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纤-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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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美人脸色大变,吓得魂儿都没有了,扑上前大呼冤枉,被内侍揪住头发,按押在皇帝脚下。
皇帝怒极攻心,丝毫不再怜惜她怀有身孕,怒斥:“贱人,还我太子的命来!”
韩美人也知道被人暗算了,如今风口浪尖,怕是大祸临头,连连摇头,直呼:“冤枉,分明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啊,圣上,圣上明察啊。”
皇帝哪里信她,想起死去的太子心如刀绞,只把她当做蛇蝎毒妇,不仅不顾昔日恩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了,叫内侍连连掌嘴,打得韩美人口吐鲜血,仍是不解恨,最后赐了白绫,命宫人活活绞死她。
韩美人本以为仗着怀了龙嗣,皇帝再如何也会留自己一条命,不料他如此冷酷,竟然想要一尸两命。话说当时三皇子得了信,慌慌的跑来,被宫人拦住不让进去,便在外面磕头。韩美人受刑之时,听着外面儿子的声声涕泪,心知无可挽回,居然挣脱了开,跪在地上抱住皇帝的腿,认下了所有罪行。
韩美人认担下了所有罪行,哭着嘶喊着三皇子并不知情,是臣妾迷了心窍,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三皇子还小,日日在读书用功,当娘的都盼着孩子好,哪个当娘的会把这种事告诉自己的孩儿呢?一切罪责全在臣妾身上,还请圣上看在臣妾和未出世的孩子填了命的份上,放过三皇子吧,他们都是您的骨肉!至少留下一个吧!三皇子是无辜的!无辜的!
如今皇帝既然认定了是韩美人做的,便是百般解释都无用了,韩美人只怕自己死了还牵连三皇子,索性自己全揽下,摘开三皇子去,也是她临死前为三皇子的最后一搏。
里头韩美人被绞得眼睛露白,口舌翻出,三皇子在外面哭着磕头,磕了一脑门子血,一炷香之后,韩美人香消玉损,一尸俩命,而皇帝下旨,将三皇子迁往掖庭宫。
当然,这还不算完,韩美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就算她包揽了全部罪行,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宫人在清理韩美人的宫殿时候,在一个收藏的隐蔽的匣子里发现了一支凤簪,其中有个老太监看了,二话不说,把匣子呈上了御前。
皇帝拿起那支凤簪一看,那凤簪正和自己当年送给皇后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之所以说此簪非彼簪,是因为当年皇后的那一根在火中烧了,后来给人找到,送到了皇帝这里,一直被小心翼翼的保管着。
两根一样的凤簪摆放在一起,皇帝若有所思,再派人一打听,从韩美人旧宫女那里得知,这支凤簪韩美人唯一一次佩戴,也是最后一次佩戴,便是在皇后去世的那一天,韩美人曾经戴着这支簪子在皇后面前显摆。
皇帝一直不明白,当年皇后为何那么绝烈,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有些,叫做不堪承受之重,而有些,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帝苍然泪下,只觉天旋地转,昏倒过去
待到皇帝再醒,第一句话就喘着粗气下旨:“将三皇子贬为庶人,终身不许其回安阳城。”
皇帝刚刚已经谋杀了一个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历经大悲大痛之后,终究还是饶了三皇子一命,但今后,他也不再是他皇儿,他也不再是他父皇了。
有些利害关系,会将立场不同的人结合在一起,比如当年韩美人对萧后怀有敌意,同样太后也极厌恶这个害死先太子的女人,当然,韩美人不会死而复生,所以不会有人知道,韩美人是从哪里得知当年萧后珍藏着一支皇帝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同样,韩美人经历韩肥一案,从夫人贬为良子,不久在百花节上将皇帝引到丹池阁,春风一度,怀上龙嗣,晋位美人,也不会有人知道,韩美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在哪里会遇上皇帝,特地留在那里等他。
有些女人其实不是励志女神,留着她,不过是有人打算在恰当的时候拿她背黑锅罢了。
后宫之中最寂寞最无敌的高手,往往不是皇后,而是太后。
韩美人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蒙冤而死,长公主懂,所以她才能端坐在梨岘宫喝茶。
长公主赵清和太后相对而坐,这两个女人是整个大昭朝最有权势和地位的女人。
有些利害关系会将立场不同的人结合在一起。
“母后说的不错,当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赵清捧着热茶,垂目而笑:“只要孩子们没事就好,在天牢里这些天也够他们反省了,既然‘主谋’伏法,也该结束了。”
是结束,或者是开始,其实谁都说不准。
这短短十几日里,长公主和太后相互合作的同时,也已经相互探了无数次的底,每一次她们都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怎么能结束呢?荻儿和阿纤还两情相悦呢,哀家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情也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太后面容慈祥,但每一句话,都让人感到回味无穷。
☆、79暗黑郡主
对比外面的风雨变幻;天牢里便犹如一潭静水……或者是死水。
郡主娘娘抬头望着墙高处一方嵌了铁栏杆的小窗户幽幽的叹了口气,透过那一方巴掌大的小窗,可以看到一丛不知从何处伸展出来的树叶,以及树叶缝隙之间蔚蓝色的天空。
……这日子得多无聊才会一天之内叹气几十次啊?狱卒小孙心里暗暗腹诽;为什么还每次必然是头向右偏;下颚微微抬起;还每次必然是要对着小窗叹气呢?
