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花-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手紧捏扇柄,然后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酒馆里的客人,除了慕容轩主仆,几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连后头那小姐也抿着唇吟吟笑了。叫澄儿的丫头无形中得到鼓舞,笑嘻嘻的凑上前看着骆泉净。
“没吃饭么?大白天的装死装活。”
骆泉净眼眶里含着泪。这种事在唐宅里每天几乎都要上演一两次,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她,想到反抗后可能会招致的毒打,她一咬牙,强把泪吞下去。
“打两斤酒,半个时辰还不回去,今天倒叫小姐和我逮着了,看你怎么说去!”
骆泉净摇头,连脏掉的衣袖都不敢拍。
“我问你话,聋了是不!?”那丫头怪叫起来。
“澄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你们家夫人真是来打两斤酒的,是咱们店里正好欠高梁,已经叫伙计去调度了,她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可以作证的。”掌柜闻声出来,看不下去了,好言好语的劝说着。
“小姐,澄儿姑娘,真的,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哪儿也没敢去。”骆泉净抬起头,辩白的语气却是那么微弱。
“谁要你作证的?!”澄儿丫鬟眼眉朝掌柜的一瞪。“我们家小姐是什么身分,还当面跟你这种低三下四的人说话!还有,你可瞧清楚,这丫头哪里是我家少奶奶了?唐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寒伧的少夫人,真瞎了你的狗眼!”
“澄儿,我们该回去了。”唐芙娇声娇气的喊。她从头到尾都没喝止丫鬟的举动,相反的,那细细的眼眉还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切,仿佛也乐见骆泉净受欺凌。
愤怒归愤怒,慕容轩附着性子,冷眼旁观这一切,只见那衣着华丽的姑娘点点头,澄儿随即一扬手,揪赴了骆泉净的耳朵,硬要把她拖回家去。
骆泉净没有挣扎,她不发一话,瘦弱的身子如落叶般颤巍巍的跟着唐芙走。
“两斤酒一会儿叫你们伙计送到唐家去!”那丫鬟耀武扬威的说完,拖着骆泉净,和唐芙走了。
“唉,怎么会有这种人?”一等她们走后,那掌柜的摇头叹气。
慕容轩拉开褶扇,对叶飞使个眼色。
“方才那姑娘是谁?好凶呀。”叶飞假意不知情,凑上前去问掌柜。
掌柜见有人问起,满腔的正义感全部渲泄出来:“捏人的是唐家的丫头,不过是个跟在主子身边的奴才罢了。”
“呃,”叶飞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这么说来,那位小姐肯定是了不得的人家了。”
“什么了不得。”掌柜嗤笑一声。“那位小姐出身唐家,是唐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没错,不过要说了不得,咱们这惠山,谁能比过慕容家。她如今虽然待字闺中,却乏人问津。偏偏唐夫人挑女婿又挑得紧,没几个钱的,还不肯许呢。唉,这街头巷尾里,谁人不晓这唐家打从老爷子一走,就没落了,别人没嫌她便了得了,还轮得到她去挑别人。”
这位掌柜看来也有五十多了,聊起他人是非来,那股热诚劲一点也下输给三姑六婆。
“大爷可知道那个被欺负的丫头是谁?”
“她能是谁,”叶飞呵呵笑起来。“您老不也说了,是个丫头片子,肯定是唐家的奴才。”
“不呢。”早预料对方会这么说,那掌柜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她呀,可是唐家八人大轿抬进来的媳妇呢。”
叶飞假意吃惊的望着他。“是吗?瞧她穿得这么破旧,根本及不上那位唐小姐的一半好看,怎么可能?”
“唉,问起来别人不晓得,但咱们街坊邻居这么久,我却是知道的。她……唉,可怜呀,孤伶伶一个女孩进了唐家,却没遇过一天好日子,受了委屈也没娘家帮衬,真是……!”
