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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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没跟先生一起下棋了,不如今天下上几盘?”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几局棋下来,古澄表情有些古怪,看着孟明远道:“东翁,何需如此相让?”
孟明远表情便带了点苦恼,“看得出来啊?”
古澄点头,东翁棋艺向来不凡,今日这几局几处落子实在是落了痕迹。
孟明远忍不住便叹了口气,“赢棋不容易,这输棋更难啊。”开华那家伙闲了就找他对奕啊,这活儿简直让他想让庆朝换皇帝的心都有了。
“输棋?”古澄讶异,尔后突然明白了。
是了,想必是在宫中与皇帝下棋时需要输棋,但自家这小东翁偏偏又无法输得不落痕迹,这才有了今日的烦恼。
自古伴君如伴虎,东翁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以后无事,先生便来陪我下棋吧,总是自奕难免单调了些。”
“敢不遵命。”与当朝丞相对奕这事并不是谁都能想的,丞相最爱的便是自己对奕,他总爱说人最难超越的便是自己。
这话带着几分禅理,很让人有几分感触。
在人人都想达到他的高度时,丞相却在想着超越自己,这意境上便立时有了高下之分。
翌日,便是年三十儿,过了今晚子夜,便要开始使用开华帝的年号了,元德帝终究要成为历史。
又是一年来到,孟明远心中只有感慨,却殊无喜悦。
高兴什么呢?
高兴南王兄弟折腾出来的叛乱就要平定了吗?
扯淡,要不是他坐在丞相的位置上,管他们谁当皇帝呢,干他鸟事。
仔细想想,自打他当上这倒霉摧的丞相开始,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朝廷风波诡谲,内宅也暗波汹涌,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连个自由呼吸的地方都没有了。
新的一年开始,就表示新的一轮循环要开始。这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男人们为什么都喜欢娇妻美妾呢?
温柔乡是那么好享的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累呢?
果然性别转换的穿越伤不起啊,当过二十几年的女人,又跑来从小男孩重新活过,你说他到底算是女的还是算是男的?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神经会错乱。
孟明远用掌心狠狠拍了额头几下,心里说:赶紧醒醒,你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了,想前辈子的事没用,那些已经离你很远了……
欲忘却无从忘,这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大年三十要全家一起守岁,大人孩子便齐聚一堂。
几个小孩子到底年幼,熬过零点便都让人抱着回去睡了,只剩下三个大人守岁。
他们是在孟明远的居住的主院守岁,呆的地方就是曾经三人共同生活的主屋。
程雪兰和李玉娘再次坐到这间堂屋的时候内心情不自禁便有些酸涩,曾经他们是那么和美过的……
孟明远没什么心情照顾两个妻子,他捏着玉石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玩,顺便守岁。
这年头想过好日子得自己奋斗,他给她们机会的时候她们不懂得珍惜,现在?对不起,哥没工夫陪你们玩了,夫妻相敬如宾就行了。
李玉娘沏了杯茶端过去,柔声道:“郎君喝口茶润润嗓子。”
孟明远随意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落下手中的棋子。然后,端起她递来的茶碗,抿了一口,“不用管我,如果实在困顿了,便去睡吧,这岁守不守的其实只是个形式罢了。”
“妾等陪着郎君,不觉困倦。”
孟明远看了眼程氏,见她掩唇打了个呵欠,便笑道:“雪兰困了便回去睡吧。”
程雪兰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站在丈夫身边的李玉娘,便道:“那妾便回去睡了。”
“路上小心点,天黑路滑。”
“晓得。”
李玉娘见程雪兰离开后,神情更显柔情,甚至带了点妩媚,走到孟明远身后,道:“妾帮郎君捏捏肩背吧。”
孟明远没说话。
李玉娘便轻轻重重地拿捏起了他的肩背。
孟明远慢条斯理地喝了大半杯清茶,然后放下茶碗。
“郎君可要续杯?”
“玉娘。”孟明远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前来,“好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李玉娘伸手自后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如同呢喃般地轻语道:“远郎,妾想你了。”
孟明远心里冷笑,这是又改变策略了吗?解语花不行了,小白花,然后又阿信,现在是要走媚妻的路数了?少卿府容易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儿的?
