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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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跑不能停,不然失了效果,后果只会跟展俞翔一样,坠落山崖。
仲冉夏急得满额冷汗,脚下没有停顿,下意识地瞥向身边的人。
只闻展俞锦一声冷哼,指尖微动,眨眼间那人惨叫一声连退数步,倒地不起。
仲冉夏睁大眼,看清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子,正中来人的右眼。
他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用脚尖把地上的石子挑起,一把握在手里,以作暗器之用。
血淋淋的景象,让她不自觉地撇开了脸,心下有些不忍。
可是,现在并非怜悯的时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最后一步,她不顾浑身的伤痛,将体内仅有的功力提了起来,一跃而起。
滑翔翼如同是天边的鸟雀那般,腾空而起。身后不少人跟随着扑了上来,就为了阻止两人离开,又或是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浮木,离开这里,却最终还是慢了半拍,徒劳无功,眼睁睁看着他们远离了北山。
仲冉夏吁了口气,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一旁的美相公,唇边正要勾起一点笑意,表达逃生成功的喜悦。
谁知在半空中,骤然生变。
一股大风从下而上,蓦地直扑他们。
滑翔翼的一边被飓风所影响,裂开了些许。
这一点点的裂缝,足以致命!
仲冉夏面色微变,自然而然地牵起展俞锦的手。
滑翔翼在空中已经难以平衡,摇摇晃晃中最终抵不过飓风,撞向了山谷的内侧。
“砰”的一声,仲冉夏只觉自己被他抱在怀里,狠狠撞在石壁上,而后直直坠落。
她惊惶地抬起头,展俞锦面色苍白,唇边溢出一丝鲜血,眯起的眼眸透出极大的痛楚。
她伸手抱住他,扭头望见底下湍急的河流。
咬咬牙,在即将落在水面前,用力把两人的位置调转了过来。
她的后背率先跌入水中,巨大的冲力让仲冉夏体内气血翻腾。手脚无力,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胸口的剧痛让她还残留着一点神志,了解到自己的肋骨许是被震断了好几根。
展俞锦感觉到身前的人软了下去,搭在腰上的手臂慢慢松开了,连忙把她捞在怀里,将腰带一扯,灌入内力,狠狠向周边的石壁甩去。
在湍急的河流中沉沉浮浮,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是勾住了一处凸起的石壁,稳住了两人的身影。
只是他怀里的人,早就失了意识,呼吸甚至变得微弱,几近听不清了。
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唇瓣。当展俞锦好不容易上岸时,小心抱着的人,便只剩下一口气在了。
他担心附近有正道的爪牙,寻了一个秘密的山洞藏了进去。没有床榻,只能将湿透的衣衫脱下来铺在地上。
用内力点燃干柴,又护住了仲冉夏的心脉,让她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展俞锦尽管武功盖世,也有了脱力之感,搂着她倚着石壁浅眠。
仲冉夏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全身炙热,像是躺在火炉上,被人生生烤着。
看清身边闭着眼的人,她侧头环顾四周,大约明白两人的所在。只是自己被展俞翔挟持在前,如今又重伤在后,若是风莲在山下还有埋伏的话……
仲冉夏想象不到,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醒了?”展俞锦张开眼,将她轻轻平放在衣衫上,微微笑道:“我这就去取水回来。”
说罢,他赤裸着上身,施施然地从洞口出了去。
仲冉夏面上滚烫,低头瞥见她浑身不着一缕,不禁纳闷。为何展俞锦还有裤子,自己的衣裙却被剥得一干二净?
感觉到精神尚可,只是胸口与颈上的伤疼痛愈甚。
她眨眨眼,无声无息地笑了。自己如今,算不算是回光返照?
如此重伤,自己很难再活下去的了……
展俞锦拿着几块绿叶简单叠成的漏斗状杯子,就着仲冉夏的唇,慢慢喂了下去。
吞咽中,她感觉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喉咙中啃咬,疼得自己几乎要将水吐了出来。
勉强咽下,仲冉夏看着一向高高在上,衣着光鲜的展俞锦。而今衣不蔽体,如同野人一般,相当狼狈,忽然觉得好笑。
这般落魄,与他真是十分不相称……
天凌府的府主,就该体体面面,而非像现在这样,单跪在地上,照顾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人之将死,于是开始钻牛角尖了?
