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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淮上月-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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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温叹口气:“仲道那小子成天恨我对他不公,这回也算遂他一回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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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姚郡主司马道福提着一双死雁怒气冲冲的来到会稽王新封的侧妃李氏门口,将那对死雁往房门上用力一掼,大喊:“阿爹……阿爹……你给我出来。”
  正在房中搂着婴儿小寐的李陵容被惊醒,看到一旁几月大的宝宝并未睡着,正大睁着双眼吮吸着胖胖的手指,并未受到惊吓。她招招手,示意侍女将门打开。
  门一开启,便看到一个盛装美人急躁的走了进来,嘴里喊着:“阿爹……阿爹……”
  李陵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十六岁的小美人,虽然是怒极,却显得她的容色更加鲜丽,白皙面庞上的五官与会稽王有七分像。
  李陵容怀抱着婴儿冲着她轻声道:“郡主别喊了,王爷还没有回来呢。”
  司马道福颇有些尴尬,撅着嘴“哼”一声:“是吗?她们怎么说爹爹在这里。”
  李陵容看到地上那对死雁,有些明白了,心想那些宫妇一定是因为看郡主怒气冲冲的提着一双死雁,料定不是什么好事,便谎称王爷在自己这里,让郡主到她这里来找晦气,若是惊吓了小宝宝,她们便更是求之不得了。
  李陵容叹了口气笑笑,对着道福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可以说与我听吗?”
  司马道福斜睨了她一眼,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又黑又丑的昆仑奴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啊,哼,不过比起母亲是够丑的,但是她的声音好好听啊,像是春风拂面的感觉,让人心安又想要将心事诉说。
  她想起自己的委屈,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指着地上那一双雁道:“我听……我听母妃说……今天桓家遣媒上门提亲,阿爹并没有拒绝,还收下了他们的……”
  李陵容侧目去看地上的雁,总算是明白了,这雁应是桓家送来的纳彩礼物。
  李陵容和煦的笑笑:“郡主这样好看,自然是一家女百家求了,这原是没有什么的,而且王爷也没有说过要把你嫁到桓家啊,也许还来不及还回去吧。”
  司马道福想想,觉得她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哭泣。
  李陵容俯身看了看怀中婴儿正用一双清亮的眸子不住打量眼前的道福,既不哭也不闹,忍不住笑了,对着道福道:“郡主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你看弟弟正看着你哪。”
  司马道福好奇的抬眼去看,一个头上没有几根毛的锦衣胖娃娃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嘴里还含着肉嘟嘟的指头。
  李陵容看道福对宝宝有了兴趣,招招手笑道:“郡主不妨过来跟弟弟玩玩。”
  司马道福虽然知道有这么个弟弟,但是一向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论是阿母还是阿爹旁的姬妾都会想她灌输就是这个弟弟让父亲不再像以前那般疼爱她,而且这个弟弟有个又丑又讨厌的母亲,所以这孩子也相当招人厌。
  可是眼前的情形完全不是这样,司马道福忍不住走到床边上,靠着李陵容坐下,伸手拨拨弟弟肉团团的下颚。
  那小胖墩放下手指,冲着她嘿嘿的乐,十分好玩。
  她忍不住对李陵容到:“我可以抱她吗?”
  她本来以为李陵容会拒绝,谁知李陵容告诉了她抱孩子大致姿势之后,就将宝宝塞在了她的怀中。
  那宝宝也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两只小胖手将她衣襟上镶嵌的珍珠揪着玩,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肥墩墩的身子还有节奏的一弹一弹。
  李氏看着她道:“什么感觉?”
  司马道福想了想:“好好玩,软软的,像是一个肉丸子。”原来这就是弟弟,她自小就寂寞长大,现在突然觉得有个弟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看到宝宝一直“依依呀呀”的念着,问一旁的李陵容道:“李妃,他在和我说话吗?他在说什么?”
  李陵容侧头笑道:“他说姐姐不要哭,等我长大了,就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想要什么,都送到你面前。”
  司马道福明明知道李陵容是借弟弟逗她开心,还是忍不住笑了,将宝宝往怀里搂紧了些,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恍惚道:“是呀,你才是爹爹的儿子,以后爹爹的一切都是你的,爹爹的房子、爹爹的爵位、爹爹的权利,若是爹爹不准,你会让我嫁给王郎吗?”
  那胖墩儿仍然“依依呀呀”对着道福像是说话一般,司马道福轻轻笑,对着他说:“你真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烦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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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王刚刚回家就听说宝贝女儿提着死雁到李陵容那里找晦气的事情,连忙脚不停留的就奔那边去了,才到门边,就听到屋中似有阵阵笑声。
  颇为惊奇的走进去一看,却看到道福正和李氏一道坐在床上逗着宝宝,不由在心里称奇,却还是忍不住被这画面感动。
  看到女儿那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痛,自己到底是要对不起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
只有生的欢乐才会冲淡死的痛苦吧
欧也
今天双更
要了老命
写得粗糙,以后再改
大家都来炮轰我吧,来吧来吧……




