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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金玉满唐(完结)-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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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江南篇 第438章相公,奴家只是路过


第438章相公,奴家只是路过

冉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枯燥的梦。

梦境很凌乱,许多画面如海浪一般的席卷而来,她如汪洋中的一艘小船,随着巨*上下起伏,眩晕到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她想呕吐,胃里却空空的,很难受。渐渐的,浑身都感觉到疼痛,呼吸困难,她重重的喘息着,痛苦的呻吟出声。

“阿颜,阿颜?”

她咬牙坚持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醇厚,磁性,像羽毛轻触心尖,像……那个晚上,密林中第一次听见。

她还记得,他充满情 欲的时候,声音最性感。

“阿颜。”

冉颜听着一声声的呼唤,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她的眼睛能感觉到一点光,于是想睁开眼睛。

紧紧这个最最简单的动作,她觉得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视线朦胧中,冉颜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颜,只是胡子凌乱,看起来显得老了好几岁。

“阿颜。”萧颂瞬间红了眼眶,眼睛有些发胀。他伸手轻抚着冉颜的脸,“总算醒了,你不知道,孩子们有多想你。”

孩子们,那你呢?可曾想我?冉颜想问,但是难以发出声音,一阵眩晕袭来,冉颜微微皱眉。

她正难受的时候,额头上微微一热,却是萧颂如同平常一样,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九嫂,你醒了?”刘青松端着参汤进来,看见冉颜睁眼,连忙将碗放下,急急问道,“你还认得我吗?或者身体有没有知觉?”

一阵眩晕过去,冉颜仔细回忆了一下,难道她晕倒之前撞到脑子了?但旋即又想到刘青松的思维,不能用正常逻辑去想,也就懒得理他。

至于身体……痛的她恨不得不要了,怎么可能没有知觉。

“不要吵。”萧颂冷冷道。

“九郎,你看九嫂都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失忆了。”刘青松压低声音,忧心忡忡的道。

萧颂看向冉颜,从她的眼神中,他能确定她没有失忆,遂也不理会刘青松,微微笑道,“先喝点参汤吧,等会儿我让人送点粥来。”

冉颜躺着,艰难的咽下萧颂喂的参汤。

喝着喝着,竟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之后的六七日,虽然能吃点流质食物,但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形。萧颂专门问了许多太医,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正常现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冉颜浑身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萧颂却能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猜测出她的需求,无聊时,给她讲故事。萧颂说的故事基本都是一个类型,却正好合冉颜的喜好。

除了故事,萧颂偶尔也会同她说说朝中局势。

半月之后,冉颜身上的小伤都结了痂,有些已经脱落,萧颂便专门让匠人制了可以躺着的肩舆,终于能够返回自己的家中修养。

这段时间,太子谋反之事,在阁老们的一致决意下有了基本结果。

参与谋反的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赵节均判斩首,三族至亲连坐。但鉴于赵夫人大义灭亲,免杜氏一族死罪,赵夫人教子无方,虢命妇品级。另外念侯君集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当为其保留一脉香火,因此特赦其夫人和嫡子,虢命妇品级,及官籍,贬为庶人,逐出长安。

至此,参与谋反之人的罪名全部定了,只待行刑。但李承乾的罪名一直争论不休,李世民一旦问起来,阁老们便都说,按《唐律》来说该当斩首,俺道理来说该当如何如何……没有一个人敢斩钉截铁的说,李承乾必须斩首。

萧颂却因着冉颜的重伤,恰好避过了这个风波。

萧府中。

萧颂端着一碗骨头汤,劝道,“阿颜,再喝一口吧。”

“不喝了,你总说是最后一口,我一会又要频频如厕。”冉颜皱眉,声音枯哑。

让冉颜头疼的是,萧颂每次连伺候冉颜如厕这样的事情都亲力亲为,她觉得患难见真情虽然可贵,但总会尴尬,而且男女之间那点美感恐怕没几日便消磨干净了。所以喝汤已经在她心理留下阴影了。

“罢了,等隔两个时辰再喝吧。”萧颂放下碗,拭了拭手上的油腻,道,“你下肢当真有知觉?”

