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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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恋
对你的欣赏
全放在心底深处
渴望有一天
对你的真情意
你会明白
“每日思念你一人,未得能相见……希望你早一日回来……”
回忆中,母亲房里那台老旧音响,常常低声播送这首老歌:“望你早归”。
身为渔家的女儿,夏雨诗早已习惯等待,因为父亲在远洋渔船上工作,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最长还曾有大半年没回过家。
每当这首歌响起,母亲那台裁缝机的踩脚声就会中断,于是,夏雨诗和夏志渊两姐弟便知道,母亲停下了替人缝衣的工作,静静地、专心地在聆听这首歌。
有一回,雨诗好奇探在门口往里看,发现母亲脸上挂著泪珠,无声地跟著那旋律吟唱,这一幕深深刻画在她的心版上。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随便打扰,一定要先敲门再进母亲的房,尤其是在这首歌播放时,那她和弟弟最好都乖乖的别吵闹。
这天,是一个悠闲的周末午后,天蓝蓝的、云淡淡的,别人或许可以全家出游,但渔夫的家庭不一样,他们没有那么多团聚的机会。
看看月历,父亲出海也两个多月了,日子平淡无波地度过,母亲一边听著收音机、一边踩著裁缝机,而雨诗和志渊两人就在客厅里写作业。
[姐,我功课都写完了!我们要做什么?“十二岁的志渊问。
“嗯……去海边吧!你抓螃蟹!我画画。”雨诗才十四岁,却很懂得照顾弟弟、体贴母亲,这环境让敏感的她不得不早熟。
“赞成!”志渊玩心特重,立刻去准备水桶和网子。
雨诗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妈!我跟弟弟出去玩,我们晚饭前会回来。”
许静梅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你们小心点啊!”
“知道了!”两姐弟各自拿了工具走出家门,迎面而来就是潮湿的、海洋的气息,在他们所住的和平岛上,一年到头都是这样野性的风味。
来到海滨公园前,他们并不打算买票入场,他们哪儿有那么多的零用钱呢?他们只是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默默做自己喜欢的事。
“姐,我又抓到了耶!”志渊技术了得,在岩石浪潮中穿梭自如,像父亲一样生来就是大海的孩子。
“好厉害喔!”雨诗淡淡笑著,继续在广告纸背面画图,她有画本却舍不得用,反正只是练习涂鸦,她觉得能有纸、有笔就够了。
家境清寒,又身为长女,她很早就收起了奢求、很快就学会了满足。
听著浪声、听著风声,两姐弟静静的消磨著时光,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家中就像少了最重要的灵魂,只空有一个躯壳而已。
“不知道哪一艘是爸爸的船?”志渊眯著眼望向远方,问起了一个姐姐也答不出来的问题。
游客陆续开车进入海滨公园,不远处传来欢闹戏水的声音,他们都是买了门票进去的,和平岛上就靠渔业和观光来发展,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
雨诗画著眼前的海景,偶尔看看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他们彷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只隔著一道矮墙,却像有千里之遥。
“咦,那是我同学耶!”志渊突然指著停车场,挥手喊道:“程思瀚!”
雨诗随之转过视线,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程家一家人,她没多想什么,也预料不到将来的许多缘分聚散,她只觉得这些人似曾相识,没有那种初见的距离感。
程旭云和潘玫君带著三个孩子,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在喊他们家老二的名字,原来是思瀚的同班同学。
大伙儿走到停车场旁,看到一对姐弟正坐在大岩石上,应该是住在本地的孩子。
“思瀚,是你同学吗?”潘玫君含笑问。
“嗯!”程思瀚向来是个不多话的孩子,但面对这个爱玩爱闹的夏志渊,也不得不跟他挥手招呼一下。
老大程思浩则亲切多了,隔著矮矮的围栏问道:“嗨!你们在做什么呀?”
“我在抓螃蟹,我姐姐在画图。”志渊一点都不怕生,把水桶递过去炫耀道:“你看,我抓了这么多!”
