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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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习惯的,不是吗?不应该气恼、也不应该感到落寞……
她垂下眼,一股酸楚自鼻腔蔓延开来,沁入心扉。
在这四季如夏、阳光灿灿的国家,她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热情,无情的奚落倒是接收了不少。
她忍不住喟叹出声。
与她比肩而坐,向亚霁当然听见她的叹息,睇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他高亢愉悦的心情刹那间为之冷却。
他的存在,真的令她感到不愉快?!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但他并未沉溺太久,很快地将负面的情绪化为动力。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思都摆在她身上,他过多的关注对一个相处不到二十四小时、根本谈不上交情的女人,早已超乎合理的界线。
然而,他却浑然未觉……
明白自己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钟芹也不再多费唇舌表达意见,展开第一次有“同伴”的录影工作。
今天取材的重点延续昨日的主题,继续拜访曾遭受、或正深受蛊术或降头之苦的人士,以及法师解降的过程。
昨天的画面还清晰的印在脑海,正式开始前五分钟,钟芹脸色显得苍白,不禁兴起想逃的念头。
“很紧张?”向亚霁从她紧绷的神情瞧出端倪,微扬的嘴角让人分不清他是落井下石抑或真心关切。
她别开视线,没有回答。
“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他充满自信。“走吧!开始了。”他大致已经了解拍摄流程,并且跃跃欲试。
他牵起她的手,赫然发现大热天的,她的体温却异常冰冷,想必她一定感到非常害怕及恐惧。
既然如此,又何需硬要勉强自己从事这份工作?她有什么特别的苦衷吗?纳闷之余,向亚霁对她又多了一分好奇及怜惜。
钟芹想挣脱他的大掌,他反而握得更牢,不愿放手。“跟着我。”
他笃定的口吻及姿态,仿佛具有魔力似的,奇异的消弭了她的不安与惶恐。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包覆在掌心中的手,心海掀起涛天巨浪,翻腾不已。
跟着我……简短的三个字,却深深触动她僵冷无助的心。
即使他的温柔与善意是假象、是伪装或者另有目的,这一刻她都选择接受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他倒是保持良好的互动,两人并没有特别套过话,但访问时默契却出奇的好。
到了钟芹最抗拒的解降过程,她几乎整个人躲到他身后,一眼都不敢观看,让他独挑大梁。
从她抓住他手臂的强烈力道,反映出她最真实的害怕情绪。
解降师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往饱受煎熬的受害者额头一拍,对方立刻从嘴里吐出一堆乌漆抹黑、类似虫子的不明物,十分吊诡。
目睹这么骇然的画面,纵使是拥有灵异体质的向亚霁也瞪大眼睛,大感震撼。
“钟芹,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前采访!”是外景组长阿飞的怒吼声。
向亚霁从惊愕的情绪中抽离,迈开长腿趋前一探究竟。
失去可以依靠的对象,钟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站不住脚。
“还在混啊!钟芹!”阿飞习惯性的对她吼叫。
她的胃一阵剧烈翻搅,内心再度陷入挣扎。
最后她的意志力战胜了恐惧,凑到当事人身边,准备询问对方的感觉,但当眼角余光瞄见地板上的黑色蠕动物时,她再无法抑制住恶心感,呕了一声。
向亚霁连忙回身搂住她的腰,担心的问:“还撑得住吗?”
她没能开口,直接以行动表示——
眼前一黑,钟芹摇摇欲坠的身子冷不防倒进他怀里,就像第一次在俱乐部见面的情形一样。
向亚霁接住她软绵绵的娇躯,皱起眉,没辙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很怀疑,这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他不解的情绪中还掺杂了气愤。
这么逞强下去,她的身体迟早会报销!