“因为从这个角度叹气;忧郁的同时会显得更加有气质。”郡主娘娘回过头来;一双眉眼向上一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轻蔑道:“……而面对窗外的天空;则充分表达出了本郡主对自由的迫切渴望;你叫小周是吗?当狱卒多少年了?领悟能力怎么这么匮乏,拜托有空修炼一下自身素质好不好?你再这个样子下去,以后是没有前途的。”
啊,小孙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不留心把腹诽的话说出来了,连忙低头回答道:“郡主其实卑职……”卑职叫做小孙呐……
“行了,不要说了。”显然郡主娘娘并不关心他的回答,抬了抬手,阻止他说下去,并义正言辞的把话题重新引了一个方向:“怎么这一步你走了这么久,我昨天给你的棋谱你回去没有认真看吗?如果不是你太慢了,本郡主又怎么会分心,嗯?”
“……”小孙低头,看着铁栏里面的那副一面倒的棋盘,心里委屈至极,他昨天熬夜看了半宿,问题是他一个新手,郡主对他的期望是不是也太大了。
此时牢房里,狱卒小孙和郡主娘娘分坐在铁栏内外,两人相对而坐,郡主娘娘在铁栏里面,面前摆放着一副棋盘,而小孙必须将手从铁栏之间伸进去,跟她下棋。
铁栏里面是装饰得美轮美奂的牢房(?),因为郡主娘娘怕鬼又怕闷,狱卒们必须找一间坐北朝南空气流通并且从未死过犯人的牢房给她住。
入住之前,狱卒们洗刷干净铁栏和地板,因为来不及粉刷墙壁,而且皇帝下令不让任何人见昭荣郡主,他们还不得不在长公主府里的侍女们的逼迫下,在墙壁上挂上幔布,搬来床榻、桌案、花瓶,还有古琴、玉笛、书本、笔墨纸砚,甚至绣花的针线布料等等。
如今这哪里是牢房,分明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
当时弄好了这些,狱卒们心里都觉得这位郡主娘娘未免太折腾,但现在回想,那时候他们多么天真啊……
小孙忐忑的下了一子,郡主娘娘无语的望着他直摇头,一副他已经无药可救的模样,随手跟了一子,转眼间吃了他的大片棋子。
“朽木啊朽木,你没救了啊……小周——”郡主娘娘怜悯道。
这时,一个角落的另一个狱卒抬起头来,双手各端着一个玉方盏,欲哭无泪的抬起头来,道:“郡主,卑职在这里。”
郡主娘娘往他身上望了一眼,然后看看小孙,小孙连忙解释:“郡主,他才是小周,我是小孙。”
“哦,你们长得很像。”
一个瘦竹竿,一个胖冬瓜,根本就没有一点像的好不好,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真正的小周继续欲哭无泪的道:“郡主,卑职真的分不出来,雨前龙井和雨后龙井到底有什么区别!”
原来在小孙陪郡主娘娘下棋的时候,还有一位叫做小周的狱卒,正在娘娘的“教导”下,学习品茶。但小周一点都不懂,分出这个有什么意义吗?正常人能分得出来吗?
“笨蛋,谁说是雨前和雨后?区别在于一个是湖心水,一个是山泉水,连水都分不出来,你有什么用?!”
