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先得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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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一阵静默。
我趴在床上,哭得气息不稳,伸手要抽面纸,大概还剩一个巴掌的距离,我不想起身,右手勾啊勾的,试了几次——
“我从没这样以为。”透过话筒,耳边迟缓地传来这句话。
砰!我重心不稳,摔下床去,撞到冰冷的地板,分不清是肉体的撞击较痛,还是他的话。
“所以,你可以手机号码满街撒,红粉知己多到是谁打来的都分不清楚,我也可以,是不是?魏怀恩,你以为我除了你就没人追吗?信不信我离开你,会比现在更快乐、更幸福、更多人爱!”我几近赌气地把话丢出来,不等他多说什么,用力挂断电话,趴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浑蛋、臭男人、魏怀恩,你去死……”
和怀恩吵完架后的隔天,我遇到身为女人最麻烦的日子——生理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大早醒来,小腹就阵阵抽痛,我感觉到这一次比往常更严重,一早醒来,痛到连站都站不稳。
我的身体状况和别人不太一样,每次生理期都比别人难熬,怀恩陪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诊不出确实症结,只说疑似子宫内膜异位什么的,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医生建议少吃冰凉的东西,以及冷性食物,而事实证明,我每次吃冰,那个月就会痛得想自杀以求解脱。
我想起之前和怀恩呕气,拉了苹苹去旗津吃冰,回来还被他念了两句……
可恶,和男朋友吵架已经很可怜了,连身体都和我作对……呜呜!好痛——
把身体缩成一团,愈想愈难过,委屈得想掉泪,但是昨晚哭得太严重,今天又肿成核桃眼了,痛得连泪都挤不出来。
“大浑球!不哭诉就不哭诉嘛,谁稀罕?”小腹绞痛到快要站不稳,我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白得可以吓死路人,以为七月半提早到了。微抖着手刷完牙,又冲了个热水澡,才去学校。
想当然耳,又迟到了,这次连升旗典礼都错过,被导师整整念了半小时,外加放学后留下来拔除操场的杂草。
这一次,我心情完全糟到谷底了,任凭郑旭尧使出十八般武艺兼彩衣娱亲,都没办法让我扯动一下唇角。
“拜托你滚远一点,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懂我吗?连身体不舒服都没人知道,我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浑浑沌沌过到中午,有人说导师找我,我去了一趟发现是误传,回来便当被翻倒一地,再笨的人也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还只是口头上闲言冷语,现在连恶意欺凌都来了。我不说什么,拿来扫把和拖把,沉默地整理地上的杂乱。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痛得没胃口。
郑旭尧不晓得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午睡时递来一个面包和鲜奶。
“走开!”我口气极度恶劣,看也不看,趴在桌上默默掉泪。
放学后,同学都走光了,我等一下还得去操场拔草。不急着离开,慢条斯理收拾好书包,起身检查每一扇窗户是否关好,突然“砰”地一声,我惊吓地回头,教室后门被踹开,三、四个女同学大摇大摆走进来,是隔壁班的,平时没什么交集,但素行不良,让老师、教官头痛倒是多少有印象。
“听说你很嚣张?”眼前的桌子被踹倒,大姐头一脚跨了上去。
我看了眼她耍流氓的架势。再怎么嚣张,都没她一半吧?
“你搞错了,不是我。”不想和她计较,我绕过她想快点除完草回家。
“干,你眼中无人哦!”
是目中无人。我忍住不出口纠正。
被粗鲁地一把扯回来,我没站稳,整个人跌在地上,耳边听到数声此起彼落的奚落笑声。
“姐仔,就是她啦,敢抢我的郑旭尧,抢了又不好好珍惜,钓一个丢一个,害我家尧尧好伤心,我看了都心痛死了。”
“还有啦,我家阿炮也被她迷得团团转,说要甩了我。”
“哼。狐狸精!”