“明日一早还要回府拜年。”
“远郎……”
孟明远眼眸微合,嘴角冷竣地微扬,出口的声音却是柔软而温和的,“既然想,便到东厢吧,那里我已经叫人提前暖过屋子了。”今晚院里的东西两厢都提前暖过了,就是为的以防万一。
留宿主屋?
她们是不要想了。
李玉娘垂眸掩起眼底的失落,带着几分嗔恼地轻捶了丈夫一记,“远郎想的倒是周到。”
“有时候总是要多想一些的。”是你们想得多了我才不得不多想,你当谁过日子都朝着宅斗奔呢吗?
东厢的陈设一如从前李氏居住之时,没有丝毫变动,屋内果然暖融融地烧着银霜炭。
她想要夫妻敦伦,孟明远就给她夫妻敦伦。
夫妻两个倒在床上便直奔主题,李玉娘被丈夫狠狠地弄了几回,早晨差点爬不起来,觉得整个身子都酸麻的不像自己的。
远郎已经很久没沾她的身了,突然这样放纵一回,竟让她欢喜地想哭。
孟明远从净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新袍冠戴,看着正坐在妆台前戴头面的李玉娘笑了笑,“夫人毋须这么仔细费心,便是素面朝天也是美丽的。”
帮着李玉娘插簪的菊芳垂首暗笑。
李玉娘面上微红,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快出去吧,妾马上就好。”
“使得。”孟明远便笑着出了东厢,回自己的主屋去了。
新年头一天,他会给她们该有的脸面,也图个新一年有个好兆头。
等到会齐了一家大小,便起身出门往老宅而去。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孟明远其实并不想回去见渣爹,可惜,那个爹再渣,再废,可他毕竟占了个爹的位置,那就打落牙齿都得含血吞了它。
渣爹的官位如今仍是从五品,不过,孟明远已经削了他所有的实权,只让他领着个虚衔儿。
孟海林其实也不愿意见嫡子,尤其现在嫡子已经贵为一朝宰辅的时候,每次见到嫡子他总觉得自己的脸面火辣辣的疼,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做主分了家,弄到现在所有同僚都在看他的笑话。
父子两个都对彼此没多少好感,所以见面永远都是淡淡的。
不过,有些话,孟明远还是会明确告诉渣爹的。
“父亲与同僚吃酒狎妓都无伤大雅,只是需得小心莫中了人家的圈套,须知儿子如今身为宰辅,真有事时反而不能为父亲周全太过。”
“为父明白。”孟海林自己在宦海沉浮了这么久自是明白其中的轻重,也听明白了儿子的潜台词,小毛病什么的我给你兜着,原则性的你自己就琢磨一下吧。
“既是如此,儿子便放心了。只要父亲大节不错,即便有事,儿子也能说得上话。”
孟海林倒不怀疑儿子的能耐,他若有心,以他的宰辅之尊总是有办法的,怕的就是他无心,毕竟当年是自己做的过了。
即使当年之事于律法虽无违背,但终究是有勃常理,嫡子若实在不堪倒也不会有人指摘他这样做的不公,偏偏嫡子优秀得太过,还越来越优秀,这就显得他当年错得如何离谱了。
孟海林有时甚至会希望嫡子别这么优秀,他压力实在太大了。
☆、55公子风流
跟父亲在外院书房谈话之后;孟明远并没有多做停留;便又回到了内院。实在是父子两个没有共同语言,多谈无益。
回到内院的时候;两个妻子带着儿女跟两个小姑到一边去说话嬉闹,孟明远便跟着母亲回了正堂。
他知道母亲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
“远哥,这是你舅舅的来信。”高氏从妆台的匣子里摸出一封未拆过的信递了过去。
孟明远不动声色地接过,没有急着看信,而是看着母亲道:“娘;我记得外公在世时舅舅便不曾跟我们有过什么往来;对吧?”
