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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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可自愿捍卫绯嘉战果捍卫吾等尊严捍卫人类权利,奉献生命,乃至灵魂?”
古老的声音还残留着神话时代的余韵,遥远处传来,仿佛天问。她才发现,顺着历史的轨道前行,不知不觉她竟来到了时光长河的尽头。
她张了张嘴,大义凛然的话眼看就要出口,不知如何说起。
从来都是她在叩问苍天,如今,苍天却质问她,是否自愿?
是否自愿?
她想起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中,竟是没有一刻不是被别人操纵的棋子,从遥远的故乡东郇到云京,辗转十余年,无论是为元相大人效力还是成为人人羡慕的光华,没有一个不是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就连来到这谢林圣地,最初也非她的本愿。
可若不是自愿又能如何?
第四军团几万战士的血就像噩梦扼住她的脖子,无法喘息。那些与她一道生活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六年的战友们,如今都成了慰灵地里一个个冰冷的名字。逝者已矣时才体会到他们的重要,怎样的忏悔祈祷都再挽不回因她而失去的生命。那是她的罪,从第四军团、从神殿,甚至更早就在她的家乡开始,不可更改的原罪便已产生。
她没有退路。
林致勾起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逃避的机会,更没有软弱的权利。若退,每一步就是相熟者死不瞑目的遗憾。若逃避,每一个收容所都只会死横遍地。若软弱,只会让她看到更过无辜者的尸体。她没有资格评说自己是否自愿,命运的轨道早被注定,元相大人用帝国无数人的鲜血为她铺开,她的路,只有这一条。
“我,”林致顿了顿,苦涩且机械地说出应誓之语,“自愿以我一生,誓死捍卫神姬绯嘉战果,”可笑她连所谓绯嘉战果究竟是何物都不明白,“捍卫人类权利,奉献我全部生命,乃至灵魂。”
“自吾以信,吾将荣耀赐予,尔承‘千羽’之名,持剑千年辉煌,上传神统信仰,下安黎民教化。”
来不及反应,一段历史直传入她的脑海,奔腾着千军万马,杀戮遍地,诸神战乱的时代在她脑中映照。信仰的紊乱,战争的惨烈,杀戮的残酷,被时光冲蚀的过往终于再度出现。
“太息干戈,苍生苦难。诸神不仁,视万民为刍狗,生灵涂炭。天不容,为人诛。为民拔剑,万魔除尽,上天入地,世之真神,唯我神灵殿下。我等起誓,自此以往,以‘千羽’为名,捍我绯嘉万世绵长——”
悠远的声音从亘古传来,刹那间,她跨越神话年代穿越时光河流从远古走到今天。神台前模糊的身影突然之间在她眼前清晰可见,戎装银甲满身杀戮的少女,威武宛如神话里杀尽邪灵的女武神。她挥剑而下,挑起整个大陆的战争。她的剑每挥出一次,就有一位不可一世的魔族甚至神族也消失。
“吾,乃自由之子。”风吹拂她如云黑发,星眸似剑,锋芒凌厉。立于天地间,高傲如翱翔的天鹰大漠的孤狼,“吾等生命只由吾自己支配,吾等命运只由吾自己掌握。无论前路凶险,若那是吾等心之所向,吾将披荆斩棘誓死以卫。但若有妄图操控吾等命运者,”三尺青峰在少女手中化作一道闪电,挥舞而下山峦崩溃日月无光,“神魔不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致,空洞的眼让她感觉自己的渺小,握剑的手向她伸出,青峰森冷,神赐的宝剑就在她面前。
“‘千羽’之路,骄傲且孤独,汝可自愿?”