“萧钺之,我发现你变天真了,刘青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的话也能信以为真?”冉颜皱眉道。

萧颂摇头,口中却道,“可他说的情形,即便我不太懂医,也觉得有些可信。”

冉颜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瘫了?只有脊髓被高度损伤,才会截瘫。我当时是计算好的,我在把毒针刺入那人身体的时候,对方必然有一瞬的停滞,这样落下来的力道便至少会被削弱一半,根本不足以破坏我的脊髓。否则我怎么会肯把背部暴露给敌人?”

冉颜还算幸运,她故意偏了身体,但刀还是落在了脊椎附近,幸亏没有伤到脊椎神经,否则即便可能不至于截瘫,下半身也真的会失去感觉。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难以控制大小便。

萧颂眉头紧锁,“这么说来,他又犯病了。”

刘青松每每遭受重大打击,便会下意识逃避,用那些虚拟的故事来麻痹自己,他害怕冉颜出事,不亚于萧颂,所以便一厢情愿的认为,事情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的来进展。不管过程如何糟糕,结果总是圆满的。

“看来,阿韵也不能令他安心啊。”冉颜叹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刘青松的固执,和桑辰有的一拼。

萧颂听冉颜笃定的说自己无事,略略放下心,并未深想冉颜感叹的话,转而道,“阿颜,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何事?”冉颜看向他。

“等新的储君一定,我便辞官,我在长安不少地,还有爵位,衣食无忧总不成问题。”萧颂道。

经过最近两件事情,萧颂认为什么护卫都是不可靠的,还是亲自保护比较牢靠。可他作为刑部侍郎,每天事务繁重,不可能时时关注到家里的情况。

冉颜沉默半晌,道,“我想答应,但是我也明白自己不合适那样悠闲的生活,如果注定不能寿终正寝,我宁愿被砍死,也不想被闲死。而你,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当真甘于平庸吗?”

“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萧颂皱着眉头道,“种田能种的不平庸也是本事。”

这句话,听起来是反驳冉颜,但其实已经表示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绝对不是一个甘于逍遥山水的人。

对于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给予家人荣华富贵,不过是他们成就的一种体现,是他们追逐事业的附加值,他们爱权利,就如同女人爱打扮一样,大多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萧钺之。”冉颜轻声道,“十年之后再辞官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太子谋反,储位必然不保,这样动乱的时间并不会很长。我在这场动乱里吃了这么多苦头,等到天下一太平,便让我放弃追求了很久的东西,我亏得慌。”

萧颂看着她,由浅笑到大笑出声,“阿颜,真乃知己”

冉颜静静微笑。

吹来的秋风里已然微带凉意。

室外落叶纷纷,快至午时的阳光耀白刺眼,慈恩寺外的石阶上,一袭灰色布袍的青年人修长的手执着扫帚,一点点的扫落叶。

刚刚扫过的地方,很快又有枯叶落下,青年立刻又返回去重新扫。

阳光斑驳的落在他身上、脸上,将一张俊美的容颜映的出尘。他扫地扫的认真而执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有那么多或偷窥、或围观的娘子、夫人。

“桑先生真是俊……”有人忍不住小声赞叹,立刻迎来了一片附和。

其实桑辰之所以会被派来扫地,完全出于偶然。有一次桑随远心中难受,去找怀静师父为他讲经开解,怀静便说他心有杂念,打发他到寺门口扫落叶。

自从那日之后,方丈发觉寺中的香客明显比以前多了几倍。充满淡定与智慧的方丈很快便找到了原因,从此便常派桑辰到门口扫落叶,尤其是在这个秋高气爽,扫落叶的最佳季节,自然不会放过。

桑辰从早上扫到傍晚,坊门快要关闭,围观的人也都散去。

桑辰扫到最下面一层台阶,回头一望,却发觉又是满地落叶,决定返回去再扫一遍,这时,上面有个胖胖的小沙弥大声道,“师叔,用膳了”

“哦,知道了。”桑辰道。

小沙弥得了应答,一溜烟跑去抢饭。

桑辰用扫帚拨弄地上的落叶,思考究竟是吃晚饭再扫,还是扫完再吃。

正沉思间,噗通一声巨响,桑辰只觉得自己面前一道劲风划过,有个物体直直从他面前坠落,摔在他脚下发出“哎呀”一声惨呼。

他愣愣的盯着地上这个前凸后翘曲线分明的漂亮“物体”。

漂亮物体揉着腰爬了起来,用袖子掩住面,娇滴滴的道,“这位相公,奴家只是路过,你什么也没看见。”

说罢,拔腿豪迈的奔向浸染在暮色中的坊市。

桑辰倏地回头,然后看了看四周,喃喃道,“哪里有相公。”

在时下,只有宰相才可以被称作相公……难道这小娘子摔出毛病了?

