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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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尚书又是一阵沉默,半晌过后,方听得他声音细细遥遥,“你去盯着点,这个时侯,一定不要出岔子!”
“属下明白,存亡关头,属下定小心谨慎。”
一开始不过意气之争,彼此指责弹劾,却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会闹到如今这等危亡地步。从枢密卿与稷部的矛盾上升到枢机处与六部的矛盾,那符石的事,更将情况推到不可回寰的地步。
若败,无退!
彤尚书没有说话,倦怠地挥了挥手,崔亮告辞而去。
怎么会这样?
他瘫倒在躺椅里,第一次从深陷的泥潭里抬起头来审视自己。
走到这一步,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但有一点却是清楚,今日若不能彻底将枢密卿那方击溃,来日便是自己的末日。
金乌一跃而起,喷薄红日洒满大地,彤尚书还坐在自己的尚书室里,看着日头逐升入中天,等待崔亮从刑部传来消息。
这时候,刑部应当已开始审问了吧?有那块符石在,事已成定局,枢机处再狡猾也百口莫辩。
他垂下头,低低思索。他发了狂的攻击,不知翻出多少旧账,惹来多少家族不满。如今是顾不上了,但事情完结以后,少不了要登门一一致歉,方能维持贵族间的平衡和谐。
“大人,不好了!”尚书室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打开,崔亮手下一名少书喘着粗气鲁莽闯进来。
他的手不可遏止的一凝,旋而紧握成一团,抬头,少书正要说话,猛地被他布满戾气阴霾的脸骇到。
“怎么了?”
少书一张煞白的脸不知究竟是被谁吓到,惊恐抽搐。
“成监察使翻供!”
——
刑部大堂上,一方坐满旁听的官吏,另一方深垂帘幕下银紫法袍凝动的,正是巫祁。
魔法凝结的符石散发着银白辉华投在沉沉幕布上,历尽百年磨难的圣地谢林巨大的影子威仪神圣,旭日东升,画面就定格于此,被夜幕遮掩着的两人再无所遁形。
张开巨大黑色羽翼的是魔族无疑,她身旁的另一人,不是枢密卿又是谁?
枢密卿刑部蓁侍郎满口义正言辞之语,从西疆前线残战到枢密卿占着大义之名暗地却私通魔族,条条铮铮句句刺骨。他本是口齿伶俐之人,精心准备之下一番说辞直把在场旁听之人激得热血澎湃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然而,无论多少次他用怎样充满正义凌厉的目光压迫,坐在被告席上的江谰沈拓一次也不曾垂下过头。他们扬起冷漠的眼,默然看着眼前恰似闹剧的一幕。
控诉完毕,蓁侍郎锋利的目光刀子般剐在两人身上,居高临下,“谰殿大人,沈中佐,两位还有何话要说?”
江谰扬起下巴,明昭五大世家的天生贵族的厉声质问并没有令他退缩,相反,他冷哼一声,态度比他更嚣张不屑。
“区区一块石头,草草一幕,能证明什么?”他挑衅般瞄了一眼在座旁听的工部侍郎,“工部之中能人倍出,谁又知是真是假。”
蓁侍郎拍案而起,怒道:“铁证面前,还敢狡辩!凝符石印乃承鬼门精髓,七千年传承,从无作假之说!”
“谰殿大人借说巡视在西疆三月,实则为掩枢密卿一己之私,天亮丧尽。枉顾我将士性命,令数千战士无辜致命。如今认证物证俱在,尔不思悔改,竟还在此强作挣扎,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其在此强辩,不如自动交代,将功补过。”
江谰扯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嘲弄道,“既然铁证就在面前,蓁侍郎何不让本君听个清楚死个明白枢密卿究竟同那魔族交易了什么?”
蓁侍郎一愣,“死到临头你还有何狡辩?”
江谰嗤笑一声,长身而起,手足间镣铐叮咚鸣唱,款款仙姿高傲凛凛。“本君只要蓁侍郎为本君解惑——”他伸手指向大幕,“既然蓁侍郎言辞耽耽绝无作假,那么,那是什么?”
蓁侍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众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所示看过去,定格的大幕上,冉冉升起的旭日中,枢密卿衣袂随风舞摆,眉宇间,金紫交织成一片神圣。
那是鬼姬象征,天纹鬼噬!
