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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好姑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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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嗅的,却还是避无可避地任由它钻入肝脾,惹得绣颊泛烫,无法不去注意他。
  “我很……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弱声叹道,接着又惊觉到众人正因她而乱了行进速度,内心的歉疚更如山洪般瞬间暴涨。
  眨眨睫,眸中已闪着光,看得出她拚命要眨掉那两汪湿润,可怜的唇瓣硬是挤出笑。
  “我真的很抱歉,是我不好……我只是不太习惯骑马,骑久了,腿有些酸罢了,动一动便没事的……力爷,我很对不起……”
  力千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到自责,怪自己没适时发现她早累得撑不住。唉,这姑娘与“霸寨”里那些既强且悍的女人们全然不同,她是柔弱的小花,怎禁得起风雪吹打?
  “是我没留心你的状况,错在我。”
  云婉儿轻“咦”了声,内疚更深,忙道:“不是的!我很没用,是我错!一开始我便误会你,你没恼怒,仍尽心看顾我,力爷没错,错的是我!”抓住机会拚命道歉。
  力千钧粗砺面皮感到一阵热,像炭火烧暖了上炕,黝肤下有火隐隐闷烧。
  他掀唇欲挤出些话,有谁却抢在他前头发言了。
  “别再错来错去,你们谁都没错,错的是这鬼天候!人家是温情柔调的风花雪月,咱们这西南天偏爱暴起暴落的冰风霜雪。他天山姥姥的!今儿个晚上要是赶不回寨,喝不到我阿娘亲手做的红烧羊肉汤,我石云秋三个字从此倒过来写!”
  枣红大马已迅速从中段策到队伍前头,身为人家“当家的”,遇事自然要当机立断。石云秋单臂挥高,长声一呼,要众家汉子重新赶路,今夜晚膳上桌之前非赶回“霸寨”不可!
  “力头,春花我先领走,你们俩就别跟着赶路,把姑娘给我照顾妥当了,记得回寨便好。”
  “什么?”要赶路了,力千钧本欲搂抱姑娘翻身上马,听到石云秋半玩笑、半命令地丢落这么一句,随即将他心爱的母骡拉了去,不由得大愣。
  “大伙儿跟上啊!今晚赶得回‘霸寨’就有得吃、有得喝、有得欢乐,还有软呼呼的老婆可以抱!来吧!”
  悍得跟马一样的帮主带头冲,一呼百诺,众汉子们抖擞着精神跟随。
  “哟呼——”
  “上吧上吧,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嘿嘿,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汉子很容易,要抱娘子可不简单!”
  “别怕!再难都同它拚了!不怕死、不怕难,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
  大小汉子们或步行、或策马经过他俩面前,不是咧嘴胡笑地挤眉弄眼一番,便是语带玄机地放话,力千钧被盯得面更红、耳更赤,有一种连自个儿尚厘不清的心底秘密被窥看出来的窘迫。
  直到压队的莫老爹灰眉抬也没抬,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水烟,骑着匹黑毛骡子从前头晃过,跟着越行越远了,力千钧才猛地抓回神智。
  “力爷,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还能赶路的。”
  厚实胸怀里逸出女子的细软声,有几分胆怯、几分羞涩。
  他垂目,觉得雪光托映中的那张小小瓜子脸格外好看,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也像浮滚在鲜汤里的粉溜丸子,粉嫩滑溜……
  不,不只一张脸儿,他看过的,姑娘全身上下皆白嫩,莫名地散着幽香,凝肌真能掐出水似的……噢!混帐!混帐王八蛋!他力千钧何时变得如此下流卑鄙?都说非礼勿视,他虽不小心看了,那就得非礼勿记、非礼勿思啊!
  “力爷?”云婉儿疑惑又感羞窘地咬咬唇,见男人那张黑炭脸一会儿掀眉、一会儿无声地龇牙咧嘴,实在弄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力爷?”她深吸口气再唤。
  “嗄?啊!”黑瞳陡地一烁,定定神,终于完全“回魂”。“你有话对我说?”
  “大伙儿全走远了,你……你放我下来,咱们该赶路,脱了队总是不好。”
  “咱们不赶的,慢慢走,我背你。”豁出去般冲着姑娘咧嘴笑。
  “什、什么?力爷你——啊!”
