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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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等等﹗”于阳忽喊。
“嗯?”
“那个……”低下脸看着手上的几只油纸袋,似乎别扭着什么,停顿了稍许,她这才对着他走去。“这些你带走吧。”她将油纸袋全数递到他面前。
“带走?”浓郁的香味由油纸袋窜进他鼻翼间,害他又心头搔痒。
“给你吃的,不要吗?”不会吧?他绝对是个好吃的人,不用看就晓得。
他凝注着她,半晌才露出笑容,并接过袋子。“不客气。”
“不客气?”他该说的是谢字吧?
“我救了你,你不好意思说谢谢,我知道,所以,就不客气吧。”
听了,她两手叉腰。“谁跟你说我要说谢谢的,我只是……”
“你不需要说出来,我晓得就好。人来了,我走了。”手一摆,他的人已去了墙边,一眨眼,他两脚更上了墙,那利落的动作,是看得于阳大楞。
而等人消失在眼前,她这才想起一句一直想问的话。忙不迭,她使劲大喊:
“喂——翟天虹!你会武功,我跟你打个商量好吗?”
于阳嘹亮的声音,旋荡在春风中,可却仅仅换来一阵阑静。他没听到吗?捏着十只指头,看着墙端,她竟荒谬地开始期待一名陌生男子的再度出现。
他……会再来吧?
哈哈哈,没想到她的大嗓门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那一天使劲地一喊,原本还以为他没听见的。
“我教你习武,你做菜让我品尝,你当真?”看着于阳,翟天虹发现她的表情有些飘飘然。半个月后,他的再度出现,让于阳兴奋到无可言喻。
跨着抖擞的大步,侧过脸,于阳朝他大大咧笑。“当然是真的!我这不就带你到空旷的地方了?喏,到了。”定住脚、叉着腰,她对着头顶的绿意深吸了一口薄凉的空气。
“这里?”从耆长府邸到这里也要一小段路。
“你可别瞧这里不起,相传古时越国的士兵都是在这里操练的。”
经她一说,他也才感觉到,虽然眼前这块石板不整的空地趋于狭小,但仔细观察,那铺石的边缘竟是没进黄士直入四下的树林,这里古时的确可以是一块相当宽广的操练场。
“而且这里也是我的秘密。嗯……其实说秘密也不是,只是这附近的人不敢靠近这里,因为这里有些阴森,所以大人小娃儿都怕来这里。”
“大人小孩怕,你不怕?”揶揄她。
闻言,她哈哈两声。“笑话,我该怕吗﹗而且遇上鬼又不会死,这个世界只有人会害人啦。”
到目前为止,他是只见过人害人。她的想法,有趣。“也对,一般姑娘是该怕,但是你的话……”
“什么意思?”脸马上一垮,五指拳起。
“没。”选了一块状似石椅的石块悠哉落座。“这样吧,要习武,你先打一套让我看看。”
“打一套,为啥?”
“让我看看你程度到哪儿。”
“程度我是一定够,不过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意思意思打一套拳让你参观参观好了。”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两截蜜色肌肤。“喝——哈!”她有模有样吆喝了一声后,手脚顿成虚式,三尖对照之后,左步又一个仆腿,眨眼双掌更已按在身之两侧。
“这招是『白蛇伏草』。”翟天虹定眼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
“你知道?”收了式,这回换成于阳瞪大眼瞧他,她惊喜。这白蛇伏草,光就比划,可足足花了她五个早上的时间偷窥,和半个月的练习。“那你再看看我下面这几招,看清楚啦!嘶……”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手脚齐动,且不时发出“呼呼呼,啊咽!喝喝喝,啊咽!”的喊叫。而当她将以前所学到的套路全都展示了一遍之后,人已气喘如牛。
“打完了﹖”看着那弯腰喘大气的人。
“是打完了,如何?这些我可学了整整两年,那家武馆的精华全在里头了!”她颇自豪。
“嗯哼。”
只是这一番折腾,却只得到翟天虹的一声嗯哼。“嗯哼?你哼啥哼?难道除了白蛇伏草之外,我后来打的你全不懂?”
“是不懂。”站了起来。“我问你,将甜、咸、酸、辣、苦的食物全搅在一起是什么味道?”
