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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鸦片的蝴蝶-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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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可否认它是最好用的方法。”不管世侩还是庸俗,他的时间宝贵,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你好烦喔,年纪一把的阿伯就是这么爱钱!”
  “我还是希望你能卖给我……”呛……她说什么?说他是年纪一把的欧吉桑?
  “你是真的喜欢它?”
  谁会喜欢自己婴儿时期的蠢样子?
  当年家中遭小偷,偷儿专找家里的艺术品下手,没想到连放在茶几上的家族画像也顺手牵羊转入黑市不知去向。
  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因为做了防盗编码,循线追踪追回了大部份的赃物,然而几代祖宗规定,凡是东方家的新生婴儿都要请家族画师画下作为纪念的画像,谁知被不识货的白手套转卖到下游的旧市场里。
  这也是他每到海外事业部实习还要拨空到跳蚤市场来寻找的原因。
  家族重要的画像,用来合婚,寻找东方家族新娘的凭借。
  真搞不懂这些酸腐的老祖宗们到底在想什么?男女的感情是可以这样摆布的吗?
  她肯定不晓得这幅小画的价值吧!
  “我一定要回答喜欢你才愿意让渡吗?”
  梁菱光大眼翻瞪,珠口微张。“先生,我很忙,没空跟你闲扯,改天请早吧!”
  “你在哪里买到这幅画像的?”看起来他又被列为黑名单了。
  “一家店,很破很旧很老,我专门去那里买颜料,画笔的杂货店。”她赶紧把画像收进她的流苏包里,免得不肖人士觊觎。
  “这玩意……你到底喜欢它哪里?”
  他总不能愚蠢的批评那个流口水、光屁屁的娃娃头丑陋还是怎样。
  “要你管!”
  “说一下。”这么好声好气,自己也惊讶。
  “你不跟我抢了?”
  “我看着办!”
  那不是废话吗。
  “婴儿。”她想了想,小心的又把画像拎出来面对东方狂也。
  还真的被他猜中!
  “你看,这花办还有宝宝的皮肤好好,就好像真的那样……你看,他的眼睛在笑,笑得天真无邪,跟天使没两样,这地方也很漂亮,只可惜不晓得在哪里,我要是能去就好了。”像是遇到知音,她把画像往他眼前推,早把其他客人给晾到天边去了。
  “那不是风景区。”东方狂也不由得撇开眼睛。
  “你怎么知道?”还一副很清楚的样子?她去查过这幅画的背景资料,也问过不少人,通常只得到含糊不清的笼统回答,她也想过这只是一件小仿画,也许只是天马行空的背景,在地球上并没有这块地方。
  “我猜的。”东方狂也总不好说那是自家后花园,不是什么游览胜地。
  “哦,这样啊。”她的口气有点失望。
  “你喜欢画画?”
  “喜欢。”她吐口气,眼儿笑,唇儿弯翘。“太喜欢了。”
  她可以在画室里整天翻来覆去的画图,要不是颜料跟画布都太贵要很节省的使用,她会就这样画到天荒地老。
  “以后要往美术这条路上发展吗?”
  “那当然!”
  “不怕吃不饱,饿不死?”
  “就算都没有人欣赏我的才能,我还是要试试看。”没有什么可以打断她对画画的狂热。
  “你还是学生吧?”奇异的,在她光亮璀璨的眼中东方狂也看见自己为了家族而妥协的影子。
  他突然羡慕起她来了。
  “被你看出来啦。”
  “从哪来的?”
  “台湾。”为啥她要有问有答,会不会太失去防备了?刚刚也不大好,还把他当小人,哈哈哈……都反应过度了。
  在他面前,干么要这么紧张啊?
  “快毕业了吧,要不然怎么有时间出来打工?”他改用中文。
  他看到她包包上的学校徽章。读这种贵族化的学校不可能没压力。
  “还有两年。”她没发现自己也顺口改成中文了。
  含苞待放的年纪。
  “功课不重,没有压力吗?”
  “我主修艺术,副修美术,学科上大部份是视觉艺术跟艺术概念,我还应付得来,不过下学期要多艺术欣赏及艺术学理,又要开始跑图书馆了,其实我很爱图书馆,又有冷气,又觉得自己有气质。”
  东方狂也想笑,很绅士的憋着。
  “来曼哈顿,对这个城市有特别的感想吗?”