林致一声尖叫,伸出手紧紧握住赐下的宝剑,犹如真正抓住了命运。自由、不屈,若被人操纵命运,令可玉石俱焚。
当她听着鬼门的过往种种时,不是不曾羡慕千羽潾潾的骄傲千羽云珞的决绝,鄙夷自己随波逐流的软弱任人欺凌的渺小。即使烙上眉心的无上荣光,也从未让她感受过骄傲和辉煌。她小心翼翼的生存,胆颤心惊的应付缠绕自己数术载的嫉妒。她如此弱小,如此卑微,不懂反抗,任何人都能将她的生命住在……
她痴迷地看着虚空中少女威武的自由,自由的美丽,小心翼翼摩挲握在手中的剑,激浪在心中涌起、翻滚、咆哮,激烈宛如奔流怒吼的湘水。
不能再这样任人牵制,握紧剑,森冷的锋芒刺进她眼里,深入进心中。千羽潾潾、千羽云珞,还有跨越千年投影在她眼前的少女,她们每一个人都闪耀辉煌,每一个人都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鬼门鬼姬,那样的荣耀那样的辉煌,那样骄傲了大陆七千年的称号怎能在她手中沦为笑柄?不要再随波逐流,不要再任人欺凌,不要再被他人掌控了命运,她要成为真正的衍府鬼姬!
“成为鬼姬,我心甘情愿!”
第八章 胥雍
胥雍关六军大营
厉兵秣马,人影浮动,处处都是兵马调动的影子,惴惴不安。
与其他中央军团不同,胥庸关是明昭各戍边重镇中最接近谢林的边镇,为示对千年圣地的重视与尊敬,明昭中央第六军团的驻地附近并没有边镇军团协助,反是独自一军驻守明昭边疆,守卫一方平安。
然而,荣耀总是与危险伴随。在其他同僚都羡慕没有边镇军团牵制的同时,缺乏友军支撑将要应负任何危机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因而,第六军团的人事变动总是最快的,几乎每一年都会有大批将领从原军团迁出填补第六军团的阵亡空缺。
今年填补左军统领位置的就是紫流光。
此时,一身戎装战甲的他正紧张地调动左翼各队做出发前的准备,身旁的传令兵亲卫队一丝不苟传达他的命令集结着士兵。
“左军还有几时才能集结完毕?”他问亲兵。
“最多两刻钟就能全部集合完毕。”亲兵回答他。
紫流光低吼一声,催促:“加快速度!敌人可不会站在原地等我们去对付。”亲兵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催促,他还要说些什么,突然身后气息一乱,紫家的影卫已匍匐在他的脚下。
“怎么了?”他目光凌厉,当落在影卫深黑色制服上特有却不起眼几个徽号印记时,眼神更为凝重,尖刺得仿佛刺破心脏的利刃,“你是世姬的影卫?”
黑衣人慎重地起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紫流光脸色一变,一语不发的起身,大步迈出了军营。
虽逼近谢林,胥雍关却不若其他边镇城市那般繁华,街道上纵有行商小贩,更多的却是行色匆匆的士兵,没有热闹的集市,豪华的楼阁、叫唤吆喝的商贩也是鲜少出现,始终热闹不起来。紫流光出了军营,几步就来到街上,闪电般蹿进一家不大的茶座里。店中伙计正要上前招呼,只见他甩也不甩熟门熟路就进了后边的小院。
“上位者当以自身安危为戒,白龙鱼服,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才一进屋,他劈头就对窗前坐卧的少女皱起了眉头。
紫流萤挑起清扬的眉眼,笑靥涌上她如花脸颊,似春在绽放:“大哥这是准备要到哪里出战?”
紫流光不置可否看着她,她轻笑:“怎么,是秘密么?”
“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要你想知道。”他颇为无奈地说道,妹妹在紫家内部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如果她命令,自己是无法反抗的。
“如果很为难,大哥尽可保留,流萤是不会令大哥为难的。”她看似善解人意地说道。
紫流光更为气结:“若真不想要我为难,为何不再蔓城好好待着,反要跑来这里?你该知道,胥雍关一向有多么危险。况且二军的郎大人也不是个好欺瞒之辈,你这样明目张胆的离开,他会怎么想。”
“我管他怎么想,我从来也没打算过真的要同他安安稳稳相处三年。”挑起雪白的下巴,蔷薇花般娇艳的脸庞流动着冷冽,“我是神殿的人,又是五大贵族出身,即使我烙印着绿阶大神官的辉煌紫家世姬的荣光,在他们这些平民出身只会依靠那一位大人的将领眼中永远都是障碍罢了。”
“若有需要我可以与之周旋。”紫流光说道。
紫流萤摇摇头,拒绝了兄长的好意:“不用麻烦大哥了,这是我自己的战斗,如果牵扯进第三人,只会让他们日后更猖狂。”
“你有什么打算么?”他关切地问,突然想到今晨收到的消息,联系起妹妹出现在此的原因,忙压低了声音凑拢过去,“据报,昨夜谢林方向有异动传来,你可知晓?”
