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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综仙古]琼华掌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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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顶,横梁上的朱色如新。
阿瑾曾说,日后要做个剑阁中的值守弟子,日日高卧… …
昔日言犹在耳。
故人非昨。
重楼问:“夕瑶,怎么哭了?”嗓音难得一见的温柔。
夙瑶惊了一下,摸上去,指尖就触到了温热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夏虫

莲华峰是昆仑二十峰之一,陡峭险峻,底部占地有二十里,收束上去,到了绝顶之上只余数十丈大小。峰顶上四季罡风刮骨,飞鸟难渡,于普通人而言,连稍久的逗留都困难。
这样一个所在,就算有着二十大峰之一的名声,也不过因了峭拔而占的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名罢了,实际上是没有门派肯在这样的方寸险恶之地留心的。久而久之,这处山峰就成了昆仑派与琼华派天然的界碑。莲华峰以南是南昆仑,以琼华派为主,并悬圃、玉英等几个专事炼丹的门派,
莲华峰以北则是以昆仑派为首的剩下几个修仙大派,数千年皆相安无事。
虽然地理上如此划分,但其实琼华派与悬圃等派关系亦不亲厚,昆仑派那边情况也庶几相近。这大约是源于修仙门派大都在修仙上各执一法,虽说修仙一道本不拘泥形式,但如此一来,门派之间便也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服气。
在夙瑶记忆里,她还是幼年时来过这莲华峰,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只记得那凛冽的风,吹得苍穹都似摇摇欲坠。那天阳光很好,没有一丝云,只有脚下的万丈深渊与头顶琉璃似的蓝天,在记忆片段中无限放大。
她甚至不记得莲华峰有那么大的一棵松树,浓荫几乎遮了大半个山头。松树边上,不知是昆仑还是琼华盖了一个亭子,六角歇山顶样式,碧绿的瓦流转着法阵的光芒,在这般的风中丝毫无损,模样如新。
清都已经到了,安稳坐在亭子里,在她御剑而来时,抬眼对她遥遥一笑。
夙瑶踩着飞剑,衣袂飞扬,依稀如穿越一段旧日时光——是什么时候,于此地,有一个小小垂髫幼童,同样对她这样的一笑?
清都眉目沉静,那样对她笑。
——如一柄再好不过的钥匙,打开那些封存而泛黄的记忆,烟尘在日光斜照下纠缠曼舞。
夙瑶晃了晃神,几乎要失足从飞剑上跌落。她的衣衫在风中撕裂一样的响,刺云剑晃着剑身,光芒吞吐不定。她按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朱砂痕迹未消,稍稍挡得这片刻心神失守神魂错乱。
她的脸冷下来,一双眼睛,如冰锥。
如你所愿。她的人还在半空中,眼神无声无息,如此说道。
清都轻松笑着,手中青铜爵盛满美酒,鼻尖轻嗅一下,遥遥向她举杯。
她微微阖上眼睛,抵挡又一波的幻术。
似是全无力反抗。
清都浅尝一口杯中物,勾起嘴角,笑意却转瞬僵死在嘴角。
夙瑶的眼神看入他眼底深处,眼波出乎意料地极美。如荡漾着绿色泉水,春发新荣,绵延十里,再不能想象比之更动人的一瞥。
清都的手抖了一下,眼神恍惚,青铜爵尊洒出了大片的酒液,险些失手砸落。
他咬了咬牙,左手大拇指掐出一丝血来,眼神这才恢复一片澄明。再次睁开眼睛,夙瑶已然微微笑着站在他面前,自斟一杯酒,对他晃晃,随即一口饮尽。
“坐吧。”清都掩去泛上来的一丝惊诧,神色自若,如方才的幻术交锋并未发生一般。
夙瑶一拂广袖,落座,将手中酒樽放回石台,淡淡笑看他道:“清都,如何?”
亭子内,风云停歇。
清都又喝了一杯酒,并不回答她这个语焉不详的问题。
“怎不多喝一杯?可是因为酒不入口?”
丝丝酒香浓郁。夙瑶看了一眼那壶陈年好酒,却真无再饮一杯之意:“若是有一个合适的人一同喝,酒的好坏又有何所谓?”
清都笑道:“难道我竟不是?”