第十九章 反水
林致是鬼门的传人!
这个秘密从二十年前她第一次踏上明昭的土地开始就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多年以来,她一介孤女无倚无持任人欺凌,总会让人小看忽略忘记。
如果说鬼门的传人意味着无上荣光的话,那么鬼姬的存在就等同于神祇。无论她与魔族相伴也好同行也好,七千年信仰积威之下,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百年前章宪圣女一怒而亡鬼门,千年圣地崩溃之下,多少生灵涂炭。那传唱着“得贺潾潾者得天下”的,得到了贺潾潾的帝王至今还在噩梦相伴中用不忘用鲜血涂染大陆。近且如此,七千年华章的衍府鬼门,盛景之下,又有哪一位鬼姬双手不是沾满鲜血?
刑部大堂里高高低低的吸气声此起彼伏传来,随后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大厅里回响着。
“成监察使,这是怎么回事?”
众目睽睽之下,成旭脸上反倒没有了总挂着的谄媚表情,上前一步,衣袂猎猎恍如多年前他与佟君煌结伴同行,少年意气,丰姿飞扬。
他拜倒在地,叩首:“下官知罪,下官是受彤尚书大人与崔侍郎大人指使,意构陷西疆众官!”
“你胡说!”
崔亮又惊又怒,却第一时间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道,“是谁指使你在此诬陷上官?”
成旭跪在地上,在崔亮熊熊燃烧的怒火中挺直脊背,在疾风暴雨下傲然挺立,“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崔亮用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剐过一遍,直接从旁听席走到场中。
“此人居心叵测在先,设计构陷在后,如今事迹败露,居然在此攀诬上官。你以为在座各位大人会被你这等低劣说辞蒙蔽?”
成旭轻笑一声,面露讥讽。“真相如何,刑部大人自由决断。大人您如此气急败坏,难道没有欲盖弥彰之嫌?”
“你!”
崔亮气得脸色发白,一甩衣袖,干脆不再与他废话,“谁会在此听你胡言乱语!”他将目光转向一旁被这场变故惊呆的诸人,指着一干木偶似的士兵发号施令,“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押下去!”
成旭眼皮都不抬,轻飘飘搁下一句,“下官有证据。”
崔亮怒火中烧,冲士兵吼道,“还不把他拉下去!”
可是有人却偏偏不让他如愿。重重垂帘后,巫祁轻哼一声,早有从官机敏接话:“崔侍郎管得也太宽了,这里是刑部,不是阁下的稷部,纵有不是,也有刑部大人询问决断。”
“与这等媚上欺下的谄媚小人还有何话好说?”
直到这会儿成旭一直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微微抬头,平静的语调里掩藏着说不出的怨毒,“下官能有今日,全拜彤尚书大人崔侍郎大人所赐。”
崔亮双眼烧得一片血红,正要再说,蓁侍郎已快他一步,恢复沉静过后先前铿锵激昂的声音此时却如大提琴那般低沉优雅,“成监察使,阁下方才所言,可有凭据?”
崔亮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却又在预料之中。
天纹鬼噬一出,鬼门七千年权威之下,林致的胜出已成定局。站错队伍的他们当务之急需要的是立即再揪出一个替罪羊来。
成旭向蓁侍郎低头一礼,“下官所言,句句是真。自谢林收复,彤尚书大人始终质疑枢密卿大人,故密令下官前往西疆打探一番。”
“荒谬!”崔亮厉声喝道,“本官从不知道有这份命令!”
成旭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嘲讽,“既然是密令,尚书大人又岂会让人人都知道?”他转过头,向蓁侍郎低首,“大人,彤尚书给下官的密令并非无迹可查,此文令为丁字零三三一号,备案文卷档中能够查到。”
蓁侍郎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官,回头示意,早有从官退出,去取那份备案。他转过头对成旭道,“你继续。”
“是。”成旭应诺一声,继续道,“属下在西疆徘徊旬月,一无所获,唯恐尚书大人降罪,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不料某日竟有一名神秘人主动找到下官,声言其为尚书大人使者,将这符石交给下官,令下官谎称是自己寻得,将其带回云京。”
“他在说谎!”崔亮厉声道,“此物明明是你自己带回的。”
蓁侍郎听也不听,直道,“崔侍郎大人稍安勿躁,此处自有本官问询。”他转身盯着成旭,“你方才所述,俱是一面之词。”
“属下有证物!”成旭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此物乃那名神秘人联络下官时所用,当时属下唯恐有诈,不肯将其退还,故保存至今。”
蓁侍郎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忙转呈给上司。刑部尚书定睛一看,锦花令牌上,大大的彤字龙腾凤舞,不是稷部尚书的私令,又能是什么?
