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 作者:糖拌饭[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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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把田家搞臭我不姓赵。”
赵氏一脸的绝决道。
贞娘在一边听自家娘亲这话,在一边急的直扯着自家娘亲的衣袖,有冯氏在,有些话她也不好说。
跟孙月娟想处了些日子,贞娘也是清楚这她娘亲冯氏的个性的,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这翻话多是捕风捉影,更是扇风点火,这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自家娘亲若真是这么又去找田家的麻烦,那自家就更成了笑话了。
人家田家只消一句话就能堵得自家娘亲没话说,只消说:是田本昌命大,被人救了,难不成李贞娘还非得把人克死才叫克呀?
真对上这话,叫自家娘亲怎么回?
至于关于田家跟罗家攀亲的事情。
罗家如今什么样的地位,那罗家家主更是常年待在京里,虽说罗家少主在徽州主持墨业,但田家刚跟自家闹了一场,如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罗家就算是有心跟田家结亲,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定下来,至少要过一段时间,整个事情平息了再说。
所以,攀亲之事根本就没影,更别说冯氏嘴里的聘礼了,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本来,如今田本昌未死,那自己身上克妇之名就烟消云散了,可若是自家娘亲去闹,说不得又是整了一出大戏给人瞧罢了,不免又要沾上许多闲话。
于自己反而不好。
倒不如静观其变的好,贞娘倒是期待田家跟罗家攀亲,如今已是嘉靖末年了,离严蒿倒台没多少时间,而历史上的罗家也随之烟消云散,后世,只有存放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池春绿’之墨见证罗氏墨业的辉煌。
这时,那冯氏听赵氏说要拉她一起去做见证,唬了一跳,她哪里敢得罪田家,更何况她说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道声途说,于是一脸悻悻的站了起来道:“我家里还有事呢,这就要走了。”
说完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板车用好了?我拉回去了啊。”
“啊,用好了,谢谢婶儿,我给婶儿拉回去吧。”贞娘连忙道,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脚刚进门,后脚冯氏就来了,敢情是盯着板车。
“不用了,我自己拉回去。”冯氏说着,就拉着板车出了李家。
看着冯氏的背影消失了,一边的大嫂杜氏这回儿也起身准备出门,去叫李大郎。贞娘连忙拉着她,冲着自家娘亲道:“娘亲,这个可不能去闹。”
赵氏这会儿淡定无比,先前的火冒三丈的样子似处根本没存在过似的,只是白了贞娘一眼:“你当娘亲真是傻瓜呀,这里面的轻重怎么会拧不清,你冯婶儿就是个多舌的,我刚才那翻话她定然要传出去的,娘亲就是想恶心田家一下,田家以为娘要找他们麻烦,你娘我偏偏就不去了,别人要是问起,娘就说啊,田大少爷是命大,可我家贞娘可吃苦了,差一点就陪葬了,这田家的未婚妻担的可是凶险的很哪。”
赵氏说着,挑眉看了看见家女儿。
贞娘眯着眼冲着赵氏竖了竖大拇指,娘亲这话可是四两拔千均啊。
以后但凡是想要做田家妇的,贞娘这事都得在心里好好掂掂。
一边杜氏瞅着这母女俩打着机锋,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晓得不是真要去田家闹,便又坐下,继续编那保温桶了。
贞娘则回了柴房,关起门来,开始点烟取料。
一百盏油灯,灯架上全架了瓷碗,将整个柴房的地面挤的满满当当,没一会儿柴房里便跟那灶头似的热哄哄,端是燥人,这还是春天呢,如果是夏天,人待在里面就跟蒸桑拿似的,所以说,制墨是个苦差事。
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十章 墨彩显,郑管事有眼无珠
接下来一段时间,贞娘就一头扑进了点烟取料里面。
她特意把家里的旧衣服制成袖套,绑腿以及围腰,烟煤十分的轻,走动时衣角带的风声都可能将烟煤吹掉,那都是损失啊。
随后又找了棉纱布,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如此种种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柴房里。
等到她将二十斤的桐油变成大半瓷罐细细的烟煤,已是数日之后了。
这几天她过的昏天地暗的,倒不是说贞娘就一直待在柴房,她也出来吃饭,晚上也要回屋睡觉,只是她一门心思的掂着烟煤,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匆匆了事,便是连外面是天晴还是下雨都从未关心过。
“哎哟,真是做孽哟,烧烟这种事情又哪里女儿家家做的,瞧瞧这丫头一脸跟个黑包公似的,清清秀秀一个闺女弄的可不成样了。”吴氏正坐在门口缝着东西,见捧着瓷罐出来的贞娘,吓了一跳,不由的心疼道。
一边李老掌柜的靠在院子墙边晒着太阳,回道:“干制墨这一行本就是这样的,我看贞娘倒是干这一行的料。”
李老掌柜说着,语气里竟有着一丝遗憾,贞娘若是男儿该多好呀。
对于李老掌柜的来说,贞娘这一头脸的黑灰再是熟悉不过,竟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墨坊的情形,语气颇似有些感慨的道,随后又冲着贞娘招了招手,显然是让贞娘把取好的烟煤拿给他看看。
贞娘端着烟煤蹲在自家爷爷的身边,直接钳了一只烟煤在手上,轻轻的碾在手指上,几根指头瞬间就染墨了,阳光透过门口的石榴树正好照顾贞娘的手指上。
只见那手指的黑灰上竟是泛着一个个六棱形如钻石似的彩光。
“墨彩……”李老掌柜不由的一阵惊呼,可墨彩不是在顶级的成墨上才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烟煤上?
