兄弟欺师灭祖,互相残杀。”
墨城剑眉一蹙,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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