仲冉夏嘴边流露出一分苦涩,艰难地说道:“小师傅一无所知,你别迁怒于他,不要为难……他……”
展俞锦眼底波光流转,颔首道:“好。”
“你……走……”谁知风莲会不会还在山下严密部署,久留此地是为不智。
盯着她,许久,展俞锦托起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别怕,我在这里。”
此话一出,仲冉夏双眼微红,转开了脸。
她的确很害怕……
即便自己曾死过一次,但死神又将来临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浑身的冰凉与战栗。
这样的恐惧缠绕着她的心,如同黑雾将自己团团围住,逃不了,摆脱不得。
仲冉夏一方面担心他,另一方面却又怕他离开后,自己要独自面对死亡。
如此矛盾的心思,让她倍感疲惫。
这个人,还是一眼看穿了自己试图伪装镇定的外表。
仲冉夏看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垂下眼,指尖微动,反手握住了他。
既然展俞锦对自己不离不弃,她又怎好这般早就放弃了生还的机会?
仲冉夏重新抬起眼,朝着他柔柔地笑了。
苍白的脸颊上浮现起几朵红晕,唇角微弯,双眼亮如星辰,流露出执着的生还意志。
展俞锦看着这样的她,也是笑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为夫一定将迷路的娘子找回来。”
她眨眨眼,嘴边含着无奈的笑容,慢慢地阖上了双眸,陷入黑暗之中……
番外一成亲
北山之巅,正道围剿天凌府,最后两败俱伤,双方一蹶不振。武林盟主风莲失踪,天凌府休养生息,江湖重新恢复了一片平静。
只是水底的涟漪,也仅得明眼人能看出……
一年后,彤城。
西山枫叶依旧,漫山殷红,美丽如昔。
曾经过重创火烧被毁的仲府,此时修缮完毕,焕然一新。大红的灯笼挂在府门前,来往的路人看见,都露出会心一笑。
灯笼上大大的一个“喜喜”字,引得无数人注目。
毕竟仲府在江湖上地位微妙,以往有不少人曾在此地寻求庇护。如今仲家老爹身死,余下一位身受重伤,体弱无力的小姐孤身撑起仲家,不禁令众人唏嘘不已。
不少人观望之余,秉着各种心思,想入内一探。
只是这仲府门可罗雀,连护卫的身影也未曾见过。可想要硬闯,却要先掂量掂量。
这府内乾坤,非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仲家小姐心慈,闯入的人皆是留下性命,不过让人丢出去了事。可出了府门,会遇着怎么样的事,就无人知晓了。
仲家不在乎,不等于这位小姐身后的天凌府会放过他们。
于是,此次热闹引来无数人驻足探看,却无人敢贸然上前。
这天是仲家大小姐出嫁的日子,轰动了整个彤城。
毕竟一女不能二嫁,素来会被视为不吉利。
只是这位小姐不但要嫁两次,还要嫁给同一个人,实为稀奇。
当年最后一拜时,她骤然晕倒,这礼未成,便送入了洞房。
今儿不知又会发生怎样的奇事?
大伙心里,忍不住暗暗期待。
一顶精致的小轿自仲家正门而出,轿子顶部花团锦簇。细细一看,却是不知哪位工匠出神入化的雕刻,一朵朵牡丹栩栩如生,似是含苞欲放,似是缓缓绽放,美不胜收。
抬轿的八名大汉,看似面目平凡,衣着普通。
但内行人一瞧,便能看出几人脚下功夫了得,健步如飞,轿子在肩上却稳如平地,不见半点颠簸。
可想而知,八人的轻功一流,如今却沦为轿夫,是为大材小用也。
不过,也能看得出,那位天凌府的府主对仲家小姐的重视。
前方的队伍吹呐敲锣,好不热闹。
反观轿子里的人,歪着脑袋昏昏欲睡,怀里还揣着一个大大的苹果。
满头金银发簪,梳得整整齐齐。周身殷红的衣裙,剪裁得当,通体合身,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以及修长的四肢。
清秀的面容上略施粉黛,双眸微阖,皱着小巧的鼻子,嘟着红唇。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头巾放在腿上,右手还抓着一角,显然是刚刚扯下来的。
随着轿子里的人打瞌睡,头巾慢慢滑落,几乎要掉在脚边。
她打了个哈欠,想到仲府到天凌府的路程遥远,眯着眼百无聊赖地挑起帘子的一角。
街景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此次出嫁,她只能孤家寡人,拜堂时没了亲朋戚友的祝福,的确是一种遗憾。
余光骤然瞥见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仲冉夏浑身一颤,紧紧抓住帘子,低喝一声道:“停轿!”
