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兰阙-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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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
“爷——”秦顺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哭喊道,“我的爷——是您赶走了福晋,现在您若再不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胤祥回身喘着粗气,凝神想了想,猛然发足向前奔跑而去……{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
景仁宫。
“来了吗?”听到动静,兰淳吃力得睁开眼,虚弱地笑道,“你来了,我只——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胤祥走近床边,待看到兰淳面若死灰,双目无光,头上的血迹却醒目,不禁惊讶道:“兰儿——”
一旁的玲子,跪下呜咽道:“王爷!太医说——说福晋快不行了!”
胤祥心碎的跪倒在床边,惶然望着倚坐在床上的憔悴女子。一头披散的长发,枯黄而无光泽,尖瘦的小脸若风中凋零的杏叶,灰暗中透出铁青的晦光,身形更是单薄若昨日黄花,露在宽大衣袖外的一截手腕,细得似乎可一折便断。
兰淳喘息了两声,目露欣慰道,“胤祥,你还是醒来了,能听到你的呼唤,我——我已经别无所求!”
胤祥哽咽着哭喊道,“兰儿!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说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可是——可是我——”
“胤祥,不要——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兰淳摇首,叹道,“能再看看你,如今这一去,倒是——倒是彻底断了痛苦。”
兰淳已经没有了气力,胤祥止不住眼中酸涩,心中万分愧疚,沙哑道,“兰儿!兰儿!不要离开我——”
望着他宽阔的胸怀,兰淳红着眼,挣扎着张开双臂,“就这一次,不要——推开我——”
“兰儿——我不会推开你——永远不会——”胤祥痛哭着将气息奄奄的兰淳揽近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我这次是真的——太累了,支持不下去{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了。”兰淳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哽咽道,“原以为可以一路陪着你——走到最后,可是天不从人愿啊。虽然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但人终归还是能活着的好。若有来世,希望你我能避开姻缘,不再相遇相识。——没有了我,你会更逍遥自在,没有了我,你便可高展宏图——没有了我,你更少了那许多的痛苦磨难——”
“不——”胤祥胸口发闷,艰涩道,“没有了你,我依旧是行尸走肉——我依旧没有灵魂!你说过的,来世还要与我生生世世!你的心还在我的荷包里,你怎能不与我相识——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兰淳轻笑着,颤抖得沙哑道,“你没忘——原来你都没忘——”
“兰儿!求你——求你不要这样狠心地丢下我——求你——不要在我的生命里消失——”
兰淳满足地笑着,伸手抚着那皱紧的眼眉,虚弱地蚊吟道:“胤祥!千山万水,上天入地——至此与君永诀!”
突然,纤弱的手臂搭拉而下,怀中的美目也顿然消逝,只闻得眼前一声闷响,胤祥心头一颤,绝望地望着倾倒在床褥上,毫无生息的兰淳。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犹如被揉碎的兰草凋落在泥土中,凄美冷艳,冥渺无声。
“不——兰儿——我的兰儿——”
“为什么?为什么?”胤祥眼前黑懵无光,原来真的好痛,痛地可以将来生埋葬——一滴泪从他眼中滚落出来,泪里,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世间酸楚“兰儿,我只是我……我只是胤祥啊——与你生生世世的胤祥——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放弃我们的来生——你忘了吗,许诺来生——生死不移啊——”
“王爷!”乔引娣缓缓走来,叹息道,“王爷,福晋想让您继续活下去,直到一切都完结——”
“完结?”胤祥如石雕般呆滞地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墙壁发怵,尘土满面,两鬓如霜,一头黑发的长辫,竟然一天之间白了十之六七,“何为完结?我的生命早已完结!”胤祥瞪大布满血丝的眼,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事后我定会生不如死,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在我伤害她之前,便杀了我!”
乔引娣猛然将他推开,狠狠地大声叫喊道,“因为她要你——活着!”
