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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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大喊一声:“是我阿娘取的。”
阿茂可怜这两个没娘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那你叫什么?”
“我叫阿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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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茂有了绫女作伴,开朗了许多,不似之前整日木木呆呆。说也奇怪,绫女似乎也感受的到阿茂对她的百般呵护,变得乖巧许多。以前奶妈喂母乳她都会吐掉,现在阿茂用勺子喂羊奶她喝,她都喝得津津有味。
刘氏也很高兴,心里感激阿勒的有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王献之又要出来一下
要打要骂随便大家
66
66、劫数 。。。
阿茂一大早身着熟麻布制的小功丧服,正在灵堂里点算陪葬的瓷器釉器,忙得不可开交。
郗愔昨日晚上因为看了郗超留给他的一箱书信,里面意外的竟然全是自己同桓温合谋篡晋的证据,气得郗愔大骂郗超怎么不早死一点。
可是到了早上,郗愔还是在仆从的扶持下,从外间进来,在郗超的身躯面前,颤巍巍的将一颗珠玉放在了他的嘴巴里。一只手还在郗超脸上抚摸:“我的儿啊……”脸上老泪纵横:“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太过……我的憨儿啊……”
阿茂不忍看,转头去和管家说话,就看到刘氏在廊中向她招手,一脸慌张。
阿茂和管家又说了几句,急急走到刘氏面前:“怎么了?绫女又哭了吗?”
刘氏摇头,语带讽刺:“你不过是她的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亲娘呢,女君啊,我是说如今不比在大少爷家里,不要管太多家事,免得招人讨厌。”
阿茂怔了怔,苦笑道:“是呀,我都没想到,以后……就不会再管了。”
刘氏点点头,又道:“周家来人了,要接你阿嫂回去,正在后堂闹得不可开交呢。”
阿茂吃惊:“什么,这丧期还没过呢,这是要干什么?”
刘氏叹气:“她年纪也不算大,又没有孩子,周家自然是希望她改嫁个好人家,就算是回去了,原本也没什么。”
阿茂垂头想了想:“这必定不是阿嫂愿意的,我们去看看吧。”拉着刘氏的手就要朝后堂去了,却看到郗愔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正在廊道中骂,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响,几个仆从搀都搀不住:“王八犊子……我儿还没有下土,你们就欺负到头上来了……”浑浊的眼角星星点点的泪隐在纵横的皱纹中。看他那样,一定是仆从把周家来接人的事情报给他了。
阿茂心里难过,头也不回的跟着刘氏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后堂门边看热闹。大家都穿着孝服,场面颇有些滑稽。阿茂没想到伯父家里疏于管理已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阿兄还在,一切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正想着,突然围观的人被分开来,几个怒气冲冲的男子从屋里冲了出来,脚下的高屐硁硁作响,身上的华服走路带风。
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剑眉男子意犹未尽,回头怒骂:“你从今后就不要姓周!不知道那郗超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另一个年长些的男子瞪了他一眼,男子遂不再多言。阿茂看他们年纪长相,像是周氏的兄弟。
看热闹的人也差不多散了,阿茂走入厅堂,脱了鞋子,看到几个堂嫂正在那里安慰周氏,阿茂默默立在一旁,没有做声。
穿着一身斩衰丧服的周氏脸上的威严还没有散,用帕子沾了沾腮边的泪珠,道:“原本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先忙去吧,待会到了时辰,吊唁的人就要来了。”
众女这才起身要走,阿茂也转身。
周氏突然又道:“阿茂留下。”
阿茂颇有些诧异的转身,低声道:“阿嫂。”
周氏对着刘氏道:“我有话对她说,你出去把门带上。”
刘氏有几分诧异,躬身退出,关门而去。
周氏用手抿了抿头发,抬眼看阿茂:“你说,我所做的一切,你阿兄在天上看得到吗?”