他替夙瑶的酒樽斟满美酒,招来黄鹤在一旁起舞。夙瑶兴致缺缺地拿起酒杯略沾了沾唇,就又放下了。
人心皆有缺口,一旦决堤,覆水难收。
再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痛饮共醉,都如梦一般。
他们而今看似以韶华之姿相对,但中间,毕竟已有了那么漫长的隔阂。
他是卷云之上与她对剑的昆仑掌门?亦或是那个在姜国围城中满腹诡诈的青衫谋士?是清宵口中的王叔,还是月下花前与她痛快对饮的旧友?
而今她凝望着他的脸,始觉一切虚妄。
他已不再是那个怒极时追着在她脸上画花的小小少年。
“清都。”她唤着他的名,却不愿看他,只是道:“约我前来,总不会是为了喝这一杯酒吧?”
清都口舌间都带着酒气,唇角微微翘起,道:“自然不是。然而此时此地,不饮酒而谈其他,不
觉得煞风景吗?”他笑得口角如含着芬芳的蜜液,举杯再饮,脸上已带了微红的颜色。
亭子内因了阵法的缘故,无一丝风,透明的阳光直直射在山巅,在夙瑶与清都头发上折射出金色
璀璨的亮光。他的瞳仁漆黑,却也极亮,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指腹与虎口却有着粗糙的老茧,有些不衬那张脸的清秀文弱。
夙瑶看着他,沉默着不答。
清都继续笑道:“真不想喝吗?也罢了,不如下一盘棋吧?”
他挥挥手,化出棋盘,黑白棋子。两指间拈着黑子,他敲敲棋盘,笃定道:“先让你三子,如何?”
夙瑶道:“不要你让。”她拿起一枚白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正正落在“天元”的位置。
清都微微蹙了一下眉,道:“如此… …不算高明。”——只有庸手才会抢占这个位置。
夙瑶微微一笑,道:“高不高明,需继续下了方知。”
随后,清都和夙瑶交替着落了数子,清都的眉头渐渐展开:“原来如此。”
夙瑶道:“只要有足够的筹码… …就像这样,胜利可期。”棋盘的一角,白子干脆利落地将一片黑子围杀。
听了她意有所指的话,清都眉峰不动,将一片白子不动声色间逼入绝境:“可不要因此失彼,误
了大局啊。”
夙瑶眉头一皱,三两下又开出一条活路:“没有足够的分量,就不该奢望能吞下超过胃口的东西。”
这样说话实在累人,清都把棋盘一推,干脆挑明:“昆仑派不是非得求助于琼华派不可,昆仑八大派,还有六派,若我昆仑与其余派别联手,琼华第一的名头危矣。”
这就没有耐心了?夙瑶淡淡笑着,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威胁意味:“昆仑派难道竟肯屈居于那些不成气候的门派之下吗?何况——你已经放出风声要与我们合作了,不是吗?”她从袖子里抽出婚贴,扔在桌子上。
她说——合作,而不是求助。清都笑意款款,抚掌道:“夙瑶,多年掌门,你到底是聪明胜过我想象。”
昆仑派若想得琼华一隅以安其身,光凭一个“昆仑为嫁”的许诺和一句明知不可为的空口威胁又岂能成事?清都从不是狂妄之辈,此番却行狂妄之事,细究缘由,也不过是心中笃定。
笃定他手中的筹码,够分量。
夙瑶这时倒又有了心情喝酒。她抿一口醇酒,闲闲道:“你莫非肯把昆仑派典籍秘法交出,换取一个栖身之所?”
清都微笑道:“我若说我肯,你也是不信的。”他抽出一轴画卷,递给夙瑶。
夙瑶看了看这画轴,沉吟一下,慢慢展开。画卷上绘一美人,玉面朱唇,掌中有剑。正对着卷外浅笑。画上提着的不是常见的诗词,而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八字。
王子登。壬戌年七月又十四。
夙瑶的脸色微变。
壬戌年七月又十四。
这正是夙玉的生辰年份。
再看清都,他笑得好似全然无辜:“这是我门下的女弟子,可惜不太适合修剑,我看,不如转投
到琼华门下,成全了她的修仙大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调戏

自午时开始,至夙瑶重又踏出琼华大殿,已经是深夜。与诸多长老相商甚久,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其中以青阳重光二位长老为最,与她几乎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她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这并非意味着他们不允许昆仑派并入琼华——有了又一个天水违行之体的女子作底牌,没有一个
长老不乐见昆仑派为琼华派提供前所未见的强大助力。他们争论不休的,竟是夙瑶从未想过的,
她与清都的荒唐婚事。
玄字辈与夙字辈的长老尚还顾忌她几分,何况也是昔日同辈,无人与她直言相抗。但青阳重光简直肆无忌惮,以强硬态度迫她应许这门亲事。
她岂不知他们想的是什么。
若昆仑简简单单入了琼华,拨给他们一块安身之地确然不难,但此举却与凡间所谓“裂土分疆”相差无多。虽然,名义上是昆仑臣服于琼华之下,两派通力合作,共谋修仙大举。但昆仑毕竟是连琼华都颇多忌惮的大派,今后有无异心有谁人可担保?但若联姻——我即彼,彼即我,许多顾虑无疑就在无形中消解了。
但夙瑶想得更多。
本来昆仑不过身处琼华边缘,算不上深入腹地,尚且不足为虑。但如果轻易联姻,清都直接入主琼华核心,岂非威胁陡升?何况此时昆仑势弱琼华势强,又是昆仑有求于人,琼华何必诚惶诚恐将自己命脉扣在他人手中?
