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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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姑娘偏偏却是好涵养,听了他的话,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难得你竟然还会顾及几分故人之情,足见天良未泯,我的名字可不能随便告诉你,至于我从哪里来的你应该可以猜出来,用得着我说么?”
过龙江冷冷一笑道:“今日之势,即使姑娘道出了身分门派,也只怕难以自了,哼,你既练有无形罡气,当非寻常之辈,再请接我一掌便了。”
话声出口,不容分说,举手一掌劈面而来。
一旁的关雪羽看到这里猝然一惊,过龙江功力如何,他方才已有领教,以眼前情形论,这一掌外表看来,虽是不文不火,实际上骨子里,当是大有可观,偏偏自己此刻全身为对方毒息所侵,举动皆难,更无能出手相助了。
眼前这位风姑娘既练有“无形罡气”,当然大有来头,只是想来却绝非过龙江之诡谲阴沉可比,无如“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却是无能助她了。
心念方转,凤姑娘已出掌相迎,看上去与对方一般不文不火,“啪”一声,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人耳鼓发麻。
两只手掌其实并没有接触,当中间隔至少在尺许左右,只是内气的接触。
凤姑娘长长的一双眉毛,往上挑了一挑,白皙的脸上,再一次泛出了红潮,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金鸡太岁过龙江一声狂笑道:“好。”
只见他高大的身子蓦然之间往下一坐,右手举起,一只手掌黑同墨染,正是其仗以成名的“黑手功”。
关雪羽虽半身麻痹不堪,看到这里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他深知对方“黑手穿墙”功力,天下无敌,凤姑娘万难接住,自己焉能坐视?
万般艰难里,关雪羽举手发出一掌,这一掌是用“无形罡气”发出去的,虽是最后余力,却也非同小可。
关雪羽一掌发出之后,再也难以保持着原来坐姿,身子一软随即倒了下去。
过龙江一掌发出一半,猛然里感觉到侧面强力劈面,他久经战阵,根本不待与对方掌力接触,一闻其声,已知究里,心中一惊,不敢轻视。
浓眉乍挑,左手侧翻,劈出一股掌力,右手出势不变,照旧直向凤姑娘击出。
凤姑娘敢情是大有来头之人,就在过龙江掌势方自递出的一霎间,只见她双手一合,十指外翻,拧肩错臂,施出了极其诡异的一招。
过龙江乍见之下,神色一变道:“啊——”蓦地腾身,向外掠出了三尺开外。
凤姑娘竟然实实地接了他的一掌。
当她收势站好,那张脸看来更见苍白,却挂着一脸微微的冷笑。
现场这一霎,变化多端。
关雪羽自发出了最后一掌,似已余力用尽,原本尚能以内力锁住毒息,此时便无能为力,毒势既发,看来形同废人。
麦小乔站在母亲的身边,既感分身乏术,却有无限同情,心里涌上一阵难受,忍不住低头落下泪来。
过龙江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凤姑娘一人身上。
他似有无限的感慨,向着凤姑娘抱了一下拳,道:“姑娘是来自‘七指雪山’的传人,那可失敬了。”
凤姑娘微微点了一下头,缓缓地道:“我以为你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过龙江凌厉的目光,在各人的面上一转,恨恨地落向凤姑娘道:“这件事原与姑娘无干,你又何必。”
凤姑娘秀眉轻扬,插口道:“既已置身,又何必多言。”
过龙江浓眉乍展,杀机重现,一声冷笑道:“过某人生平言出必践,可不能就此坏了规矩,姑娘可以自去,只是这等人却要留下来。”
“太迟了……”凤姑娘摇摇头道,“除非你先杀了我。”
过龙江冷冷一笑:“这件事原与你没有关系。”
“不错!”凤姑娘微微一笑,“可是现在我却已置身其间,如果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就得把我也算在里面。”
过龙江呆了一呆,神色有异地道:“贵门不入江湖已有数十年之久,姑娘的出现,不能不令人有所怀疑。”
凤姑娘冷冷地道:“这么说,你仍然对我心存疑惑了?”
微微一笑,她随即探手翠袖内,蓦地自其间抽出了一根金色的长羽,晃了一晃:
“你可认识此物?”
过龙江神色一凝点头道:“这就是了,姑娘竟是金凤堂的传人,失敬之至。”
凤姑娘哼了一声,收回了金羽道:“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莫非连凤七先生的面子,你也不赏么?”