  云婉儿忍不住惊呼。
  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儿,她只知眼前一花,身子像是被抛过男人肩头、往下滑,随即被扯回,有两条粗壮铁臂一直护着她的腰身,待定魂下来,自个儿竟已伏在他的虎背上,双腿分别被他的手勾在左右腰侧,而她的手则再自然不过地攀住他的肩颈。
  大脚往前迈进,每一步皆稳,他背着她走。
  “力爷,我、我……还是让我骑马吧。”心音促急啊!尽管男人的背既宽又厚实,她也不能拿他当骡马,把自己往他身上驮。
  “马累了。”他淡淡道,巨大脚印仍一个接连一个落在雪地上,仿佛她也只是无端飘落在他肩头的一粒清雪,浑无重量。
  她微怔,语气略急又说:“那我下来走!力爷,我可以走的,我——”
  “你也累了。很累。”
  “啊?”杏眸湛了湛。
  他侧颊,有意无意地瞥了身后的她一眼,又极快地把目光调回前头。
  云婉儿瞅见他颈项上浮现的血筋,黝肤底下的脉动好明显,不知怎地,呼息也跟着热浓起来。
  随马帮上路三日,她大部分时候虽仍病得头昏耳鸣,仍留心到他与身边骡马相处的方式格外不同,除时常与心爱的母骡咬耳朵、说说体己话,有时怕骡子一路上驮货太累,又或者山路太过险峻难行,他还会卸货下来自个儿驮。
  而昨日听马帮众人闲聊,才知有一回遇湍流时,他仗着艺高人胆大、一身悍劲,竟将母骡和货全都扛上肩,硬是渡了河!
  现下他背着她走,由着坐骑跟在身侧,也是不想马儿太操劳。
  云婉儿越想,越觉自己真像一件货物,而且模模糊糊又感觉到,她与母骡春花的际遇有那么丁点雷同,全教这男人扛上肩头闯难关,这联想让她不禁苦笑。
  “力爷,太麻烦你了。”音若叹息。
  “不会。很顺手,不麻烦。”唉,瞧他说了什么?顺哪只手啊?“呃,我是说,你可以拿我当马骑,我的背应该比马背舒服,你骑起来容易些……”如果面前摆着镜子,力千钧肯定发现自己正在冲着自己龇牙咧嘴。
  老天,他有完没完?当真拙得要命!
  暗自大叹,张口无声大喊,忍住想自槌两拳的冲动忍得快得内伤,他白牙陡咬,跟着仿佛使透气力似的,纠结一团的五官突然整个放弛开来,甩甩头,几近自暴自弃地低声道:“没事,别理会我,你累了就睡。晚一点回到‘霸寨’,我想他们心肠没那么歹毒,多少会留下一些吃食,我脚程很快的,待你醒来,说不准咱们已就有得吃、有得喝了。”
  风冷飓飕刮过,背后沉静了好一会儿。
  终于——
  “力爷,谢谢你……那就麻烦你了。”红着脸,姑娘把自个儿托付出去,适才为了稳住重心而攀紧的双手改而轻抓他两肩的衣布。
  她轻垂眸心,脸容贪暖地窝在他宽背后头。
  左胸房重重震了两下,力千钧身躯略僵,但很快便恢复稳健的步履。
  感觉到身后人儿的放松和贴近,他迎着风雪的身躯一阵热,连气息都灼烫。
  姑娘是信任他了……
  小小一个倚靠的举动,他庞大的心灵随即受到充沛慰藉,浑身灌饱精力,当真是为知己头可断、血可流的脾性。
  咧嘴笑无声,他重新将目光远放,护着她走在归途上。
  帮主大人问:“姑娘要去哪里?”
  她怔忡,内心也自问着:云婉儿,你还能往哪里去?
  她抿唇不语,帮主大人笑笑又道:“姑娘倘若无处可去,何不随马帮走?咱们‘霸寨’的生活虽称不上富裕风流,但也是人人有饭吃、有肉啃、有酒喝、有月亮可赏,姑娘以为如何?”
  云婉儿以为,这是老天爷可怜她,另辟一条与过往截然不同的路给了她。
  来到“霸寨”,大当家石云秋拨了一间靠山壁而建的小石屋给她住下,石屋建得十分牢固,除有一间四方见长的寝房外,尚有一个采光极佳的小厅和通风良好的小灶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她住进石屋的那一日,发现里边日常生活需使用到的东西全都备妥了,好几件全是新的,连摆在灶间的大缸也擦得亮晃晃,缸里已蓄满清水。
  这里的人待她很好,特别是“霸寨”的女人们,似乎从踏进这寨子那一刻起,她们便无条件接纳她,把她视作“同伙”。
  “霸寨”女人们看她一副风吹便跑的纤瘦模样,常拿她当小鸡、小丰羔护着,她以为石屋里的摆设和那些物件亦是她们的手笔,满怀感激地道谢时,却被一群女人们围着取笑——
  “要谢啊,还得谢对了人,咱们几个不过靠张嘴出出主意,贡献几个不值钱的杯盘锅碗,顶多就是凑出剩布为你做几件粗布衣裙,真正动手打理小石屋的可另有其人哪!”