“哇,好可怕!”才十岁的程思蓓有点吓到。
“才不可怕呢!螃蟹很好玩的,大一点的话还可以吃。”志渊抓起一只小螃蟹,放到程思蓓手中,让她感受那小东西的爬动。
程思浩把注意力转到夏雨诗身上,这女孩眼中流露著脆弱敏感,那是一双艺术家的眼神。“小妹妹,你在画什么图?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他喊她小妹妹?这位哥哥看来也没大她几岁呀!雨诗有点害羞,但在那双温柔眼神的要求下,还是乖乖交出了一整叠纸张。
程思浩接过来一看,赞赏道:“哇——很漂亮呀!”
这是雨诗第一次得到赞美,她简直受宠若惊,在家里,母亲从未对她喜欢画图这件事发表过任何意见。
程旭云和潘玫君也接过去一瞧,程旭云点点头说:“小妹妹,你很有天分,应该继续学下去。”
程思浩还热心说:“我爸爸是美术老师,我们家有开学画的教室,你可以来学喔!”
“呃……我……”雨诗不知如何接下去,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爸妈,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公园?”冷眼旁观的程思瀚终于开口了。
程旭云知道这孩子的脾气,总是耐性不足、直来直往,“好,我们这就进去了,小弟弟、小妹妹,改天再见。”
“再见!”志渊送了程思蓓一只小螃蟹。
眼看他们就要离去,雨诗竟有种隐隐的失落感,或许是看到人家一家人和乐融融,所以,更觉得自己和弟弟很寂寞吧!
程思浩走在最后,这时从口袋掏出了一只钢笔,“小妹妹,这送给你,用钢笔画图也很有趣喔!”
雨诗还来不及婉拒,他就把那叠纸和笔塞进她手中,转身跑步追上家人。
志渊张大了嘴,“哇——钢笔耶!他们家真有钱。”
“他们……他们家是做什么的?”雨诗握著那只银色钢笔,上面还留有一些温度,应该是因为放在他胸前的关系。
“程爸爸是美术老师,程妈妈是音乐老师,他们家都很有修养的样子,不过,我同学程思瀚就还好,他只喜欢打球练拳,勉强算是我的对手啦!”夏志渊解释说。
“那……送我钢笔的是谁?”
“哦!那是他们家的老大程思浩,他好像读基隆高中三年级,比我们大很多,还有那个老三程思蓓,她才念国小四年级,我每次看到她都很想欺负她,哈哈!”志渊脸上露出些许得意。
雨诗点了点头,这钢笔是她拥有过最贵重的东西,她一定要好好保存。
迎著海风,迎著未来,她希望自己真能画出一片天地来。
国中毕业后,雨诗考上了二信高中商业设计科。或许她不会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她想试著学习插画、美工,至少日后能以此为兼职,这就够了,她一向很容易满足。
至于周日时间,她选择到程家的画室,一边打工一边学画。
程旭云和潘玫君都很欢迎她,让她来当画室的小老师,并以各种方法来表达善意,留她下来吃饭,送给她吃不完的水果、用不完的画纸,希望能给这个小女孩一些帮助。
加上志渊跟程思瀚从小就是同学,两人老是一起练拳打球,也因此他们两姐弟跟程家越来越熟了。
周日,在台北念大学的程思浩有时会回基隆,看到雨诗总是摸摸她的头说:“画得真棒,你真有天分!”
“谢谢……”雨诗怯怯的一笑,十六岁的她对二十岁的他来说,或许还像是个孩子吧?但为什么他看不出来,其实她早就长大了呢?
尤其当画室里只有两人独处,她的心跳得这么快,难道他也没听见吗?