金鸡太岁过龙江恨声一叹,只见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定道:“好吧,当年断魂谷,凤七先生飞索救命之恩,过某不敢稍忘,今夜之后,两不相欠,就算扯平,若下次再见,却是另当别论,过某去了。”
话声一顿,人如狂风卷起,两扇门户一开复合,随即无踪,密室之内冷嗖嗖的,只剩下了满室清风。
凤姑娘这才似松下了一口气,取出绣帕一方,捂在嘴上轻轻咳了几声,就身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霎间麦氏夫妇才似大梦初醒,抱头痛泣出声。
麦小乔十分憔悴地坐在椅子上,似是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关先生……他受伤了,快……瞧瞧他去……”
不意她自己中毒更深,说了这两句话,机灵一连打了两个寒噤,便似面人儿般,无力地把身子倚向坐椅。
倒是黄通兀自挺立如旧,他早已注意到了关雪羽,只是方才大敌当前,护主有责,无能分身,这时见状抢步来到了关雪羽跟前,伸手搀住他一只胳膊:“关先生你?”
正当他待把关雪羽由上扶起,却被另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那是一只十分纤细白皙的手。
“你不知道。”是凤姑娘的声音道,“还是交给我吧!”
黄通才发觉到,敢情对方已来到了眼前。
“是,”黄通后退一步,“姑娘偏劳。”
凤姑娘另一只手抄向关雪羽身上,竟把他整个托了起来,转向一旁,轻轻地把他的身体放在长案之上。
麦玉阶老泪纵横地偎上来道:“关先生……”
凤姑娘向着他微微摆了一下手,意思是叫他不要多说,麦玉阶心头一惊,顿时住口不言,他此刻心里乱极了,包括这位凤姑娘在内都是他的恩人,满腔感激,却不知向谁吐诉才好,摇头一叹,退向一旁。
却听得一旁麦夫人哭泣道:“老爷,快来看看吧,小乔她……不好了。”
麦玉阶吃了一惊,才注意到自己女儿敢情伤势不轻,但见她粉颈深垂,一头秀发长曳地面,显然已昏了过去。
屋子里一阵大乱,几个人都慌了手脚。
凤姑娘一只手正为关雪羽切脉,见状秀眉轻颦,道:“你们不要惊慌,她死不了的,还有我呢。”
麦氏夫妇正自伤心,聆听之下,全都止住悲声,大家的眼睛,都向这位凤姑娘望去。
凤姑娘轻轻一叹,在她来说,还不曾遭遇过今天这等尴尬之事,以她昔日之娇宠任性,行事果断,天大的事情,一经插手,快刀斩乱麻。无不干净利落,顺理成章,想不到眼前所遇,竟是这般碍心碍手,既不能狠心一变,便只得一一抚就,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与她昔日处事为人大相悖谬,却又奈何?
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面子上可不能不与闻问。
不期然的,落下来的眼神儿,正与关雪羽张开的那双眸子相接触,四只眼睛对望之下,后者眼神里显现着感激与祈求。
凤姑娘原本皱着的眉头,竟为之舒展开了,脸上这才微微显现出一些笑意。
“你醒了?”
关雪羽微微点了一下头,嘴皮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两个字。
“你就别客气了。”
满屋子的人都注意她,她却似只注意着关雪羽一个人。
“这我可就放心了。”凤姑娘素手轻扬,把头垂向前胸,金带扎着的大束发掠向肩后,只是低眉看着他,“你果然内功精湛,要是差一点的人,只怕就醒不过来了。”
一面说,她探手身侧鹿皮革囊,取出了一个绿光铮亮,十分晶莹可爱的扁扁玉匣,打开匣盖,面色微异,迟疑着由里面取出了一粒丹药。
“这是金凤堂续命金丹,吃下去可以保住你真气不散,也可让你少受点罪。”
关雪羽感谢地微微点了一下头,只见他牙关紧咬,似乎连张嘴都无能为力。
凤姑娘怜惜地摇了一下头,伸出纤纤玉指,在他下额上微一着力,启开唇齿,乃将那扁圆粒的续命金丹放进了他的嘴里。
“很快你就知道它的灵效了。”凤姑娘打量着他的脸微微一笑,“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原来你是燕……”
她原想说出“燕字门”三字,忽然感觉到关雪羽眼神里的制止之意,便临时止住没有说出,目光四下里一转,才似霍然警觉到,这屋子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的举动。
尤其是麦夫人,眼见爱女毒发,昏死当场,而现场又似乎只有这位活菩萨凤姑娘一人可以救治她,偏偏对方只似关心关雪羽一人,竟不把自己的女儿死活着在眼中,心里之焦虑沮丧便也可想而知。
凤姑娘轻轻地“哦”了一声,才似忽然想起来,正等待站起,却见关雪羽嘴唇里面蠕动,似有话待说。
“你有什么要关照我么?”