27

27、瀑布山 。。。 
 
 
  正是春夏交替,连天苦雨凄凄,白日里房中燃着油灯两盏,密密站坐了六七个账房先生,手中铮铮有声的拨弄着厚重的黄铜算筹,嘴中报着数目,一旁的李管家手握小笔,不住在账本上勾着数目。
  阿茂跪坐在门边蒲团上,一身白色大袖粗麻衫子,头上随意挽着一个髻子,只用一根斩衰麻绳系住,在侧边打着结子,流苏垂到臂上。
  她看着端坐于一侧榻上的阿嗣道:“先前给你说的那些,你可都听明白了?如今爹爹过世,我也许了人家,这个家一切都由你做主了。”
  阿嗣默默点头,自父亲走后,他才算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这几月的忙碌之后,终于明白了姐姐持家的辛苦。
  阿茂定定看了阿嗣一会子才道:“你如今也袭了父亲爵位,家中田产并不丰厚,我也全数交给你了,这些年除去父亲看病、求道以及周济穷人,存下的银钱也不少,但是全部是为你娶妻准备的,所以,你还需节俭些度日才好。家中几十口人都交给你了。”
  “善。”阿嗣深深稽首,对着姐姐深重一拜。
  
  屏退阿嗣和众人,阿茂依旧呆呆跪坐门侧。门外淡薄的天光照进室内,在她身上镀做青色光晕,雨势似乎大了些,细小的雨星子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却只觉得冰凉刺激。
  刘氏默默站了许久,叹一口气走到阿茂面前:“早就和女君说过,这样天气不要玩水,衣裳不好干的。”
  阿茂苦笑:“阿嬷,我没有玩水。”
  刘氏上身越过她去关门:“呵,那女君衣衫为何湿了呢?”
  阿茂这才留意自己衣衫早已被雨星濡湿,轻轻伸手拽住刘氏手臂:“阿嬷,不要关,我还想待会儿。”
  刘氏叹口气:“你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顺手塞了一封信在阿茂手中:“这是王夫人给你的信。”
  阿茂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分外熟悉,好久才意识到刘氏口中的王夫人指的是道韫。
  阿茂抽出信,蹙眉看了许久,抬头对着刘氏道:“阿嬷,我要去会稽。”
  