他把她交给工作人员,让陷入昏迷的她到车里休息,自己做了收尾的工作。
他突然觉得,到泰国度假,是不是个错误……
第七章
一个月后
会议室里,为了下一次的灵异外景,整个空间充斥着嘈杂的声响,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著,好不热闹。
唯独有个人,像尊雕像摆饰般,定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只剩下偶尔眨动眼睛如此细微的动作,证明人确实还醒着,只是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那就这么决定了。”节目制作人拍了拍掌,将近两个钟头的会议宣告拍板定案。
会议解散后,众人鱼贯的走出会议室,发呆的人才恍然回神,并惊觉讨论已经结束,至于决案内容——她一概不知。
钟芹敲敲自己的脑袋,皱着俏脸,十分懊恼。
自从回来后,她就经常不自觉地神游太虚,反覆回想在泰国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个莫名其妙闯进她心里的男人……
那个在男公关俱乐部上班的男人。
在泰国,她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遇见他,后面两天,他甚至还跟着大伙一起出外景、入镜,而她最后也都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总之,他出现的时间地点,巧合的让她不只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器之类的,她不想见到他都很难。
录影收工后,他总会慷慨解囊请大伙吃饭,大方的程度令人咋舌,仿佛他真的是富家少爷,不把钱放在眼里。
但如果不缺钱,他就不必“出卖色相”,当个赚女人钱的男公关了。
她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让她的同事们对她好一点,而确实也收到了效果。两天下来,大家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明显改善。
但她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若想要从她身上把那些钱连本带利讨回,那他就太高估她的能耐了。
纵使满腔疑惑,她还是没能找机会好好把话问清楚,五天的外景行程就在一阵慌乱之下结束,他们一行人还差点赶不上飞机。
她不知道那个叫向亚霁的男公关,后来是继续留在泰国,还是已经回到台湾,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她未曾再见过他,也没有丝毫消息传进她耳里。
好几次,她都有去“Lion Heart”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听说光最低消费就要上千块,对于手头不宽裕的她而言,称得上是笔庞大的负担。
撑着下颚,钟芹忍不住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纡解横亘在胸口间的烦闷。
手边待办的事情很多,偏偏她就是提振不了精神,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脑子里充塞着的全是那张爱笑的男性脸孔。
她不晓得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对一个才相处几天的男人念念不忘?!
她喜欢他吗?喜欢他什么?他的外表?还是他带点霸道的温柔?或是因为他三番两次伸出援手的缘故?
钟芹左思右想,想到脑袋快爆炸了,就是归纳不出一个所以然。“好烦……”
“又在叹气!”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迟迟没见到她,小羊索性进来找人,甫进门就看见钟芹软趴趴的模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从泰国回来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钟芹嘟囔了声,犹豫着是否要把在泰国所发生的事告诉好朋友。
“那干嘛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看了真讨厌。”小羊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因为感情够好,说话也就直来直往。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困扰着她,不过小羊并不打算逼问,决意等她主动开口。
停顿了约莫一分钟的空档,钟芹终于启齿。“我在泰国遇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了。”
小羊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跟那个男公关有牵扯。“然后?”
钟芹把那几天重要的发展——包括他们的相遇、她打破花瓶、被放鸽子及录影昏倒,还有他代付赔偿金、设宴款待同事,甚至还一起出外景的种种事迹,都一五一十的告知好友。
听完,小羊陷入短暂沉思,然后推出结论。“所以你魂不守舍的原因,是因为他?”