高氏的脸微有些热;自家大哥虽是牧守一方;但是为人却是有些急功近利的;她这边帮衬不上不说,有时还要娘家贴补,自然是不喜欢跟她有牵扯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远哥出息了,他会贴上来也是自然的。
孟明远神色不变地道:“既然以往不曾来往,如今何必再来往?今日我官高爵显他们便认我,他日我若一朝倒台只怕他们拆台也会毫不留情。”
高氏尴尬地道:“不会,他总是你的亲舅舅。”
孟明远淡淡地道:“当初娘在孟家举步维艰之时,舅舅在哪里?当初我大考前夕被分家时,舅舅在哪里?我被远派到江州牧守一方时,舅舅何曾帮我一分一毫?”
他问一句,高氏便尴尬一分,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自家大哥说什么,只能徒劳地道:“总归是娘舅……”
孟明远哼了一声,“打断骨头连着筋是吗?娘可以去信问他,就凭他在任上的一些作为,到现在还没有人去问责于他,是为什么?是他银钱打点到位,疏通好了吗?他可知那些贿赂名单早就摆在了我的书案。”
高氏面色大变,身子都有些发软。
孟明远将信拍在桌上,声音微冷,“那些证据是圣上让人交予我的。”他用自己的鞠躬尽瘁来换取皇帝的信任与宠信,却不是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去抹平一些污点。可是,他的位置毕竟让那些人受惠了,因为皇帝不希望他因此受人攻奸。
但,人心永不知足!
就如同他的两个妻子,给她们尊荣,给她们锦衣玉食,给她们子女,他得到了什么?朝堂倾轧步步惊心,回到家里身心不得休息还要去猜她们的心思,去哄她们,说又说不听,不说又多思多想,难道不宅斗真的不可以吗?
平民百姓的节奏就不能过日子吗?
他矫情?
是,他特么地就想矫情,可他矫情得起来吗?他还有力气去矫情吗?
城外还围着一群叛军,朝堂政敌还在等着他何时倒台,皇家还要等着他做牛做马,岳家也在等着攫取嫁女应得的红利,他的父亲要他罩,他的母亲要他孝,他的娘舅要借他的势……老婆要养,儿女要教,他是超人吗?
他是打不死的奥特曼还是灭不绝的小怪兽?
他只是一个人!
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有泪的人而已,他耗尽心力在这异间挣扎求生,指望不上任何人,心事无法跟这里的人说,就像关在玻璃瓶里一样,前途光明,可是没有出路……
高氏的脸色一白,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皇上……”
“您让他好自为之吧,趁着我还在相位上,能弥补便弥补,能抽身便抽身,至少还能安享晚年。若是真心不甘,就替后代子孙多想想,是否想高家就到他这一辈为止。”
高氏一下子软在椅中,她不知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难怪大哥会想方设法将信送进京来。只是后来京城被围,她一直没机会交给远哥,直到今日。
孟明远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真心头疼,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为了活着,他都忍受了些什么?
当初皇帝拉仇恨似地平空赐下一个平妻给他,他能直着脖子去反抗吗?他没有那个硬骨头,他也没有那个世家背景可依靠,他能依靠的老妈是扶不起的阿斗,除了咬牙忍受他能如何?
为了不想后宅有争斗,不想太劳心劳力,他试图平等待人,可惜他忘了这不是他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何况就是在那个号称人人平等的年代也没有真正的平等。
所以,他的失败是注定的,不可改变的!
他认了还不行吗?
“远哥,你不要紧吧?”高氏发现儿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担心起来。
孟明远闭了下眼,压下心中一直被强压的愤懑,淡淡地道:“没事,大概是昨夜守夜有些着凉吧。”他不想指责母亲,即使她从来没能保护到他。
“那快到偏房歇歇,是娘不好,忘了你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本不该拿这样的事来烦你的……”
“真没事。”
“刘嬷嬷,赶紧让人领远哥下去歇着。”
“太太,您别急,还是让少爷到外院去歇着吧。”刘嬷嬷话里有话地提醒。
高氏陡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到外院。”远哥现在的身份想爬他床的丫头不知道有多少,儿子一向厌恶那些,他难得回府一趟,还是莫要惹到动怒的好。
孟明远到外院以前贾先生住的院子独自呆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