有关她身世的坎坷,慕容轩不愿再多听;至于那个长相不错,却直惹他讨厌的唐芙……慕容轩突然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叶飞对掌柜的点点头,付了酒菜钱,急急跟着主人出去了。
走去教坊的一路上,慕容轩仿佛在盘算着什么。他没说过半句话,只是神色里有种凝重的思虑,教叶飞下敢随便打扰。
“公子爷……。”一直到了教坊,叶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
慕容轩微微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突然,他径自褪下戴在手腕上的镯子。
“取纸笔信封来,还有,叫飘云过来。”
虽不明其意,叶飞还是依言行事。
一会儿,教坊的大弟子飘云来了,手上捧着纸笔,笑容可掬。
他对飘云点点头,摊开纸写下了几行字。飘云守分的坐在一旁,没有好奇的凑上前观看。
“飘云,给我你的耳环。”他抬起头,突然温柔地对她一笑。
飘云一愣,依言拉下耳垂上的玉坠子,给了他。
“珠钗也给我。”他看了看,觉得总是不够。
“公子爷是怎么了?”她好奇的问,又解开发髻上的一串珠钗。
把珠钗接过手,慕容轩随手把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上。
“别问这么多,就当是我跟你买了这些。”
飘云噗哧一声,被他逗笑了。“公子爷喜欢,尽管拿去便是,何须跟飘云客气。”
“那不行,回头谭姑问起来,总不好让你为难。”
“那倒是。”飘雪想了想,点头间把银两收妥,也不再多存疑问。虽然鲜少见他对什么事投注这样的认真,但和慕容轩相识并非一朝一夕,不该她多嘴的事,她当然不会逞强去追问什么。
“你回去练琴吧,晚上我想吃醋溜鱼。”
“我会准备好的。”飘云微笑点点头,起身走了。
“公子爷,到底……?”
“替我送这封信去唐家。”他头地不抬,在信封上字迹端正的写下唐芙的名字,点了烛火,把信封妥。
“还有这包东西。”慕容轩把随身的绢子摊开,将褪下的手镯放进绢子里,加上飘云方才取下的耳环珠钗,小心翼翼的包好。
“公子爷这……?”
“先别问这么多,去吧。”
从窗口望着叶飞渐渐消失的背影,很久之后,慕容轩才从容不迫的露出一个漠然的笑。想着想着,他突感有些不真实了。这件事只是一个下午的意外,但在他的生命里,几乎没有过这样疯狂的举动。
虽然只是一封短短的无名信,但肯定会给那位唐小姐不小的震撼吧?
只要想到那张脸可能有的不安失措,慕容轩忍不住又微笑了。
那封信,果然如慕容轩预料,在唐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拿到信的唐芙满脸疑窦,一等信读完,她脸色变了。
唐小姐妆次:
酒楼有缘相见,至今未曾忘怀小姐盈盈笑语,甚愿亲身造访,不知小姐意欲可否?今献薄礼数件,聊表在下情意。
爱慕者
接下来,信笺下方是一枝手绘的水莲花,除了信封上写着她的闺名,这个爱慕者并没有留下其它的签名。
“谁给你的?”她又恼又羞的抬起头,扫地的婢女瑟缩了一下,急急摇头。
“回小姐的话,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她眉头拧了起来,口气凶得不得了。
“小姐饶命,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他从门缝里递了这样东西进来,人就走了。”揉着被捏痛的手臂,婢女边说边哭。
见问不出结果,唐芙气得揉烂了信纸,狠狠掼到长廊底下。
摊开手里的小包袱,却是一只男人的玉镯和两件女人的饰物。
唐芙拈起耳环和珠钗,款式普通,并不觉有什么特别;直到她拾起镯子,这一瞧才发现,镯子上竟雕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虎。
她脸色变得更难看。
“我警告你,这事儿可别乱说去,要不我撕烂你的嘴!”发狠的说完,她掐着那包东西,脸色阴沉的走去了母亲的房间。
“有这种事?”听完女儿的叙述,唐夫人喝完最后一口茶,狐疑的抬起头。
接过那个包袱,唐老夫人一眼便相中那只玉镯子。虽然是男人的尺寸,色泽、质地却比一般镯子还细致。
不看镯子本身,光是上头雕的这只虎,已经让人叹为观止,巧妙的利用了玉触本身的色差,把白虎身上每一处都安排得恰到好处。创造者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完全把刀下的工夫发挥到了极至。
“信呢?”她问。
“信给我扔了。”唐芙咬牙切齿的答道。“下晓得是哪个绝了命的浑蛋,竟敢开唐家这种玩笑。”
不跟女儿一般心思,唐夫人只是一挑眉,深思的直视着摊在手掌心的镯子。
“去把信找到,我要瞧瞧。”
“娘!”唐芙不依的喊。
“去,娘自有盘算。”唐夫人抬起头,安抚女儿。
两个时辰后,唐芙满脸挫败的回来。
“娘呀,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你不是才丢了,问过那些奴才没有?”唐夫人似乎下太相信她。
“问过了,没有看到。”唐芙不耐烦的说:“八成被谁捡到当垃圾给烧了,他们全部是目不识丁的浑人,捡到了也看不懂。娘,那封信有这么重要吗?”