“爷爷,这不算是墨彩,只是因为我取的烟煤特别的细,再加上桐油的光泽,就会形成一种类似于书法里‘飞白’一种活光,这种活光映着太阳的光斑,看着就好象是墨彩一样。
“嗯,是这个理儿。”李老掌柜听的一阵点头,原来还喘不匀的气这会儿竟也似乎顺畅了不少,紧接着问:“出了多少烟料?”
“一斤六两。”贞娘颇有些自豪的道。
“好,好,这方面你可超过爷爷良多啊。”李老掌柜的高兴的道。
“行了,赶紧洗洗去。”赵氏过来,推着贞娘去屋里洗澡,这么一会儿,连洗澡水都帮着贞娘弄好了。
贞娘自不消客气,进得屋里,脱了衣服,整个人就泡在澡桶里。
澡桶里的水温正好,贞娘洗着洗着就直接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不在澡桶里了,而是睡在床上,外面天竟已昏沉沉的了,城门洞这里,除了大中午偶尔有几丝太阳照过来外,其余时间都是蒙蒙亮,差不多,观娘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辰了。
但她这一觉睡挺沉,想来时间不短。
透过床边的窗户,听到外边院子里家人的谈话声。
“娘,这几天保温桶也不大好卖了,便是连稻草都难弄了。”杜氏有些焦急的道,实在是这保温桶太简单了,看一眼就会,再说这东西,有钱人家瞧不上,没钱人家呢,自己动手弄弄也做的出来,也就一些懒散的妇人家才买。
再加上更有一些有心的人学会了,如今也编了再卖,她们这边生意自然淡了。
“那把家里这些稻草编完,咱们就收手了,贞娘说过的,这东西也就赚个蚊子腿的钱。”赵氏道。又接着道:“再说了,领蚕种的日子快到了,等养了蚕,也没工夫编这个。”
“那倒是。”杜氏点点头。随后却是笑道:“也幸得咱家卖了些保温桶,要不然,这领蚕种的钱都没呢,贞娘也不知哪来的点子,竟是帮了家里大忙了。”
“那丫头你还不晓得啊,从小就在吃上面钻,打小就常常藏东西,定是为了不用吃冷的琢磨出来的呗。”赵氏有些埋汰的道。
贞娘在屋里听了一阵无语,没想到这些居然被赵氏跟原身从小爱偷吃连系起来了。
不过,有这么个解释倒也不错。
想着,贞娘便出了屋,洗把脸清醒了一下,看看时辰,原来才不过刚刚申时,嗯,还来得及去李氏墨坊交货,于是便顺手把一块锅巴放嘴里嚼着填肚子,就捧着取好的烟料去了李氏墨坊。
“贞娘,你来交货啊?”刚进墨坊,就碰上孙月娟的二哥孙千一,他也是来交货。
“嗯。”贞娘点了点头。
“你排我前面吧。”那孙千一看看排的长长的队伍,便道。
“不用了,谢谢孙二哥。”贞娘淡笑的道,这时代不是前世,她知道孙千一对她有好感的,可是一来,她没感觉,二来,他们的娘亲冯氏防她跟防什么似的,生怕她把孙千一勾引了去,贞娘自不会拿自己热脸去贴人冷屁股了,对于孙千一的示好,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听得贞娘这么说,那孙千一悻悻的没在说话了。
贞娘便默默的站在队伍的最后,抬头看着前面,验货的还是郑管事,不过,他验的很快,显然领料回去加工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大家的水平就差不离,郑管事一般只是先看看烟料成色,要是拿不准了就再捻些烟料摸摸,基本上差不离儿就收了。
很快就到贞娘这里。先是过秤,一斤六两的秤数一报出来,周围一片哗然,要知道,直到目前,最多的也就一斤四两多,这还是一个干了近二十年的老点烟工取出来的。
一斤六两,那是闻所未闻。
郑管事早早就看一以贞娘过来了,他还在等着贞娘出丑呢,没成想,居然出了一斤六两,他哪里肯信,便是李金水的亲自出手,想拿到这个斤两都难哪。