  “你是街头记者吗?对一个留学生问东问西,我可是很忙的,想从我嘴巴套出东西要给采访费的。”
  “敲竹杠啊。”
  “我是穷留学生,不见缝就钻怎么活下去?”
  曼哈顿多得是家境富裕的留学生,父母付钱买下整层的公寓,高昂的管理费就足够像她这样的穷光蛋一整年的生活费,奢侈吗?她一点都不羡慕,人各有命,她很认命的。
  贫富不均的城市,这是全世界的问题。
  客人来来去去中断他们的闲谈,梁菱光只好抽身应付。
  又有人来。
  她想也没多想的使唤东方狂也,“他要皮卡丘钥匙环,你拿给他好吗?”
  然后有个小孩尖叫。
  口袋怪兽皮卡丘是她百宝箱里最热卖的红牌玩具,记得过两天要叫米拉去多批一点货,顺便抢些星际大战的面具、光剑来卖。
  东方狂也没说什么,照做了。
  有酷哥站台,梁菱光的摊子忽然多了很多女客人的生意。
  她画画,他卖杂细,情况突然变得诡异。
  不论是叫曼哈顿、大苹果或是高谭市,指的都是纽约。
  而纽约由五个行政区组成。
  曼哈顿、布鲁克林区、皇后区、布朗士区、史泰登岛,它是艺术之都、流行之都、金融之都、机会之都。
  移民热潮在这一百年内从来没退过热潮,中国城、小义大利、小印度、小巴西,俨然是个地球村。
  摩天大楼为纽约塑造独特的城市景观,而百老汇、美术馆、克莱斯勒大楼、帝国大厦……都在曼哈顿。
  以豪斯登街为界线,北边是格林威治,南边是苏活区。
  梁菱光的活动范围通常不出格林威治。
  上课、打工、批货、画画,她的时间很不够用。
  这么忙,因为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得像海绵似的拚命吸收知识,所以哪来的时间谈恋爱交男友?
  当玛格抢下她油腻腻的画笔还有满是颜料的围裙,还呛声说要不陪她去就不够朋友之类的威胁时,她并没有想太多。
  不过,她们向来就不是朋友。
  玛格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千金,很不幸的,她跟米拉分租的房子就在隔壁,一栋大楼的差别,贫跟富却是天壤之别。所以玛格小姐要是无聊总御驾亲征,过来看看她们寒酸的生活模样。
  其实,梁菱光想,要是这栋楼没有电梯,也许那位大小姐就比较没有那么兴趣盎然的不时过来“串门子”了。
  更不幸的是在学校,电影系跟美术系同属一栋艺术学院大楼,大小姐一个心情不爽,“白人帮”就飙过来互酸几句也好。有时候她觉得能生出这么幼稚的小孩,玛格的娘不知道有没有那股冲动想把她塞回肚皮去。
  “『歌剧魅影』的票,百老汇喔,去不去?”玛格亮出几张票,用她不可一世,就像伊甸园里的蛇在诱惑夏娃吃苹果时的模样,踩着三七步对梁菱光宣布。
  百老汇,多么诱惑的名词。
  梁菱光的心怦怦跳。
  在曼哈顿,只要消息够灵通,懂得利用,就有便宜又有趣的假期,许多免费的艺文活动经常上演。
  譬如说,公共剧场每年都会在中央公园的露天剧场安排两个月的莎翁剧,卡司阵容坚强,道具服装讲究,可不是随便的野台戏。
  拥有三大男高音的纽约大都会歌剧、纽约爱乐乐团,每年暑假固定有十几场的公园音乐会,在五个行政区的大公园里举行。
  纽约,是个非常丰富的城市。
  就算时间不许可,只要是梁菱光喜欢的戏码,她还是会跷课去看的,所以,她看来看去,除了车钱,都是不必花钱的活动。
  “歌剧魅影”的故事她耳热能详,可是,她没去过百老汇,甚至外百老汇也没去过。
  “要是『西贡小姐』就更好了。”梁菱光弯着唇悄悄嘀咕。
  相较于“歌剧魅影”,她还比较喜欢“西贡小姐”的卡司。
  “你说什么?”玛格分明听到她嘀咕了什么。
  “我说,”梁菱光挺胸。“我只要陪你去就好了,车钱、票钱都你出?”
  她虽然爱死了百老汇,但是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好心眼,该说明的一定要先问明白,省得到时候吃哑巴亏。
  “问这么多,去不去?要不然我找别人了!”