阿茂侧头:“阿嫂若希望他会看到,阿兄自然会看到的。”
周氏低头笑了,神经质的呵呵笑着,随即就哭了出来,屋子有些暗,刚刚雨过天晴的夏日还有些微微的冷。
阿茂想着:马上就要到秋天了。
“他到死还念着的,也就是你了。你有什么好?你说说,你哪里强过我?陪在他身边的照顾他的念着他的都是我,他一颗心却从来没有对我敞开过……你们兄妹造的是什么孽……”周氏神经质的絮絮说道,眼睛看向阿茂竟是深深的恨意和妒意。
阿茂想她伤心太过,许是迷了心窍,苦笑:“嫂嫂想歪了,阿兄待谁都是极好的。”
周氏冷笑:“哼哼,你糊弄得过我吗?你幼时,他巴望着你快些长大,你大了他却又希望你还是个孩子,他亲手把你送进王家,最后却也不得不亲手把你从王家接回来。哼哼哼哼,他最爱的就是你,却害了你,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不可能得到的却还是你……”
阿茂忍无可忍,大声道:“行了,不要再说了!”
周氏咕咕唧唧的怪笑又似在哭:“你们都那么聪明,沉得住气,故而什么都不说,我是个真正的笨人……”她慢慢的低下头去,脸埋在膝盖间,瘦弱而佝偻。
阿茂走过去,揽着她的肩,细声安慰:“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待会吊唁的宾客陆续会来,看到你这样就不好了……”
周氏在阿茂的怀抱中慢慢平静,半晌道:“你真是像他……”紧紧抱住阿茂:“如果你是他该多好……他每晚入我的梦……你知道吗?他对我温柔的笑……”
阿茂的泪水也禁不住滴落下来,滴落在周氏生麻织就的孝服上,变作黄黄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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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茂从周氏那里出来时,就看到了刚刚赶回来的郗恢,他如今身长八尺,留着一把漂亮的长须,一身戎装,腰间佩刀,一脸的风尘仆仆:“阿姊。”
阿茂瞪了他一眼:“怎么才回来。”就命刘氏把为郗恢准备好的大功丧服取了来:“去换上吧。”
郗恢一脸的欲言又止,阿茂皱眉道:“阿嗣,有什么话,说出来便是,吞吞吐吐做什么?”
郗恢叹气:“昨日我离京时,碰到王子猷了,他和我说,这次王家兄弟好像都要过来,子敬也要来……阿姊,你待会还是避一避的好。”
阿茂点头,一脸的云淡风轻:“我自是知道,你这回回来,要多住几天吗?”
郗恢一脸为难:“建康那边忙得厉害。”
阿茂笑起来:“阿姊知道你又升官了,越来越能耐了。”
郗恢看向阿茂:“我这次回来,想要接阿姊回去同我一起住,阿姊,你看好吗?”
阿茂摇头:“我在京口好得很,哪里也不去。”
郗恢叹气不语,他知道自己在京城身为黄门侍郎,常常与朝中各位大员周旋,如今王子敬乃朝中红人,他和阿姊的关系又众人皆知,阿姊不愿住在他家中,自是怕给他惹麻烦。
阿茂看着弟弟:“你过得好,我就最高兴了,傻小子。”
郗恢苦笑:“我都年过而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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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还没有下船,就看到远远的郗家方向挂满的白色藩帏。
渡口的小厮们半截小腿埋在水里,一脸恭顺的搀扶着王家诸兄弟的手慢慢走过架在船只与河岸之间的独木。
王献之穿着一双紫红色描金高底屐,身上层层叠叠的纱觳一般的广袖大衫随意的披着,俊美得河神一般,看得众小厮都呆了,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王徽之在他身后摇头:“你何苦要来?二哥来便是了,你来不是刺激郗家吗?”
王献之淡淡道:“那你为何要来?”
王徽之搔搔头:“你来了,我能不来吗?我来看热闹。”
王献之:“……”
“你和公主处的怎么样?听说你马上又要升官了,谢安那老儿要举荐你做中书令呢……”王徽之也不管王献之爱不爱听,一味在那边絮絮说着。
走在前面的王凝之回头道:“王子猷,你给我闭嘴!”