天水违行之体,世上绝非只有夙玉与昆仑王子登,琼华可以再等,昆仑却等不起。
这样辩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青阳就要气得昏厥,重光口中越来越高的声音吵得人头痛,夙瑶冷着脸宣布此事下次再议,当着所有人面拂袖而去。
出了大殿,快走几步,夙瑶方才觉得心中翻涌的血平复了些。
秋风从西面吹来,带着当季的桂子香气,凉意袭来。
今夜无月,星光便尤其璀璨。
她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湛蓝的夜幕上,一条星河横跨当空,万古长明者有之,灼灼烁烁者有之。
她兴起了观星的意思。来到长桥,却意外看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身量高挑,穿着一袭长老服
饰,背对着她。
所有的长老不都在大殿中?
夙瑶又走了几步,不远处的人似乎听到动静,动了一下,腰间的佩剑乍现红光。她这才想起,她曾对紫英吩咐过,玄霄的一切比照长老——虽然他其实没有任何长老的权柄。
玄霄似乎不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没有丝毫动作,除了一开始动的那一下,哪怕夙瑶一步步走
到他身边,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夙瑶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望星。
她很多年没有认真看过星星了。有时在敬天之屋占卜时,她有时也会用天珠配合星辰来测算天命,但那只能算是观星,不算看星——不掺杂任何目的、纯粹地欣赏星空。
此夜。
星垂平野。
风如轻诉。
美得让人叹息。
玄霄不开口说话,夙瑶也不开口说话。她隐约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却不愿出声扰了这片刻清净。
长久的沉默,只有夜风的声音卷过平野。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他仿佛是在问她。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想来少不了嘴角讥诮的笑。
夙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才说:“你今天看见‘他’了?”
她没有点明,但足够他理解。
玄霄没想到她会反问,更想不到她能猜中,一时竟觉得心思被人看了个透彻,十分狼狈,无言以对。
他不说话,夙瑶也并不是非要他的回答。安静许久,就在她以为他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他低声的回答:“是啊,像,真是太像了… …”
像极了他昔年的好兄弟,那个在背后给了他最猝不及防一击的人,云天青。
猝不及防到他而今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还能感到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恨。
而那个孩子那么像他。
呵,多么讽刺啊,云天青和夙玉的孩子。
他闭了闭眼睛,咬牙忍着颤抖,听着夙瑶平静地说:“他叫云天河。”
云天河,云天河。
天悬星河,繁星灿烂。
如今想来,简直如梦一般… …
呵呵,呵呵呵… …
夙瑶发现他的不对,低低喝了一声:“玄霄!”
羲和的炎阳压制不下,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哪怕经络寸寸折断,也没有他这般煎熬痛苦。而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夙瑶迅速将掌心按在他手腕,水灵力汹涌透入。
她脸上血色本不多,此时消褪了个干干净净,水灵力犹如她的生命,情急之下过度使用,反噬自
身也是意料之中。
玄霄舒了一口气,灼热的痛苦消失:“多谢。”
夜色足够黑,玄霄没有察觉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她极力喘了一口气,恢复了顺畅的呼吸, “人
生一梦耳,当体色即空。师弟,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中之梦,空中之空,执着于往事之中,又是何苦?”
玄霄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倒映着万千星光。玄霄苦笑了一声,道:“知易行难。如果放下那么容易,那只怕许多人凭借一张嘴皮子就可以飞升成仙了吧?”
夙瑶说:“云天河不是云天青。”
虽然长相相同,但秉性迥异。希望玄霄… …不要混为一谈。
意味如雪。
玄霄心境本已平复,此时却登时感觉自己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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