轿夫脚步微微一顿,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此番迎亲,若出了任何变故,他们的颈上人头就得不保了。
试问,谁敢忤逆府主的意思?
府主曾言,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把新娘子送到天凌府,如今又怎能停下?
见他们不动,仲冉夏不管如何,“刷”的一下扯开帘子,纵身跃下了轿子。
围观的百姓目瞪口呆,显然从来没见过新娘子自个从花轿上跳下来,然后……逃之夭夭。
想必第二天,仲家大小姐的婚事又得成为全城的谈资了。
只是此刻,这番惊人之举,吓得八位轿夫立刻停住。愣愣地看见仲冉夏提着裙子,飞奔而去,他们终于是回过神来,留下一人,其余七人立刻跟随在后。
仲冉夏所到之处,百姓都退开到一边。
毕竟后头七名大汉追着,他们生怕受到池鱼之殃,唯恐不及,离得是越远越好。
这倒是方便了她,从容地穿过人群,很快便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即便方才只瞥见了侧面,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那人唇边挑起的淡淡笑意,以及高瘦的身影,仲冉夏绝不会认错。
不过短短的距离,她勉强运气,甩开了身后追着的轿夫,扶着墙站稳,有些力不从心。
当日坠入河面受了重伤,心肺受损,足足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床。而今刚刚痊愈,又许久没有动武,内力不济,不过跑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气喘如牛。
仲冉夏抬手抚着胸口,些微的痛楚有内之外蔓延,她明白此时是到了极限,不可能再继续前行了。
这副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真是令人恼火。
如果那个人还未曾死,或许她一直以来的负罪感要轻一些,夜里每每梦见他,也要心安不少。
抬起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在?
或许,方才的只是她心心念念的错觉而已?
“娘子这是……逃亲?”一道同样大红的身影落在她身边,指尖挑起仲冉夏的下巴,来人墨黑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笑了笑,索性靠了过去,倚在展俞锦的怀里。刚才猛烈跑动,确实让自己太累了:“刚才在轿中瞧见一个熟人,想要打声招呼罢了。”
他挑挑眉,为了一个熟人,不惜从轿子里跳下来,拼命追了过去?
“又痛了?”看见仲冉夏掌心捂着胸口,展俞锦不禁担心道。
“跑得厉害了,待会就好。”从来未曾见过美相公穿着一袭殷红的衣袍,如今一看,更显丰神俊秀,她微微笑着,眼底透出几分欣赏之意。
她扭头瞥见七个高大的汉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几丈外,旁边站着喘气的喜娘,挥着手中的帕子,毫不半天才缓过来:“哎哟,我的姑娘,新娘子怎么自己走出来,双脚落了地是不祥之兆……”
这话尚未说话,她风韵犹存的的面容一僵,张着口居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心底又惊又惧。
仲冉夏瞄见身边的人微动的指尖,无奈地笑着解围道:“风俗而已,又何必当真?喜娘,我们这便回花轿里去吧。”
“不必了,”展俞锦略略弯下腰,双臂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让娘子乖乖坐着轿子过去,其中又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也是,路程实在太远,谁知会不会出现有人抢亲的境况?
思及此,仲冉夏抿着唇笑了,顺从地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美相公宽厚的肩膀上,放软了身子。
反正这一年来,她不能随意走动,由始至终都是被展俞锦抱来抱去,从起初的不自在与羞涩,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喜娘瞪大眼,想必觉得这又是不妥。只是碍于刚才的哑穴,她摸摸喉咙,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反正这两人都不介意,她这个做喜娘的还穷操心什么?
看在胀鼓鼓的红包份上,喜娘眉开眼笑,又是一副喜庆的模样,张嘴才知道穴道已经解开了,连忙说了好几句贺喜祝福的话语。
展俞锦睨了喜娘一眼,见她终于把喋喋不休的嘴巴闭上,这才抱着仲冉夏,足下一点,轻飘飘地掠了出去。
喜娘这才想起一事,大声叫道:“新娘子的头巾,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