甜咸酸苦辣全搅在一起?“你在说笑吧?这种东西吃了可会怀肚子的。”
“这样吗?那么你的『功夫』,倒跟那种会让人坏肚子的东西很像。”
她的功夫和吃了坏肚子的东西……很像﹖她素来直脑子,一些话不想还不打紧,但一想她的脾气也就这么来了。“你这是在笑我?”嘴角抽搐。
“不是笑,而是提醒你,像这样掌不像掌、踢腿不像踢腿的『功夫』,不但无法应付敌手,说不定还会伤了自己。我该说你没学武的天分呢,还是你根本基于好奇乱学一气?”他自适地往眼里放一片翠绿,是以没注意到一边的人的动静。
他居然说她乱学一气?可这却是她两年来自口学的成果耶!肝火突发的于阳不知何时已将一旁的石块搬了起来,她气极地瞪住翟天虹。“你……你可以说我掌不像掌、腿不像腿,但是瞧不起我,我就……”石块虽然相当沉重,但气极的她却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她两臂随意一夹,就也夹了起来,并将目标放在那还仰首观景的人身上。
这一掷是该掷他的腿,还是头呢?就头吧!倏忽,她往翟天虹的方向跨出步伐。“喝——”
“慢!”岂知,当她将石块抬至头项准备掷出之际,那翟天虹竟突然回头,并伸出右手两指指住她的额心。“我得再提醒你,你的力气虽然比一般女子大,但是像这样蛮干,可是会伤到手臂的。如果真伤了手臂,我想将会有很多人伤心,当然也包括我,所以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嗄?”石块举在头上,于阳就像被他隔空点了穴般,两眼发直,一动不动。他……他说啥呀?他居然说会心疼她?打小,除了于月和爷爷,就再没其它人对她一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他……
不觉,她给想起那一次他替她包扎手伤及将她从那色猪手上救回的事。
话说完后,过了片刻,翟天虹又问:“于阳,你要不要先把石块放下了?万一真伤了手臂,做菜的时候可能会很麻烦。”
啥?原来他不过是心疼她的“手”,怕她做不出菜来?莫名地,她一阵失望。
“我……是很想放下,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先解了我的穴道﹖”刚刚他那凌厉的一眼加上利落的一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吧!所以她现在才会连动都不能动。
“我又没点你穴,何须解穴?”闻言,莞尔。
“你没点我穴?”诧异。
“没有,不信你动动。”
动?好吧。“哇——”哪知她一动,手臂就像断了似的全然撑不住石块的重量,她人不但往后跌坐,那坠下的石块也眼看要砸向她的腹肚。
咻!幸亏翟天虹来个横空扫腿,才将石块踢向一旁,轰然一响,碎了石板地。
“瞧。”叹了一句,他伸手向跌倒在地的于阳,但她却发着楞。“如果你练武能有做菜,甚至是发呆那么专心,也许还真能学会什么也说不定。时候不早,我走了。”收回手。
“你要走了﹖不会吧,你刚刚也才露了一腿耶。”回过神,于阳从地上一跃而起,而同时,她竟发觉手臂有些许疼痛。刚刚该不会真伤到手了吧?
观察着她耸动肩膀的不适动作,他说:“其实你的提议很好,但是我到苏州也只是一时,停留时间并不多,如此一菜换一招,我饱了肚子,而你才懂了点皮毛,很吃亏的。”
“可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呀!这样我……”她一成不变的日子可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变化的呀。
“你该不会是真的想习武?”
“废话!要不然我跟你扯那么一堆做……做啥?”心虚,暗暗吞了下口水。
“可是我怎觉得你是因为不喜欢其它事,所以才想藉由习武来逃避。”
“我……我哪有?”不自觉放大声量。
“没有就好,学武不专,很容易走火入魔,我话说在前头了。”看着她绞成一气的十根手指,认定她是个不擅说谎的人。
“呼!”这男人怎精得跟猫儿一样,她的心事居然被他给读了出来。是啊,当初她的确是因为不想乖乖顺着别人给她的路来走,所以才想藉由做其它事情来逃避。爷爷愈是要她一辈子当厨娘,一辈子研究别人做不出来的菜,她就偏偏愈不想这么做;虽然做菜并不是真的如此讨人厌,而且她也还能籍由这一点技能来图温饱。但是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猜?