关雪羽自服下对方所赐赠的那粒续命金丹,虽只是片刻之间,却已有了妙用,丹田一暖,便有了无限生机。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总算能够开口说话了。
目光一转,视向一旁的黄通,又扫过毒发昏睡的麦小乔,最后又落向凤姑娘脸上,却是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凤姑娘点了一下头道,“你可是要我也救治他们?”
关雪羽点点头道:“姑娘高情。”
凤姑娘苦笑了一下道:“好吧!”
杏目一转,看向昏睡不醒的麦小乔,姗姗移步过去。
麦夫人老泪纵横地道:“好姑娘,快救救她吧,迟了怕来不及了。”
凤姑娘仔细地在麦小乔脸上看了看,惊道:“她原来伤得这么重。”
随即动手,一连在麦小乔全身点了十数处穴道,仔细再看却是毫无动静。
凤姑娘秀眉微颦,左右看了在场之人一眼道:“你们之中,哪一个精通气穴之理?
可来帮我一下么?”
黄通原在一旁默坐不语,聆听之下,霍地站起来抖擞精神道:“在下听使。”
凤姑娘这才向他看了一眼,点头道:“是黄兄么?”
黄通抱拳躬身应道:“不敢,在下黄通。”
“你的功力确然扎实,很是难得。”凤姑娘含笑说道,“我原以为你受伤甚重,暂时不能行动了呢?”
黄通苦笑了一下,大步踏前。
凤姑娘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身上长衫尽湿,前胸处留有一大片血渍,不禁微微一惊,道:“你……果然伤势很重,到底伤在哪里?”
黄通一笑道:“不碍事,一时气忿,呛了几口沸血而已,姑娘事不宜迟,还是请先救治我家小姐要紧。”
凤姑娘看着他眉头微皱,颇似有些奇怪,她深精医理,如果真如黄通所言,呛吐几口沸血,在练武之人来说,并无大碍,只须调服几帖补元润肺的灵药,调养些时日定可痊愈,否则,情形可就不妙。
她虽然心生疑惑,但是黄通本人既如此自承,便不多疑。
黄通站在一旁,再次抖擞振作道:“姑娘请吩咐吧!”
凤姑娘点点头道:“你家姑娘虽是为金鸡太岁毒掌所伤,但亏了她内功底子颇好,看来真气未散,真要是真气散开,便是华佗再世,也没有办法。闲话少说,我现在出手,用九转真力,护住她的丹田,你却要出掌,听我所报出的穴道,一一抚按她全身穴口,将全身穴路全数引通,这是很费力的,我只怕你身子吃受不住,你却要想想,不可勉强自己,否则更伤自己……”
黄通听罢她所言哑然一笑,道:“姑娘请放心,在下曾习十年‘碎马’之功,当不致误了姑娘的大事。”
凤姑娘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道:“这就很难得了,看来你与西北道的马二先生,是颇有些渊源了。”
她边说边自动手,先是搓动两只手,待到内外功力达到一个定数,才将火热的掌心,贴向麦小乔“气海”穴上,后者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黄通这时双腿跨开站立,频频提运着真力。
昔日原来是轻而易举之事,想不到现在行来,竟是这般不易,他屡试屡败,霎时之间已是大汗淋漓。
凤姑娘偶一抬眼,见状惊道:“你怎么了。”
黄通总算自将一口真力运接上,若有所失地笑道:“这就行了……姑娘请招呼吧。”
凤姑娘每见黄通,所行多异,越觉对方情况不妙,只是眼前已不容有所更异。
她冷冷一笑,锋利的目光直射向黄通脸上:“你这是何苦?”
黄通真力既接,一口真气霎时走贯全身,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容不发,只涨得面红耳热,双目如火。
“姑娘请。”
一句话说出,直有气冲发梢之势。
凤姑娘见状,轻叹一声,一连报出了“左右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