  前方奴仆牵引,阿茂穿过重重障着白麻的庭院,看到堂中端坐的道韫,她此时亦然身披重孝,麻衣之下是藏也藏不住的肚子,正手执剪刀绞着一片黄绢,一旁的笸箩里面堆满了绢人绢马。
  阿茂走过去轻轻唤:“道韫姐。”
  道韫颇为惊喜,冲着她笑道:“阿茂。”
  见到道韫要起身,阿茂连忙按住她道:“别慌,你身子不方便,要多多注意着些。”
  道韫面上泛出一抹胭脂色,羞道:“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偏偏是最忙的时候还要伺候肚子里的这个。”
  阿茂尚未出阁,并不明白道韫的娇羞从何而来,只是好奇的拿起一旁笸箩里的绢人绢马仔细瞧着:“咦,这个东西我见过,父亲常常和符咒放在一起用来烧给天师大人,姐姐如今侍道也如此精勤了吗?”
  道韫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个冤家,除了我又没有旁的姬妾女人,这些破事自然还是要我来做。”
  阿茂掩口笑道:“小时候你不是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现在倒是抱怨起来了。”
  道韫瞪她,阿茂装作看不见拾起一张符咒,上面龙飞凤舞也不知道写的些什么,只是画得有模有样,还带着一些飘逸感觉,不由扑哧一笑:“早就知道凝之哥的字写得好,没想到这道符也画得这么好,比得上老道士了。”
  道韫也撑不住苦笑出来,二人对视,道韫叹道:“公公婆婆双双去了,王家不比别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如今皇上以孝治天下,献之这五年孝是不得不守的,只是苦了你了。”
  阿茂佯怒:“我还以为姐姐招我来有什么事呢,原来是给我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啊,也不怕我啐你。”
  道韫虽看到阿茂面上始终含笑,却也知道她心里苦的很,叹口气道:“我也是没有法子了,王家如今忙得不可开交,我家里四叔也去了,三叔干脆官也不做了在家里每日枯坐,以前喜欢听听曲子,如今把家里乐伎全都遣走了,我三婶吓得不轻……加上我肚子里面这一个,我简直是……”道韫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阿茂抱着道韫,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道韫吸吸鼻子道:“大嫂是个寡欲之人,家里什么都不管,三郎四郎媳妇比我先进门,孩子也都小,我也不好支使,实在是没法子才……”
  阿茂从袖中扯出巾子为道韫细细拭泪:“你跟我还有这么些见外话说吗?”
  道韫盯着她看了半晌,笑叹道:“你不也是王家媳妇吗?操之亲事又没定,能给我帮忙的可不就是你了吗?”
  阿茂低头,默然不语,自灵堂一别,她几乎有小半年没有见过献之了,他除了那句让她等的话,就再一个字都没有了。
  “家里还好吗?”道韫侧头问,打断了阿茂的神思。
  阿茂点头:“尚好。”
  
  一叶扁舟轻轻滑到渡口,撑船的仆从将竹篙顶到岸边,回头对身后的女子道:“表小姐,瀑布山到了。”
  阿茂提着食盒牵着刘氏蹑足下船,夏末的阳光略略有些刺眼,她拿手挡在额间,透过面前的纱縠看到不远处山脚下有一处简陋的草屋,心头不期然的突突一跳。
  
  阿蔻走出草屋倒水,一开门看到一个头罩黑色面衣的白衣女人站在面前,吓得手一颤,啊的尖叫一声,抱着铜盆向里屋跑。
  阿茂苦笑一声,双手抬起掀开面纱,露出里面清秀的脸庞,慢慢向里屋走去,这里和她想象的十分不同,虽有些简陋,但还是十分干净,案牍上的青瓷笔筒里插满了各色毛笔,一旁随意的放着几幅字,她拾起来细细打量,不期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来了?”
  一回头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成熟了些,清瘦了些。
  献之细细打量眼前的人,蔷薇色的皮肤变成了莹白一色,曾经略显丰腴的身形变得清瘦,未施脂粉,只是嘴唇泛着淡淡的绯色。黑色的沙縠面衣掀过来披在身后,乌黑的发上插着一支麻线攥成的白色花朵,他清楚的发现眼前这个人儿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了,举手投足散发着别样的风情。颇有尘外之姿,加上这一身缟素,怪不得阿蔻以为大白天遇鬼了呢。
  他怔怔看了她半晌,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阿茂看他神色冷淡,心头一紧,垂首道:“道韫姐写信让我来的,帮她处理些事情,我……听说你在姑父墓边守孝,所以……想来看看。”
  献之听到阿茂并不是特意为他而来会稽,心下颇有些失落,面上越发淡淡:“正值孝期,以后少来为妙。”
  阿茂嚅嗫:“只是来送个饭,旁人又会说什么呢?”想起二人定亲之前献之对自己总是那样热情,不过半年没见,如今这般冷淡,虽然知道父母双亡,献之难免性情有些变化,可心下到底有些不忿,目中滢滢含了两泊泪。
  献之本是试探阿茂对自己的心意,看阿茂似乎甚为委屈,不免有些心痛,讷讷解释:“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如今你也算是王家的人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断断不可行差踏错,落人口实。”
  阿茂点头:“唔……”觉得献之说的很有道理。
  献之又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阿茂不解。
  “我说我的字。”
  阿茂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半晌手中书法:“外间都说你和姑父的字不同,好像真的是这样。”
  献之轻哼一声:“本来就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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