  “婉儿不知是谁吗?唉唉,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你也没能猜着,怎么办?力哥儿这一使不好打呀!”
  力哥儿……
  依旧是那个男人。
  力千钧。
  寨里的女人,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婆和大娘们,总习惯喊他一声“力哥儿”,偶尔尾音还飘飘往上扬,很有笑闹的意味,而他也不恼,只会搔头挠额地愣在原处,似乎拿女人们很没办法。
  那天,她抱着婆婆和大娘们强塞给她的一篮果物走回住处时,竟撞见那男人正在拆石屋的两扇门板,她目瞪口呆,险些撒落一地果子,他则露出腼腆神情,搔搔头道:“门板太旧,被小蚁蛀了几个孔,我找来两扇新的换上,这样牢靠些。”
  结果,他不仅替她换过新门,还寻到结实的好木头做出一组桌椅,供她摆在小厅里。
  他待她太好,总默默照看,她觉得好过意不去,知道他完全是“奉命办事”,刚开始是奉大当家石云秋的命令,如今却得奉“霸寨”女人们的“命令”,不妥善照头她实在不行。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白嫩嫩一双小手跟着咱们操持,迟早要毁的。你不心疼自己个儿,老婆子瞧得心都扭疼啦!”
  “婉儿,乖,别剥了,去火盆边歇着,大娘一会儿煮羊乳姜茶给你喝,能祛寒的,顺道也补补身子。”
  廊檐下,七、八个女人家或蹲或坐地围在一块儿,手里正剥着晒过一整个秋天的干玉米,剥落的玉米粒堆作一坨坨小山,而长长的廊檐横木上还吊着成串的玉米和辣椒,黄黄红红的一大片,好不热闹,其间尚有系成一长串的硕白大蒜点缀着,气味丰饶。
  被婆婆和大娘们点到名的云婉儿微微笑着,菱指已寻到剥玉米的窍门,不仅未停,还剥得更卖力。
  “我很好,没事的。”
  “怎会没事?我的天山姥姥啊,瞧瞧你这双手——”大娘动作好快,一下子抓住她的秀腕,举到在场的女人家面前。
  跟着,大娘眼睛一瞟,有意说给谁听似的,嗓子突然拔高——
  “这阵子在咱们寨子里窝下,你一个姑娘家为了生火起灶,得砍柴、劈柴,冬天烧柴更多,你虽勉强撑过,总有下一个冬、下下一个冬,每到天候转寒就得劈更多柴储备,你一双玉手折腾下来,哪有好日子过?”
  廊下连接着一个偌大的场子,用干草和木头搭出好几座大棚遮风挡雪,专给寨中的骡子和马匹过冬用。
  此时元宵已过,马帮汉子们再逍遥几天又得出门走货,既是出远门,就得好好检查驮骡和马儿的状况,而这种说细不细、说粗不粗的要紧活儿,向来都交由力千钧管着。
  大娘扬声嚷嚷,正在草棚下同两名年纪相仿的汉子查看骡马、清理兽蹄的力千钧动作虽猛地一顿,仍垂着首、很坚持地把手边事做完,然两只耳朵已学骡马般悄悄竖长。
  “不会的,我能应付啊!”云婉儿摇头笑说,内心哪能无感?
  她其实早瞧出端倪,婆婆和大娘们又想支使那憨厚的汉子帮她,才故意把她说得多可怜似的。唉,受了人家太多恩,承了过重的情,要她怎么还?拿什么来还?
  她不能总占他便宜,利用自个儿势弱就去欺负他。
  大娘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姑娘,当真是咱们‘霸寨’的女人!尽管外表娇小瘦弱,一颗心可强得很,吃得了苦,受得住风霜!好,很好,将来就瞧哪个汉子有这等福气,能跟在你身旁了!”
  云婉儿呼息略促,稍显苍白的脸忽现淡霞。
  她心中澄透,许多事看在眼底,只不过不愿想、不敢想。将来太渺茫,她能抓住的只有当下。
  她喜爱这儿的寨民,喜爱寨中平淡的生活。
  平淡很好、很充实,她一直想过这样的日子,或者老天爷真是大发慈悲,允她在此安度一生。
  她低垂粉颈无语,从大娘掌握中抽回手,葱嫩十指又卖力剥起玉米。
  一旁的老婆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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