被道中心事,钟芹不由得涨红了脸,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即便她不回答,她的反应已给了最真实的答案。“小芹,你就被那些赔偿金和几次热心相助收买了?”小羊脸色微变,语气显得不高兴。
对方可是在女人堆中打滚的男公关耶!对那种人动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既然能够预见结局,她宁可充当刽子手,强迫好友斩断才刚萌芽的情意,虽然有些痛苦,总好过深陷后被伤害的打击。
她要保护小芹,不要小芹被男人欺骗、玩弄感情。
“才不是……”钟芹心虚的反驳。嗯……好吧!那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令她挥之不去的是他和煦的笑容,以及和善温柔的态度。
在他身边,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便会油然而生,让她变得依赖他。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首度觉得自己被异性宠爱、珍视。她虽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有一任男友给过她这种感觉。
大概是她当时也抱着可有可无、打发寂寞的心态和对方交往,纵使分手了,也不会难过太久,未曾在心头留下痕迹。
千回百转的思绪在脑中萦绕,钟芹并不打算再向好友吐露。
“小芹,千万别认真。”小羊搭住她的肩,再三叮嘱。“你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再过一阵子,好感就会消退了。”
小羊严肃的口吻,并没有对钟芹发挥警告作用,反让她更加迷惘。
“听到了吗?”见她眼中流露出犹豫,小羊加重手劲,非向她要个肯定的答覆不可。
迟疑片刻,钟芹才从紧涩的喉间挤出微弱的应和声。“嗯……”
小羊这才松了手,重展笑颜,热情的挽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好。”钟芹被她开心的笑颜感染,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两个女孩就这么手挽着手,姿态亲密的离开会议室,外出用餐。
晚上八点,钟芹拒绝了其他女同事的邀约,宣称身体不适,要回家休息。室友小羊本想跟她一起走,却被她及其他人劝服,改到Pub喝几杯。
钟芹骑着老旧的摩托车,在中途改变了去向,摧紧油门,朝信义计画区而行。
半小时之后,她抵达目的地——以尊贵华丽之姿矗立在台北不夜城中的男公关俱乐部——“Lion Heart”。
她停好赖以代步的小绵羊,掂掂口袋里的钱,除了进店的消费费用外,她还准备了用来还债的一小笔金额。
这样她就能说服自己,不是因为想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才来这种地方。
钟芹反覆的做着深呼吸,藉以消除内心庞大的紧张感,趁着自己还没反悔前,一鼓作气推开雕花原木门。
“欢迎光临。”Doorman声音抖擞,笑容满面的迎接客人。“请问小姐一个人吗?”
钟芹点点头,紧握的手开始冒汗。检视过证件后,她被领进座位。
“钟小姐有指名的人选吗?”Doorman进行例行的询问工作。
抿了抿干燥的唇,钟芹小声地说:“Aki……”
“您指名Aki是吗?”Doorman提高音量确认道。
能被客人指名是很光荣的,因此在有谁被指名时,都会这样大声的唱名,被点到越多次的男公关,表示越受欢迎。
但钟芹却感到无比困窘,血液直冲脑门,她垂着颈子,含糊的应了声。
“好的,请您稍待片刻。”帅气的Doorman朝她行了个礼后退开。
钟芹紧绷的神经还来不及松弛,一抹硕长的身影已来到她面前。
“小芹?没想到你会来。”Aki立刻坐到她身边,情绪高亢。“一个人来?”他拿起刚送来的热毛巾为她擦手。
“不用了。”她触电般的缩回手,连忙往旁边的空位挪。
向亚霁不顾她的抗拒,仍旧执起她的皓腕,温柔的擦拭。“这是我的工作,让我好好做完。”他温柔的低语。
他低柔的嗓音犹如一阵微风,拂过她的心湖,撩起涟漪。她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视线最后停留在他微扬的嘴角上。
就是那抹合宜的弧度,牵动她的心弦,在她心中幽幽的弹奏着思念进行曲,不断在脑中回响。
“想喝点什么?”向亚霁抬眼问她,发现她正在看他,露出愉悦的笑容。
钟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膝头,心怦然不已。“嗯……一定要点酒吗?”听说客人消费越多,就能帮指名的男公关增加业绩,业绩越好,领的钱自然就越多。
但以她的经济能力,恐怕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呀!没有多余的存款可以挥霍。
几千块已是她所能负荷的极限,无法再多了。
“当然……不一定。”向亚霁瞅着她泛红的粉颊,心情比之前更high了。“从白开水到高级洋酒,只要你想喝的都可以点。”
都可以点……但价钱却不见得付得起。钟芹默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