他将手中证物一握,目光凌厉射向成旭。“本官不明白,彤尚书与枢密卿并无纠葛,何以出此毒手?”
成旭道:“大人有所不知,昔年枢密卿还在神殿时,曾与彤家少君发生争执,不慎伤了彤家少君,令其休学在家。这些年来尚书大人始终耿耿于怀。”
刑部尚书大悟,又问,“如此辛密之事,你又如何得知?”
崔亮顿时满身大汗,当年的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战战兢兢看着成旭,成旭翘起唇角,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无尽黑瞳里鬼魅深深。
“因为当年,正是下官奉了彤尚书之命,毒杀佟少尉燕书吏于神殿,趁机构陷枢密卿。”
“你胡说!”崔亮被惊得几乎魂不附体。
成旭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昂起头,再不掩饰嘴角的讥讽,“彤尚书所下指令,计划步骤,一切证物下官皆保留,大人若有需要,下官为大人呈上。”
第二十章 怨毒
刑部大牢,刚走了一名中佐一名绿阶大神官,身份更尊的两员高官一前一后又被送到。铁镣拖拽的踉跄声从远处一路拖到附近,成旭抬起头,透过锈迹斑斑的铁窗,看着隔壁住进新邻居颓然坐倒在阴冷的囚室里。
“大人来得可真快。”
彤尚书闻声而起,透过唯一的铁窗瞪着他,红着的眼里能烧出火来。“成旭!你这忘恩负义之徒。这些年若非本官庇护,你能活到今天?”
成旭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眼角漫漫都是冰冷笑意,“大人对下官良苦用心,下官岂敢忘记。”他一咬牙,吱吱声声仿佛咬着狠,“若非当年大人赏识下官年少,将那等重任交托下官,下官又岂会猪狗不如人不人鬼不鬼苟活至今!”
彤尚书恨极反笑,“你现在倒是怪起本官来了,当年不知是谁妒忌佟君煌年少有为将其出卖,不知是谁向至交好友下手时眼也不眨。当年诸人要杀你灭口时,又不知是谁在本官面前屈膝迎奉,恬不知耻卖弄身价,求本官给他一条生路?”
“佟君煌对你推心置腹,将自己的秘密毫不隐瞒告诉于你,你却因嫉生恨为了荣华富贵转身将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你出仕稷部,每日策马扬鞭威风快活时,怎不怨本官赏识与你?你浑浑噩噩十载众人皆瞧你不起时又是谁将你扶上监察使之位?那时怎不见你怨恨本官?”
“如今你倒是后悔自己过得九年猪狗不如的生活,九年前又是谁口口声声只要苟全一条性命当牛做马也愿意?”
成旭闭目不言,藏在袖中的手不可抑制的一颤,惊动沉重的镣铐,发出一声低低惨惨哀鸣。
昔年旧时的风雨,恍然隔世,明昭舞台上从不缺少人才,如今还有谁记得少年葳蕤的佟君煌,又有谁还记得与他齐名的自己?
如今提起来,有何意义?
微动了动眼睑,他面无表情抬起头,再熟练不过的话语无须润色便滔滔而出。“大人您处处优待下官,提拔下官上位,恩义深厚,下官无以为报。”他一抽嘴角,古怪笑容里透着讥讽,“只是,若是当初下官乖乖听话将那些证据抹灭,不知大人是否还会如此大方厚待于下官?”
彤尚书目露凶光,狠狠道:“若早知你今日反水,本官当初就该杀了你,岂容你装傻卖乖这些年!”
成旭冷哼一声:“这些年里我若不装出一副贪图荣华高位的嘴脸,大人您哪里又会容得下下官苟活这么些年!”
彤尚书也恶毒一笑,无不尖刻,“你以为你此时倒向枢密卿就没事了?别忘了,亲手下毒的那人可是你!你毒杀了她最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