他又抬头,看着布满彩霞的天空,呆呆的静立半晌,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方才那女子说的“路过”二字。


末章 把酒祝东风 (大结局)

“这位相公。”蓦地那个声音又响起。

桑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才看向声音来处。依旧是那女子,她用宽袖挡着容貌,声音娇娇的问道,“承蒙相公搭救,还未请教相公高姓大名。”

“在下桑辰,字随远,是慈恩寺的俗家弟子。并非相公。”桑辰行礼,答过之后才想起来,他搭救过她吗?

女子一扭身,露了半张脸,冲他浅淡如莲花般的一笑,旋即又风一样的奔走了。

关闭城门的鼓声敲响。

桑辰还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天空,考虑,那小娘子究竟是从哪里路过。小沙弥来叫了几回都不应。

寺中人都习以为常,以前桑辰二,现在变得又二又呆,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区别,雪山加霜这点事情,出家人都能够淡定以对。

一个时辰以后,有个巡街打扮的人领着个女子到慈恩寺。

那人借着月光,正看见阶梯口正杵着个人,定睛一瞧,却原来正是大名鼎鼎的桑随远,连忙拱手道,“桑先生。”

桑辰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那巡街道,“方才某与朋友换班时,他说查宵禁查到一个夜不归宿的小娘子,这小娘子说认识您,某正好回庄看看母亲,顺便将人给您带来了。”

巡街笑眯眯的道,“人已送到,某先告辞了!”他见桑辰欲言又止,欲止又欲言,连忙道,“文士的风骚,某也略知一二。像半夜送娘子到寺庙这样风雅又别致的事情,某最喜欢做了,桑先生不必言谢。”

说罢,转身跑开。

在唐朝,犯夜禁是个不小的罪名,尤其是那些打扮奇怪、举止奇怪的人。倘若半夜还在街上游荡被抓住。又恰巧巡街之人心情不好。被杀了也是白杀。

巡街肯给这小娘子带路,全是冲着桑随远的名号。

“桑相公,奴家……”她的声音泫然欲泣,被山风吹的零落。

月色皎皎。桑辰盯着那个捂着脸的奇怪女子,夜风中衣袂飘飘,纤弱而婀娜的体态,与他见过的所有大唐女子都不同。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似诗非诗的话来——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桑辰怔怔发呆。

树叶发出轻微的声音。如颤巍巍的蝶翅萧萧而下。

天与地。归于一片寂静。

十月长安。

太子的刑罚终于确定:废为庶人。放逐黔州。

李世民终究没能狠下心来杀他。太子谋反一夜平息,除了百官和命妇。百姓并不清楚在他们合家团聚庆祝中秋之时,整个大唐的中枢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李世民早就控制住了消息的传播,因此众人只知道太子密谋造反,被废黜。

纸包不住火,但水势太猛,流言之火未能够迅猛的燃烧起来。

隔日,魏王李泰迁往封地的圣旨便紧接着下来。据说是因为李承乾离宫之日,在圣上面前狠狠反咬李泰一口。

新储人选,也提上议程。

原本似乎李恪当选毫无悬念,但没想到,李世民在提议立李恪为储君之时,竟有半数反对,之后李世民私下召见长孙无忌,长孙无忌顺势将九皇子李治推了出来。

时间并没有拖的太久,没有人知道究竟什么原因,李世民放弃了众皇子之中各个方面最优秀的李恪。

紧接着一道圣旨,恢复了李恪安州**的职位,命他次日便启程去赴任。

接连三道圣旨,看似轻易的解决了一切动荡的根源,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背后经历了怎样的惊天巨浪。

略显荒凉的院落里。

李恪紧紧握着圣旨,目送传旨官员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他将李承乾与李泰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们掐的两败俱伤,最后的赢家却不是他?

为什么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那个懦弱、毫无建树的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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