  “好哇,再见,不送。”
  “呃,就说我们是朋友你还拿什么乔?”气焰突然没了一半。
  “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像人家的朋友吗?”
  “去啦……”跟班这时发挥作用,也开了金口。
  好几张嘴比菜市场叫卖的摊贩还恐怖。
  “时间啦?”
  “星期三,晚上八点开演。”滚瓜烂熟。
  “要准时到啊!”几个女孩你看我我看你,可见另有心思。
  “票先给我?”
  “不成。”玛格抽回票,“你要是黄牛怎么办?”
  “知道了。”还比较怕你们黄牛咧!
  “记得要准时,逾时不候喔。”大驾光临的人摆驾回宫了。
  米拉砰地关上门。
  “她身边已经好几个跟屁虫了,你干么还去凑热闹?”米拉向来不甩玛格,两人是天敌,只要见面说不上两句话肯定就是一场恶斗。
  “谁去凑热闹……”
  “你明知道那种人不会安好心。”米拉还在吼。
  “百老汇耶,人家很想去看。”梁菱光有点心虚。
  “不过就是一堆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舞台上搞来搞去,又贵又花钱,想不出来你哪根筋坏了。”米拉对歌剧敬而远之,她觉得派对舞会要好玩多了。
  “米拉……”米拉要是摆起威严来比她家里正牌的大姐还要有威严。
  “撒娇这套对我没用!”
  “米拉……米拉……”
  “去、去、去,我不管你!”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像只小猫,已经卸妆白净如白荷的梁菱光腻上米拉。
  “死小孩,别过来!”米拉又叫又笑。
  真要做比较的话,在地纽约客比观光客喜欢外百老汇的舞台。
  外百老汇秀实验性质强,花样繁多,对于需要增进艺术功力的学生来说是个好起点。
  但是,位于第六大道和第八大道之间的四十几家剧院,却是每年数百万计观光客非到此一游不可的据点。
  连绵的剧院跟餐厅,永远都是人潮汹涌。
  从地铁站下车,漫步走到剧院,只有人挤人可以形容。
  梁菱光刚到纽约的时候以为都会气候不明显,住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纽约的季节变换从栽种的行道树就看得出来,冬季大雪、夏季炎风,待在这,要有坚强的体魄。
  春日的晚上,寒风冷飕飕,她拉紧脖子的红蓝围巾。
  剧场外靛蓝色的看板写着片名还有面具,四方用簇亮的小灯泡镶框起来,闪闪烁烁,小型的海报贴在门口处,她来回看了好几遍。
  这出舞台剧是根据法国作家Gastom  Leroux的同名小说改编,内容描述栖居在巴黎歌剧院的丑陋幽灵爱上女高音克莉丝汀,暗中教导她演唱,但因妒忌她和别人交往,由爱生恨,转而控制她的自由。
  买票的观众陆续进场了,她还没看到玛格跟她那几个姐妹淘。
  她走来走去,走得脚都酸了。
  不要吧,真不幸被米拉那个大嘴巴言中。
  放她鸽子想看她哭吗?她没那么懦弱。
  有钱人玩穷人的方法。
  她一直以为人性可以不要那么卑劣。
  是她太天真了。
  最便宜的票价要五十块美金,不是她这穷留学生负担得起的。
  好吧,就当到此一游,以后回台湾大姐跟姐夫要是问她去过百老汇没有,可以稍微唬人一下。
  回去吧,也许可以把下星期要交的林布兰特作业提前完成。
  不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总能用好的角度去转换心情,这就是梁菱光最大的优点。
  即便地铁、公车很方便,但也不是招手即来。
  计程车?别逗了,物价高昂的纽约市那是有钱人的代步工具,“欲望城市”里动不动就叫计程车的场景……别当真了。
  徒步是生活上必修的课程。
  建筑物问错综复杂的小巷弄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很容易迷路。
  白天,她可以大胆的到处走,晚上的纽约,还是教人胆颤心惊的,单单是到处走动的游民数量就很惊人。
  她尽量快走,尽量挑人多的地方走,欢笑喧闹的景致慢慢荒凉了,也不知怎地,到后来她屏息的呼吸里只听得见自己布鞋的单调着地声。
  再过一条街就是地铁站,她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冲进地下阶梯,搭上车,结束这段忐忑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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