徽之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门口恭候的童仆见了王家兄弟,连忙进屋通报,不一会儿捧出一摞缌麻孝服来。郗超与王家兄弟本是表亲,按理要服孝。
王献之却看也不看那孝服一眼,径直往里面走了,让本在犹豫的王氏兄弟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去了。
王献之倨傲的向堂上走去,四下望了望,并不见阿茂,神色颇有些厌烦。
坐在堂中的郗愔见王家兄弟虽然来了,连孝服都不穿,拜祭时一脸简慢,心中颇为不悦:“既然来了,就坐吧。”
凝之连忙回到:“有劳阿舅了。”携众兄弟坐下了。
献之却并不坐下,而是直直走向内堂。高屐打在地板上,声音竟然有些刺耳。
郗愔惊诧:“子敬这是……”
王献之却并不理会。
郗愔气得在心中骂了一百遍鼠辈小儿竟敢欺人太甚。不由叹息,若是郗超还在,他们王家岂敢践踏郗家至此。
王献之进了内堂,一路找寻。途中捉住一个侍婢:“郗道茂安在?”
侍婢并不认得他,只是觉得他生得好看,红着脸道:“大小姐在西边第二个园子。”
王献之点点头:“你带我去。”
侍女像着了魔一般连自己本该做什么都忘了,带着王献之一路穿花拂柳,到了一处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园子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王献之摆摆手:“下去吧。”
他本该毫不犹豫的走进去,却突然退缩了。
不知道她好不好。
不知道她变作了什么样子。
不知道她梦中是否有他的踪影,他梦中的她总是穿着羽衣,吹着排箫,在半空中,触摸不得。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会有孩子?
王献之慢慢朝园子走去,看到一身熟麻白衣的阿茂正抱着一个婴孩坐在园中的露台上。她跪着,微微含着胸,抱着婴儿轻轻抖动:“绫女乖乖……长新牙牙……”
那婴儿十分开心,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嘴里还像模像样的跟着阿茂念道:“……乖乖……牙牙……”
旁边打扇的侍女看了也十分欢喜,笑道:“绫女越来越像女君了,尤其这嘴巴,简直和女君一模一样。”
阿茂笑起来:“可不就是我的女儿吗!”低头逗着绫女:“阿娘……叫阿娘……”
绫女依依呀呀的:“娘……娘……”
阿茂开心的把她抛到了天上。
突然里屋出来一个男人,看样子分明是个胡奴,却生得十分威武英俊,憨笑着看着阿茂:“她这两天调皮吗?累着你了吧!”
阿茂笑起来,对着绫女笑:“我怎么会累呢?我心甘情愿的啊。对不对啊!”又转脸对阿勒道:“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营里去吧。”
阿勒看着她:“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阿茂摇头:“快去吧,孩子我看着。”
突然从里屋又蹦出一个小猴一样的男孩,紧紧把住阿茂的裙角不放:“我不要和阿爹回军营,我要和妹妹一样,陪着大小姐。”
阿勒狠狠的拍了一下阿樾的脑袋,将他扛在肩上:“瞎说什么,混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边闹着一边架着阿樾就往外走。猛然看到门口一脸寒霜的王献之,颇有些诧异。随即却似乎又有些了然。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一番,阿勒突然道:“王大人既然是来吊唁,入这后堂似乎不妥吧!”
王献之并不搭理他,胡奴不配与他说话。
阿勒并不停留,带着阿樾离去。
阿茂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回身来看。
王献之望着她,久久不语。他本以为她会伤心欲绝,度日如年,后悔自己离去的无知,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比他想象中过得好太多了。
她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和一个胡奴恣意的打情骂俏,怀里抱着不明来历的孩子。
王献之气得身上都开始发抖了。
阿茂十分平静的道:“是你呵。”仿佛献之是一万次的走到了她的房前,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王献之看着她近在咫尺,却感觉两人间的距离遥远非常。
“你过得好吗?”阿茂掂着怀中的孩子,看着他的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
“这孩子是你的吗?”王献之并不回答,盯着她怀中婴孩,目光猎猎。
阿茂听他这么说,颇有些诧异和辛酸,苦苦笑了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不知道吗?”
献之垂首,一股酸意直涌入鼻腔,却又赌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
阿茂顿了顿,打量王献之一身华贵的衣着:“你比往日更加出色了,你和公主好好相处,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你自己要珍惜。”
王献之仰天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原是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