立刻的,郑管事接过瓷罐迎着光看,便看到浮在烟煤上的一点灰色,就冷笑了:“我说贞姑娘啊,做假没你这么做的,你这烟料有问题吧?你看看别人的烟料,都是黝黑的,你这烟料怎么带点灰啊,该是掺了松烟料吧,不是我说你,做不到就别做,别整这些弄虚作假的,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说到这里,那郑管事又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郑管事这些话说完,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贞娘气的两手握紧着拳头,脸色发白,两眼冷冷的刺着郑管事:“郑管事,你再仔细看看,可以用手捻捻那烟煤就明白了,休在这里恶语伤人。”
烟煤黑色中带灰,正是因为她的烟煤极细,越级就越细,色泽也就淡一点,这个只是视觉问题,只要用手一捻那烟煤就能明白的。
“呸,我看烟煤看了十几年了,这色儿一看就知道是掺了松烟煤的,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李氏子弟的份上,给你点面子,今天我就收了,墨坊这点损失还损的起,不过呢,这接下来的料你就别领了,回去再把油灯及瓷碗等用具送回来,这事就完了。
说完,那郑管事就让伙计将瓷罐拿下去。
贞娘这时却是一个箭步从那伙计手里抢过瓷罐。抱在怀里:“郑管事,你等着,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贞娘咬着牙说完,捧着那瓷罐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 竟价
贞娘那个气啊,捧着那瓷罐就出李氏墨坊,不过,并没有走远,李氏墨坊外面,就是有名的四宝街。
所谓四宝,笔墨纸砚,正是文房四宝之意。
整条四宝街上,全是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而徽州各大墨坊在这条街上都有各自的墨轩,用来展示和呈例各家的墨品的。
李氏墨轩就在东边的第四间铺面。铺子的掌柜就是李家九叔公。
贞娘这时就走到李氏墨轩的外面,在一边屋檐下的青石长阶上坐下,把那罐烟煤摆了出来,然后用手指沾了点烟煤,在青石板的地上写了几个大字:“超品桐油烟煤,价高者得!!!!”
贞娘此举好象是跟李氏墨坊对着干似的,然实则却是无奈之举。
那郑管事可是在大众场合下说出她掺假的话,更将事情引深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事情若是不弄清楚,必将连累自家爷爷的名声。
当然,刚才她也可以去请七祖母做主。
可嫡宗墨坊这边情形复杂,七祖母全靠着邵管家等人才能掌控墨坊,她可听月娟说了,这墨坊各管事和大师傅的伙食比嫡宗七祖母那边还好,这是真真儿的事情。
自己请七祖母为自己做主,一来会让她为难,二来就算七祖母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她也是李氏族人,人家不免要怀疑会不会是七祖母却不过人情呢,帮着贞娘隐瞒呢?
在外人看来,郑管事是外人。而李家人总是要维护李家人的。
牺牲个外人维护自家人,这在情理之中。
到时,她到底有没有掺假就更扯不清了。
所以,贞娘决定就在这四宝街摆摊,而且她打出了极品烟料的口号,这四宝街来来往往的制烟人很多,她就不信没个识货的。
而这事闹大一点,也能让七祖母有理由整冶一下墨坊的各管事,如今墨坊这边是主弱仆强,而族谱里面记载嫡宗墨坊败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七祖母一过世,嫡宗主家就再也没有能压制这些管事同大师傅的人,于是各庶族最后一拉笼,嫡宗墨坊就散了。
如今七祖母正可趁着这事敲打一下,也能约束一些。
当然,这只是贞娘的想法,嫡宗会怎么做她是管不着的。
“超品桐油烟煤?好大的口气。”这时,一个五十许的锦衣老者悠闲的逛了过来,就看到贞娘写的字,不由的停驻了脚步。
贞娘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