果然,紫流萤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就问道:“您是准备一探究竟吧?”
紫流光点点头:“为安全起见,军团长大人令我带上左军一道前往——”
“不要去!”还没说完,她就专断地打断他的激昂成辞,“那不是您能够管辖的地方,且不说您拉上整个左军,就是您拉上整个六军也是一样。两年前四军的悲剧我不想再一次在我面前上演。”
“你是说——”紫流光骇然起身,眼中闪动起激动的光,战士的骄傲激荡在他内心起伏不定,难以自制,“魔族?”
“不,”她打断他的激动,轻描淡写,“是比魔族更叫人棘手的东西。”
紫流光看着她,眼中满是渴望与探索。她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吐出那个惊天秘密:“夏亚的御座。”
夏亚的皇帝,拥有天命帝王之号,挣扎在爱人用最残酷的方式在他眼前死去的阴影里无可救赎可悲者,亚尔法西尔.琼凡尼.梅迪斯。
紫流光被他的消息惊呆,下意识握住宝剑,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念头是立即带人去将落单的夙敌斩落头颅,指尖碰到的却是比宝剑的锋芒更冰凉的寒。紫流萤按住他的剑,深黑绚丽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他。
“您想做什么?”
紫流光张了张嘴,触碰到紫流萤冰冷的手,顷刻间浇熄他所有激昂,话卡在咽喉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要做什么?他能够做什么?
“您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您可知他的武装如何?”
“您可知他是否带有军队?”
“如果您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请您先坐下,我不想看您白白送死。”
“可是,流萤——”
他想要分辩,迎面而来却是少女更冰冷的疾风暴雨冲涤:“一百多年,每年此时他都借渡湘水上谢林祭拜,元相大人比您更想除掉他,如果能动手夏亚早覆灭了,还能等到您激动如斯?您可知晓他如今正打算干什么?”
紫流光的心不由一沉,机械地随着她的话追问:“他想要干什么?”
紫流萤笑容顷刻间绽放,富贵雍容诱惑妖媚,她将自己的眼印在他深邃的眼里,对眸重瞳流光溢彩,她伸出雪白娇嫩的柔荑,捧在手中,手掌之间有光在闪烁,她仰起头,告诉他:“他想要握住这掌心的光华!”
“他想要林致?”紫流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可林致不是正在云京受理誉夏使大人遇刺一事?”
紫流萤挑动一双柳叶弯眉,反问:“人人都知道本君正在蔓城处理上任一应事而如今本君却在这里一样,是谁规定了林大人就一定得在云京待着呢?”
林致不在云京?紫流光眼中闪了闪,看着妹妹的笑颜多了一层了悟。
云京之中,帝国之内,再没有人比得上将隐匿之术用得比暗卫还要出色的林致,如果她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可——
他转向妹妹,眼中闪烁狐疑:“为何你能肯定林大人不在云京?”
紫流萤像看破了他的心思,莞尔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本事能够随时掌控林大人的行踪,我只是凑巧同她搭上了同一条船,又凑巧在那一条船上认出了夏亚的皇帝陛下见识到百年前所谓天命帝王的风采。本来我还想着是否能随她一道参拜千古圣地,可后来我发觉夏亚的威顿公爵竟潜伏在一旁伺机而动。为了不令明昭蒙羞,我只得先夏亚人一步离开那里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紫流光却想象得出要从以血腥与疯癫闻名的夏亚皇帝与精明善战的第四元帅眼皮底下隐匿逃离是一个怎样艰难的过程。
“所以,我不能让您去那里。”她说道,“为了得到林致谢林城外已经布满陷进,您不是威顿公爵的对手,我不想看着我即将出世的侄子还未睁开眼便失去父亲。”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明昭的光华成为敌人手中炫耀之物?”他反问,“即使我再讨厌她,可我到底还是明昭的军人!”
紫流萤又摇摇头:“我只是不希望您遇到危险,大哥,出了胥雍关就不再是明昭的国土。而且,”她半合星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我也不认为夏亚就一定能够得到明昭的光华。”林致是一只蛰伏的鹰,这些年里她太过迷茫以致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