小周闻言羞愤得一口老血几乎要喷了出来。
是的,当初他们太天真了,天牢狱卒本来是一个很闲的差事,皇帝也没工夫天天抓宫人下天牢,不像大理寺的牢房,那里如今怕是已经关满了人,可是自打来了这一位郡主娘娘之后,他们的生活变得“丰富”了起来。
这位郡主娘娘的母亲长公主,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在这安阳城里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他们小小狱卒不敢得罪,再说郡主娘娘本身,犯的也不是大罪,过不了几天人家就得放出去,说不准日后还会成为景王妃。
所以可想而知,关这么一个人在天牢里,他们也只有供奉起来,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嫌弃饭菜不好?没关系,长公主府天天送饭,包括了瓜果点心,连带也改善他们的伙食。
半夜一个人害怕?好解决,每夜灯火不熄,还另外派人专门给她站岗。
当然,这些不光是因为长公主的威势,人家打点的也很丰厚好吧,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感叹,那时候他们是多么天真啊,以为不过是关些时日,好好照应就够了,如果知道郡主那么多花样……钱退回去还来得及不?要不大家伙儿凑点钱送到长公主府去,求他们把郡主娘娘弄到别处关起来,去害别人不要害他们呐——
小孙已经坐不住了,抬头充满希冀的望着郡主娘娘,情真意切的道:“郡主,快到换班的时间了,卑职去看一下接班的老刘他们的傀影戏准备好了没有,好吗?”
傀影戏,民间又称为皮影戏,当初郡主指着老刘他们说要看傀影戏的时候,小孙就充满同情的想,郡主娘娘,你到底对他们是多大的仇恨啊。
而现在,小孙的同情心木有了,在忍无可忍的境地中产生了变态的想法——死道友不要死贫道!
郡主娘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在她想的时候小孙的脚尖已经忍不住踮起来了,相信只要娘娘点头,他一定会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拔腿跑出去。
不料,还没等郡主娘娘回话,外面就有个人进来了,那人生的魁梧,狱卒们都管他叫做大李,不过这大李却不是这边牢房里的狱卒,而是男监那边的。
大李一进来,小孙、小周、及郡主都看着他。
大李双手托着一个木盘,盘上搁着一个匣子和一个雕着双龙戏珠图案的碧翡杯。
大李见了郡主,恭敬的行了礼,就蹲在铁栏边,把杯子还给郡主,道:“景王说,这时节,老枝结了嫩芽,喝琼枝新芽最好不过,想必这水用得是静月庵后山的山泉,前些时日喝过,一直还记得,不过新芽要泡到第四遍才出色,您给他送去的,分明是第三遍的,呃,景王问您,是不是独享了,把不要的给他。”
原来,这杯子是郡主娘娘的,郡主娘娘牢中的日子未免无趣,不光折腾了狱卒陪她吟诗作画,品茶听琴等等,方才还一时兴起,分了一杯茶叫他们给景王送去,人家这会儿是来还杯子的。
大李硬着头皮把景王的话一说,心里还担心郡主娘娘不高兴,不料郡主娘娘不但不怒,反而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郡主笑着,扭头对刚刚品不出茶的小周道:“你方才心里必定不服气,这下可服气了罢。”
小周红了脸,更加羞愤,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还有正常的没有!
大李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郡主娘娘看了一眼他,眼睛又看了一眼木盘上的匣子,淡淡的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呃,景王说……后花园的玉兰花该开了,要卑职去寻一支沾露水的,送给郡主。”大李说着低着头,拿起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支娇艳的白玉兰。
因为匣子比两个铁栏之间的缝隙大了一些,大李没有把匣子塞过铁栏,只是双手捧着,而郡主娘娘听了,一瞬间脸上浮出一丝别别扭扭的神情,然后转瞬即逝,恢复不可一世的常态。
小孙看清楚了,但是他以为自己眼花了,郡主娘娘刚刚那是不是,是不是不好意思了一下?
女儿家,当着这么多人,收到男人送的花,是很应该羞怯一下,但是因为是郡主娘娘,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那就不是一般人儿,当她露出有点羞意的表情,自然就显得十分十分的古怪别扭。
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小孙坚信。
郡主娘娘扭捏了一下,挑了挑眉,伸手过去,仿若不甚在意的捻起那朵玉兰花,拿过来细细看了看,然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