“姐仔,给她好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此起彼落的附议声。分不清是出自谁的口,也不想去分辨,我冷冷地、无感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好可笑。
我为了男朋友,防第三者防得心力交瘁,却在这个地方,被指控是第三者。
“自己男朋友看不住,怪谁?”失温的心,泛凉,我嘲讽这一切,嘲讽着!这个可笑又失败的自己。
“你他妈再讲一遍!”大姐头一脚踢来,正好踹中腰腹,我痛得脸色发青,支撑不住地往旁边倒。
“叩”!额头撞上冰凉的地板,我脑袋晕眩,想要站起来,感觉手掌一阵疼痛,被踩在一只鞋底下,移动不了。
鞋子的主人蹲了下来,用力扳起我的脸。“你很漂亮嘛,很甜美嘛,靠这张脸迷男人是不是?我看你怎么迷!”她迅速扬掌,在我反应过来前,重重挥下。
痛,但是心更痛,甚至对身体上的痛开始麻木。
“对,贱女人,打烂她的脸……”四周开始叫嚣,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了。
轻轻地、轻轻地,我竟然还能笑。
再来呢?情况还可能再多糟?我很好奇。
“还敢笑,不知羞耻!”头发被揪扯住,我微仰着头,轻喘着忍受头皮的痛麻,她视线突然停在我的脖子上,我下意识地正要护住,她已经扯下颈间的红绳。
“哼,做人太机车,戴一百条平安符都没用——”
警觉到什么,我惊叫:“不要——”伸出手,掌心落了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淡黄光影掠窗而出,往楼下坠。
铺天盖地的痛,揪紧了心脏。那是我的爱情,缠系我和怀恩姻缘的爱情线啊——
“你太过分了!”我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还她一巴掌。
“妈的,你敢动我!”情况到底有多混乱,我已经完全没印象,只记得后面几个见大姐头挨打,全扑上来,我意识完全是模糊的,但是一股强烈的怨恨,让一辈子没打过架的我,豁出去地反击,心中只有一个意念,谁要伤害我最珍贵的爱情,我绝对会跟他拚命!
“你这个人人都能上的贱货,配不上郑旭尧!”
“再敢给我乱勾引男人试试看!”
“死女人!我警告你,离郑旭尧远一点,否则,有你好看!”
……
太多杂乱的声浪飘过耳畔,但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你们在做什么!”身上的攻击与束缚同时消失,四周回复安静,再然后,我感觉自己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
缓慢地仰起头,我看见,一张盈满关怀与焦急的脸庞,郑旭尧。
“你滚开,离我远一点。”我反掌推拒,力道过猛,倒向另一边,他又伸手拉我,但我失去理智,一巴掌挥过去。“你到底要把我害到多惨才甘心?”
“萱萱,你不要这样,我送你去保健室……”
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发泄地一拳拳打在他身上,没有留情。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这样吗?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陷害我?!”
“萱萱……”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脸忧虑地凝视我……我挫败地停了下来,他伸手想安慰,被我挥开。
我在迁怒。这我也知道,但这件事他逃不掉责任,如果不是他为了挡掉自身的麻烦,制造太多暧昧错觉,今天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我状况已经够糟的时候,还要再承担一个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所带来的灾难?
我缩在墙边,眼泪一颗颗地掉。
好好笑,真的好好笑,我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他轻声道歉,表情很真诚,但那又怎样?已经造成的伤害,再也挽回不了。
“萱萱,你不要光是哭,说说话好不好?”
“要我说什么?反正我就是贱货,全世界的男人不见了,都来找我讨,那谁来告诉我,我的男人不见了,要找谁讨?”
“魏怀恩?你要我去找他来吗?”
“不要!”我立刻抬头瞪他。这副比鬼还糟糕的样子要是让怀恩看到,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他又惹你伤心了?”
“不关你的事!”
“我舍不得你哭。”一辈子没见过他这么专注温柔的表情,我有些愣住。
“我们不是说好,他不要你,我会要,你难过什么?”他突然用力抱住我,趁我还在错愕的时候,低头贴上我的唇!