程思蓓在这时跑了进来,“雨诗姐,我英文有问题啦!你教我。”十二岁刚进国中的她,最怕的科目就是英文了。
“没看见大哥在这儿?我也可以教你呀!”程思浩自告奋勇。
“才不要,你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我要雨诗姐教我。”思蓓没有姐姐,大哥常不在家,二哥又脾气古怪,因此,她非常黏雨诗。
“好,我来教你。”雨诗接过英文课本,开始一句句的讲解。
程思浩含笑看著这两个女孩,感觉上就像有了两个妹妹,一个文静、一个活泼,却是一样的可爱。
不久,志渊和程思瀚刚好也回来了,两人穿著跆拳道服跑进画室,又是脏污又是汗水的,有如原始野人一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姐,今天我打赢思瀚一次了!”志渊邀功地说。
“打赢了一次,但又输了三次。”程思瀚冷冷地说。
雨诗只是微笑,程思蓓则皱著鼻子说:“拜托!你们臭死了,离我们远一点!”
“好了,孩子们,可以吃饭了!”程家有位管家江嫂,负责一切的生活起居。她一上楼来看到志渊和程思瀚,立刻皱起眉头道:“掉进泥巴坑了是不是?还不好好去洗手洗脸,否则不准上桌来!”
“知道了!”志渊和程思瀚都有点怕江嫂,转身就跑进浴室。
雨诗望著这两个男孩的背影,也就像自己有两个弟弟似的,志渊像个爱玩的孩子王,思瀚却颇有小大人的气势。
“雨诗姐,我拿我二哥跟你交换好了,以后我二哥去住你家,你就来住我家吧!”小小的程思蓓倒是挺会打算盘的。
“小妹说得好,这个划算!”程思浩听了也大表赞同。
“你们在胡说什么?”雨诗哭笑不得。
主卧房里,程旭云和潘玫君听到这些孩子的声音,感觉满屋子都是兄弟姐妹,一家子热闹极了。
但他们真能维持这般兄弟姐妹的感情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等大伙儿吃过午饭,雨诗又回到二楼的画室,下午两点学生们就要来了,她得负责清扫环境,算是回报程家夫妇的好意。
志渊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当这里是同学家,一吃饱就睡在程思瀚的房里了。
漫长悠缓的下午,风儿带进蝉声,缠绵得令人心折,这夏日仿佛永远也过不完,雨诗一边做事一边想著心事,毕竟少女情怀总是诗。
当她扫过地、擦过桌子,程思浩正好推门而入,笑道:“你可真忙!一会儿当小老师,一会儿当小女仆的。”
“思浩哥。”她只能怯怯一笑,单独面对他总让她心神不宁。
“刚才都没机会跟你多聊,最近学校还好吗?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你妈妈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对这个坚强的女孩一直有份心疼。
“你问题好多喔!”雨诗都不知从何答起了。
“哈哈!”他拍著自己的额头大笑,“我是不是很罗唆呀?”
“不会的!”雨诗认真地摇头,“我在学校有拿奖学金,我爸爸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回来,还有,我妈妈的胃病一直有定期去看医生。”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否有隐瞒他的地方,但他又能多问什么?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付出这份关怀而已。
“思浩哥,那你呢?你在台北念书是什么感觉?”她也想多了解他的生活。
“我念的是物理,当然就只有无聊可形容罗!”思浩笑笑道。
“台北不是很热闹、很好玩吗?”她只去过三、四次,那儿像个华丽的迷宫,一不小心就走不出来了。
“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基隆,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嘛!不像我弟,他可是在美国出生的,以后也不用当兵,等他高中毕业后,我爸妈就要送他出国念书了。”
“为什么只有他呢?你呢?”她对程思瀚并不很熟,他是个很难接近的孩子。
“我们家也是有过苦日子的,在我六岁时我妈才怀了思瀚,那时他们才有经济能力这么做,算是为了思瀚的未来提早计画。不过我无所谓,我可不想离开大家,独自去作留学生,那多可怜。”思浩耸耸肩说。
“说得也是。”不管怎样,能和家人相伴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她觉得程思瀚那孩子应该没问题,他看来就像匹孤傲的狼。
“反正,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随时告诉我,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知道吗?”思浩又摸摸她的发,非常宠溺、非常兄长式的交代。
“嗯!”她会把他当成哥哥的,她会努力的。
“我跟朋友还有约,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