胤祥颓然倒在地上,身子不住抖动,握拳的右手敲捶着坚实的花砖,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嗡鸣。
“哈哈哈哈——爱新觉罗胤祥,你真的好可怜,如今你连死都不能了!黄泉路上,她是不愿意再见到你的——是你亲手弄丢了她的心——”
“老天爷啊——你可否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搓骨扬灰,魂飞魄散,再也不用面对相逢的机缘,再也不用经历阴阳的轮回。告诉我,怎样才能堕落到地狱的最深处,用烈火炽烤伤痕累累的心,麻痹因思念而牵扯出的无限疼痛。告诉我,怎样才能在黑暗中永远沉沦,再也不用去体会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再也不用去渴求三生羁绊的一谷幽兰!”
后记:
兰儿——
曾经,我把灵魂交付于你,与你在兰花缤纷的季节共舞。但此时的兰花却凋谢了季节的阴郁,片片花瓣落在地上,苍白憔悴,那些没有你笑容的寂静孤单的时光,我赤着脚踩在落蕊上,那残香从脚底缓缓升至鼻翼,我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流泪,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爱到不能爱……
兰儿,你对我的爱也要凋落了吗?当年的那一笑凝定了我的时空,纵然岁月瞬忽间驰过千年万载,即使日月逝尽华年不再,我依然可以清楚而明确得记得你那俏然的一笑,微微的含愁,淡淡的凝眸……
只是,被我弄丢的心,再也找不到!我逃似地奔向雨中,疲倦、无力,内心的悔恨,慢慢地滑动。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抽离尘世……
心碎与遗憾,交织在我心里,这样的心情,幻化成缠绕的雪白的丝发,何时何地,我都要背负,何时何地,我都有义务,穷尽我自己,寻找……它一生……
雨,经注;泪,皈依;所有痛苦都成了无奈……顺着它走吧……来世,就算你不愿与我相见,我也要找回那颗失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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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 魂归
雍正七年秋,兰贵妃薨逝,宫中举丧。
起风了,树叶从空中旋转着飘落在园子里,还未等完全落下,又被一阵风托着飘向回廊的另一头。地上薄薄铺着的树叶随着阵阵秋风在碎石小道中间翩跹旋舞。
风里,有一种涩涩的、酸酸的、咸咸的,宛若浸了泪一样的味道。
“兰儿,有人说,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爱情才能修成正果。但偏偏我们爱上了不该爱的或者不属于我们的爱情。所以终会痛苦一生。”胤祥披头散发,捧着一大束兰花,走向那方浅浅的墓地,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胤祥坐在碑前慢慢地品着酒,那酒香妖娆醉人。
“你这个懦夫!”突然传来声雷霆怒喝,胤祥循声望去,还未待看清来人的面貌,下颌便挨了一击重拳,当即被飞身打倒在地。待抬眼再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残照的夕阳!
“这一拳,是我替兰儿打的。”胤祯收回手,恨声道,“我万没料想,当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回京奔丧,站在宫门口迎接我的,竟会是一身素缟的四嫂。更未料想,即便有御赐的丹书铁券在身,也保全不了兰儿的性命!”
“打得好!”胤祥颤微微地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水,沙哑道,“十四,你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不枉皇阿玛当初对你的一番栽培和厚望!”
胤祯看着面前形容枯槁,华发纵生的胤祥,心中{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一酸,眯起虎目道:“十三,你好狠的心啊!你亲手害死了她!答应她的来世,你还有何面目见她?”
“来世?是啊,我还有来世,还有来世!”胤祥拨开脸上凌乱的发丝,苦涩道,“可是那般的来世,我不想要!那样的轮回,太累了!我已累得没有气力再去思考,累得没有信心再去面对,累得没有勇气再去选择了!我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陪着她看夕阳,看落日,看花开花落,看生命终结……”
“你若知道他对你,对兰儿,对九哥,对八哥的所作所为,还会这般悠闲地在这里饮酒吗?”胤祯抓住胤祥的前襟,咬牙道,“我真是错看你了,十三!”
“十四弟——”“啪”掌中传来碎玉的声响,兰花玉簪猛然落在地上,顿时断裂成碎片……
“打开你身上的圆环,十三,我希望你能让兰儿安息——”
胤祥望着胤祯转身离去的背影,错愕地拿出脖子上的玉环,“胤祥,想了许久,才决定今日将此物送予你,做为寿礼。胤祥,你可否答应我,等有一天我让你打开的时候再打开?”