我完全傻眼,动弹不得!
或者说,我根本没预料过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直以来,他都把我当哥儿们,可以百无禁忌开玩笑的那一种,不是这样吗?是哪里搞错了?
回过神来,我用力推开他,再甩他一巴掌。“王八蛋!全世界都欺负我还不够,你还要来凑一脚吗?”
“不是这样,萱萱——”他心急地想解释什么,再度抱住我,不肯松手。
“你不要喊我!”这次他有了防备,我敌不过他的力气,用力推拒无效,开始拳打脚踢。
但,他始终不肯放,我满心挫败,抽干所有的力气,松懈地开始放声大哭。
这是什么世界?我所认定的一切,全都走了样。我以为,会和怀恩彼此疼惜、互相珍爱地走完今生,却发现我们的爱情只是一束点在风中的烛火,那么薄弱,寸寸危殆;我以为郑旭尧是知己,不必小心去维护友谊也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但是他却做了本是怀恩该为我做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真正该疼惜我的人在哪里?为什么总是在惹我伤心后,由另一个人来给我怜惜关怀……
心,好痛,好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身边的人却不是最爱的他……
我不晓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一直到两眼酸涩,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郑旭尧始终抱着我不放,胸前的校服全被我哭湿了。
“还是很生气吗?”他轻拍我的背,似安抚,又像伯我哭得太厉害,顺不过气来。
“很气。”我回答,扳开他的手。谁允许他乱吻我的?这个仇比小时候害我破相更深,会记到下辈子去。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那就把我的平安符还给我!否则就走开,不要理我!”
“可是你身上的伤……”
那个安置在平安符袋里的东西,比我身上的伤更重要,他知不知道啊!
我真正痛的,是那种守不住的感觉,我害怕,那是一种警讯……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等一下,萱萱!”他追在我后面下楼,我不理会他,顺着刚刚平安符从楼上扔下来的位置,寻找可能的落点。
郑旭尧也不再说话了,开始分头帮我找。
从四楼掉下来,这范围其实很大,要找到并不容易,最糟糕的状况,可能被某棵树的树枝勾住、可能顺着风向吹到水沟或任何找不到的地方……
我愈想愈慌……不行,再猜下去,我又要哭了。
一个钟头过去,希望愈来愈渺茫,我情绪低落得无法再找下去,就地蹲在水沟旁,埋头不言不语。
我的爱情……真的回不来了吗?怀恩、怀恩、怀恩……
想到我和他大半夜飙到台南求平安符的疯狂、想到两人共有的甜蜜时光、想到一句句傻气的情话与承诺……
曾几何时,温甜的爱恋,被一次又一次的争执所取代,欢笑被重复的泪水所掩盖……怀恩,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像你,我不像我了……
“萱萱,你起来,不要哭了。”郑旭尧扯着我的手臂,被我甩开。
“你不要管我啦!”我把头埋在膝上,不肯抬起来。
“这个,拿好,不要再掉了。”他将一样小东西塞进我的掌心,我惊愕地仰眸。
是平安符!真的是平安符,他找到了!
仔细检查,里头装的红线还在,确实是我遗落的那一个。
我将失而复得的平安符小心捧在怀中,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它让你那么伤心,你还是把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听出他别有所指,我吸了吸鼻于,仰头看他。“你为什么……”我都极尽恶劣地在赶他,想和他划清界线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帮我找东西?明知道我的伤心难过,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伸手触摸我的脸,上头还有泪痕,以及红肿的痕迹,好轻、好轻地说:“只要你不哭,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
我心脏一紧,瞪着他。“郑旭尧,你不要乱讲话!”
他像是没听到,径自说:“你知道吗?我很不甘心,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输在起跑点,输在缺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条件——”
“我叫你不要说了,你听不懂吗?”我真的生气了!他凭什么以为,不顾我意愿地强吻了我后,就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