“信上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唐芙有些脸红,随即不悦的低喊出声:“不过就是些浑话,什么偶遇,想再与我见面。真是活见鬼,谁认得这人来着!”
“照你这么说,信看来倒没什么,不过这镯子入手沈实,色泽雕工又细腻,倒值不少钱,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少爷开这种玩笑?”
“难道你不相信女儿?”唐芙瞪着母亲,没好气的开口。
“娘不是不相信,只是平空飞来这几样东西。瞧这镯子,还是男人的尺寸,信上具名又是给你,孩子呀,叫娘不得不担心。有什么事,你千万别隐瞒呀。”
唐芙眼眶含泪,气呼呼的坐下来。“要是真能认识像这样大手笔的有钱公子,女儿早就嫁了,哪会拖到这时候,让个随便的轻浮男人来糟蹋女儿!”
唐夫人一愣,知道这话委屈了女儿。
“你要是不把信给丢了,娘还可以想想,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她叹了口气。
“会做这种不正经的事,能是什么好人家出身的少爷!”唐芙咬牙骂道。“真有情意,何必这么鬼鬼祟祟!再说,什么镯子不好给,竟给个雕白虎的,这不是存心咒咱们家吗?难道您忘了,去年替爹办法事的林道长不是才说,咱们家今年流年不利,会犯上白虎星?这会儿又平白飞来这么只镯子,难道娘不担心?”
经过女儿的一番穿凿附会、加油添醋,一直很镇定的唐夫人也乱了阵脚。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自然是丢了算数。”唐芙冷冷的说。“难不成娘还嫌咱们家被善堂那个扫把星败得不够?娘别忘了,她也肖虎,可就是她,一进门就克死了爹。”
提到骆泉净,唐夫人心情也变得糟了,女儿在一旁加油添醋,她更是一早的好心情全蒙上了阴影。
“我怎么会忘。”唐夫人脸色一沉,拿起镯子时,口气又有一丝犹豫。
“不过……这镯子值不少钱,平白扔了,岂不可惜?”她轻轻细抚着镯子,眼神是贪婪的。
“女儿呀,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别跟银子过下去。”
唐芙在一旁坐下,闷闷不乐的望着母亲把玩着这只男人的镯子,久久,她突然心生一计。
“娘……。”
“什么事?”她抬起头,看见女儿眼里闪着怪异的光芒。
“倒不如就趁这时候,把那扫把星给撵了出去,省得看了她就着恼。”
“什么意思?”唐夫人放下镯子,狐疑的问。
唐芙起身,在母亲耳边轻语,神色有一丝阴恻。
“这样做……好吗?”她犹豫的望着女儿。
“怎么不好!赶走那只白虎托生的扫帚星,对咱们家才是大好呢。”唐芙强调。
蹑手蹑足的回到柴房。这一晚,骆泉净连饭都舍弃了,她小心翼翼的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样小心而不舍。
透过暮色里那一点点微亮的光线,她喜孜孜的摊开那被人揉成一团的信笺,一次次压平,又小心抚弄着那信笺尾端。
“真漂亮。”她喃喃的赞叹着。
“这花儿多么美丽呀。”
这张被大力揉坏的信笺中央已有些微的撕裂破损,但笺边写信者信笔所绘的几枝莲花仍完好如初,栩栩如生的展现在她面前。
大字不识一个的她并不知道那些横撇竖勾方块字所代表的意义。除了唐哲的书房,她从没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字。不过,书房那儿,早在成亲的第二天便成她的禁区。
今天在中庭花园里打扫的时候,无意之中捡起了这团纸,没想一展开却是个惊喜。这样意外的喜悦,在她简单的生活里却是屈指可数。
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的笑容,是八人大轿抬她进唐家时那种虚荣;披着喜服,听着外头震天价响的鞭炮声,不时捏着颈上腕上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