胤祥摩挲着玉环,“兰儿,现在我可以打开它了吗?”说完,轻转玉环,一纸叠好的雪白的信滑落,伸手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
“亲爱的胤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为你守候。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是你让我踏足到了另一个时代,找回了我丢失的记忆和我本应坚强地爱恋。
胤祥,原谅我自私地放弃。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怕是早已想起了一切。但是,不要自责,不要让我心疼,更不要折磨你自己。我并没有恨你,更不怨你!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你只是心智被蒙蔽,身不由己。
其实,开始我是害怕见到你醒来的,以你的性子一旦恢复记忆,必定不会独活!本来我以为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不会被痛苦缠绕。可是,我错了!那晚,在琴房,当我看着你痛苦地向我祝贺新婚,我才知道你心里的绝望,原来,梦终是要醒的,即使你不愿意醒,可是现实终究是无法躲避的。我不愿让你度日如年,过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的日子!
于是,我看到了让你生的希望!在我跳下楼梯昏迷的那段时日里,我猛然回忆起了一件事,当时虽然还懵懂不解,却隐约感到其中与你我千丝万缕的联系。何为过去?何为未来?当我尝试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奇迹般地得到了那个消息,那个关于绶恩的消息,便终于明白了前后的因果。所以我方才决定要唤醒你,彻彻底底地唤醒你!
……{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
胤祥,对于命运的苦难和轮回的无奈,我曾是如此的憎恨厌恶,可如今方才了悟,原来苦难是为了让我得到你至死不渝的寻找和钟爱,轮回更是为了使我得到无限延续的生命。我不再遗憾与你的分离,不再贪求我无力到达的远方。
如同在黑暗中迷途的人,看到了启明星一般,绶恩的存在让我看到了希望,更让我看到了你我的未来。历史的确不能改变,史书无论是增添或抹擦去一笔,都是不可奢求的。但历史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让渺小若沧海一粟的我们固步自封,而是要鞭策我们为求生存不懈地去努力。
胤祥,我知道你也许不懂什么是历史,可是史书上的爱新觉罗胤祥,却定不是个沉沦落魄之人。
他正直勇敢,侠肝义胆,而且柔情怜悯,现在我知道其实真正的历史却是我们用血泪在撰写的。富贵荣辱任由他人评述去,你——永远都是我的胤祥,我此生来世至爱的胤祥!
虽然我不能陪你去寻找我们的希望,但是,只要你在的地方,那里就有我来世的希望!记住,我的心还在你的荷包中,来世,你一定可以找到我——
永远爱你的兰淳
2013年1月4日美国波士顿”
――雍正八年,怡亲王允祥因劳成疾,至五月,疾笃,上谕遍寻名医,然医者众,能者无,将辞之际,有西洋传教士过府,祈祷哀叹,后远去,而王逝,上悲恸,辍朝三日。
时值初春,香江东岸的九龙码头熙攘一片,驴鸣马嘶,夹杂着人声车声,络绎不绝。香港是一个天然的港湾,是转运南粤香料的集散港,自然商贾云集,经贸繁荣。码头旁的‘唐家客栈’内,更是南来北往,客流不断,等候翻桌用膳之人奈不住饥饿,纷纷怨声载道。
“兰吟啊!”客栈老板唐九抹着额头的汗水,对自己的女儿道,“你去问问楼上靠窗的那位客人,可愿拼桌?下面实在是招呼不过来了!”
“知道了,爹!”兰吟甩着乌黑的长辫,轻快地跑上楼,见四座皆已客满,唯有靠窗的那桌独坐着一青衣男子,望海沉思,便走过去笑道,“这位老先生,您可愿意与人拼桌?”
那白发掺黑的男子转过脸来,兰吟眼前登时现出一张清矍俊美且熟悉的脸,剑眉{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入鬓,尤其是他那双精亮的眸子与自己的父亲竟然出奇的相像,兰吟转开目光,双颊生晕,不觉低下头来。
“这位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