“喂,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那一招一式都是很认真才学来的吗?如果没心,我做啥浪费时间?”那些招式,好歹也有模有样呀。
“我为什么这么说?”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也许是那一天在灶房的那个问题一直让他思考到现在。他压根不认为能烹调出如斯出众菜色的于阳,会觉得满足他人食欲是“苦命”的,因为无心怎得有心菜呀?
“不过是一个问题,也要想这么久!”于阳发躁。
微扬起唇,不答,反问:“时候不早,你不是还得替人准备午膳?等不到你菜的人,可是会浑身难过的。”
“哇,日头真的到头顶了耶,那你呢?”做午膳是很急,但是留住他也是很重要的。
“我还会在城里的客栈留一段时间。”
“哪个客栈,我一有空就过去找你!”
“找我?”直勾勾看着她,直到她低下脸,鼓起腮帮,窘红了脸。
“我……我急……是因为想找你学武功,如果我菜做好了,你人却不在,那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菜!”这是歪理,她晓得,如果说她赖着他,那还有个几分像。
“这样吗?不过我想还是别说的好,总之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送上门,你不必特地来找我了。”吃她一口菜,就犹如中了她养的蛊,只要他人还在苏州一天,想抗拒那菜的诱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怪就怪他天生好吃吧。“告诉我,你一天之中什么时候比较空闲吧。”
“我早中晚都要替大人备餐,只有清晨和晚膳后有闲。”说话时,她又耸耸微痛的肩。
“手借我一下。”
“嗯?”
不待她反应,他一闪身就到了她身后,两掌覆上她的背与肩,跟着一推一板,等她痛呼一声,他早已完成动作。“你的骨头脱了,现在不痛,回去就晓得。我帮你推好了,回去记得多休息、多冷敷。还有,在我离开苏州之前,每日的清晨都约在这里吧。”
“每日?”那以后武馆她就不需要去喽?于阳低头开怀地盘算着,等她再抬起头,前一刻那还在跟她说话的人竟忽然不见人影。“人呢?”紧张地东张西望。
“于阳,准备好你的拿手菜,明晨见……”
翟天虹的话声在树林里响起,而眨眼光景,便伴着树梢叶片摩挲的沙沙声渐行渐远,他俨然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也无踪,让古老的操练场只留下一个擅长发呆的人儿。
啥,真像个鬼,不过……明晨见﹖呵呵,好吧,就明晨见喽!
眺住远处迎风摇曳的树影,于阳的精神一振,她动动好像真没事的肩膀,又想着他体贴的叮咛,脸上跟着出现一抹欣喜的笑意。那笑不由自主地扩大再扩大,直至咧嘴程度。
隔天凌晨,翟天虹果真依约出现在古校场,而于阳也替他带来了一小碟山麂片和小酒。那山麂肉片被占上蛋浆和着笋芽快炒,保有兽类的鲜嫩野味,可却无膻无腥晚,咬上一口伴随小酌,真是快活了翟天虹的胃。是以当天,他开心地教了于阳一套静心的口诀,以报答她如斯巧手。而再隔日,两人则是默契地同步到达教练场,于阳将食篮一掀,那糟鹅掌的香糟味几乎要勾引出翟天虹嘴边的唾沫。他是使出了极大的忍耐,才勉强不将那一盘质柔却耐咀嚼的美食一口吞进肚里。
就这么,十天半个月下来,翟天虹不但大开了眼界,当然也喂饱、养刁了那贪食的腹中蛊,眼前,他怕是没有于阳便无以度日了,虽然再过几日他就得离开苏州。
“怪了,都日过三竿,人呢?”日光照得石板地发烫,翟天虹一如往常地盘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
算算,今天已是他和于阳约定的第二十日,天未亮,他也就被胃里的蛊虫叫醒。而等在这里大概也一个时辰有余,却始终不见那从不迟到的于阳。
怎么了吗?忍不住,他往坏处想,而也身随心动,立即起身离开古校场往耆长府邸方向去。只是等他人到了耆长府邸的灶房外,灶房内传出的说话声,却让他缓下脚步,且不由自主地站在外头聆听起来。
“为什么每回都这样,我不过是想学武,而且学武和烹饪压根是两码子事,为什么一定得放弃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