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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白玉老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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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一座朱栏绿板的小木桥,穿过一片干红万紫的花林,你就可以看见建筑在山坡上的一栋栋规模宏伟的宅第。
  从外表上看来,每栋屋字的格式,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外貌完全没有特色,当然更不会有门牌路名。
  所以你就算知道你要找的人住在哪一栋屋子里,还是很难找得到。
  用青石块铺成的小路两旁,都是灰朴朴的高墙,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每条路都是这样子的。
  唐缺带着无忌三转两转,左转右转,终于停在一道极宽阔高大的黑漆大门前。
  “就在这里。”他说“老祖宗一定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大门后面是个很大很大的院子,穿过院子,是个很大很大的厅堂。
  大厅里摆着很宽大的桌椅,高墙上挂着大幅的字画。
  唐家堡的每样东西好像都要比普通的规格大一点,甚至连茶碗都不例外。
  唐缺道:坐。“
  等无忌坐下后,他的人就不见了。
  无忌本来以为他一定是进去通报,很快就会出来的,想不到他竟一直都没有露面。
  庭院寂寞,听不见人声,更看不见人影。
  无忌一个人坐在这个空阔无人的大厅中,有几次都已忍不住要冲出去。
  此时此刻此地,他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虽然看不见人,可是老祖宗既然在这里,这里绝不会没有警卫的。
  看不见的警卫,远比能够看见的更可怕。
  他明白这道理。
  他远比大多数人都能“忍”!
  刚才由一个垂髫童子送上的一碗茶,本来是滚烫的,现在已经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厅中终于响起了一个衰弱温和,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
  “请用茶”
  无忌听得出这是老祖宗的声音,上次他被盘问时,已经听过她的声音。
  这次他还是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还是看不见她的人。
  无忌的心又沉了下去。
  如果他连她的人都看不见,怎么能够制伎她?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好苦的茶。
  老祖宗的声音又在说“唐家以毒药暗器成名,你不怕这碗茶”里有毒?“
  无忌笑了笑,道:“如果老祖宗不想我再活下去,随时都可以把我置之于死地,何必要在这碗茶下毒?”
  老祖宗笑了,至少听起来仿佛在笑。
  ‘’你很沉得住气“她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能沉得住气!“
  无忌保持微笑。
  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四平八稳地坐在这里喝茶。
  老祖宗又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唐家正需要你这种人,只要你好好地待下去,我绝不会亏待你。”
  她居然绝口不提鸽子带回来的消息。
  难道这又是个圈套?
  她这样做是不是另有阴谋目的?
  可是她的口气不但更温和,而且绝对听不出一点恶意。
  无忌虽然并不笨,也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也不禁怔住了。
  他实在猜不透她的用意,也不知道老祖宗下面还要说什么?
  想不到老祖宗居然从此不开口了。
  庭院寂静,四下无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唐缺居然又笑嘻嘻地走过来,道:“你过关了。”
  无忌茫然,道:“我过关了?”
  唐缺手里拈着个纸卷,说道:“这是那些鸽子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你想不想看看?”
  无忌当然想看。
  摊开纸卷,上面只有八个字:
  “确有其人,证实无误。”
  无忌想不通,就算把他的头打破一个大洞,他也想不通。
  ——难道绩溪的溪头村真的有“李玉堂”这么样一个人?
  —  难道唐家派出去调查的那个人,敷衍塞责,根本没有去调查,就胡乱写了这份报告送回来?
  ——难道这个人在路途中就已被无忌的朋友收买了,伪造了这份报告。
  这种情况只能有这三种解释。
  这三种解释好像都讲得通,可是仔细一想,却又绝无可能。
  —  就算溪头村真的有个人叫李玉堂,身世背景也绝不可能跟无忌所说的相同,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唐家门规严谨,派出去的子弟绝不敢敷衍塞责,虚报真情的,更不可能被收买。
  —  这件事根本没有别人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去收买他6
  如果这三种推断都不能成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无忌没有再想下去,这几天他巳遇到好几件无法解释的事。
  这些事之中必定有一个相同的神秘关键。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能找到而已。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又过了这一关。他只有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静观待变。
  他还要“忍”。
  就因为他能忍,他已经渡过了好几次本来绝对无救的危机。
  无忌慢慢地将纸条卷起,还给了唐缺,淡淡的问道:“老祖宗呢?”
  唐缺道:“老祖宗已经看过了你,对你已经很满意。”
  无忌道:“你不让我拜见拜见她老人家?”
  唐缺道:“我也想带你去拜见她老人家,只可惜连我自己都见不到。”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连我自己都已有很久没有看见过她老人家了”  ‘
  无忌道:“她很少见人?”
  唐缺道:“很少很少。”
  —她为什么不见人?
  ——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奇形怪状,不能见人?
  无忌还有另一种想法,想得更绝。
  真的老祖宗已经死了,另外有个人为了想要取代她的权力地位,所以秘不发丧,假冒她的声音来发施命令,号令唐家的子弟。
  那么她当然就不能够让人看见“老祖宗”的真面目。
  这种想法虽然绝,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世上本来就有些荒唐离奇的事,真实的事有时甚至比“传奇说部”更离奇。
  无忌也没有再想下去。
  唐家内部权力的争斗,跟他并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他只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该走了?”
  唐缺道:“到哪里去?”
  无忌说道:“我们难道不去见见上官刃?”
  唐缺道:“当然要见的。”
  无忌道:“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到他住的地方去?”
  唐缺笑了,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忌道:“他就住在这里?”
  唐缺没有开口,门外已经有人回答“不错,我就住在这里。”
  无忌的心又在跳,全身的血液又已沸腾。
  他听出这是上官刃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上官刃的脚步声。
  不共戴天之仇人,现在就要跟他见面了。
  这次他们不但是同在一个屋顶下,而且很快就会面对面地相这次,上官刃会不会认出他就是赵无忌?
  生死呼吸
  四月二十四,正午。
  赵无忌终于见到了上官刃 !
  上官刃身高八尺,宽肩长臂,每跨出一步,都要比别人多五
  他自己计算过,他每一步跨出,都正好是一尺七寸,绝不多一寸,也绝不会少一寸。
  他对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精确计算过,他做的每件事都绝对像钟表般精确。
  他的生活极有规律,自制极严,每日三餐,都有定时定量。
  他不但吃得很少,连水都喝得不多,平时连滴酒都不沾唇。
  现在他还是独身,从不接近女色,别人沉迷的事,他完全都没有兴趣。
  他的兴趣只有两个字—
  权力!
  无论谁看见他,都绝对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极有权力的人。
  他沉默寡言,态度稳重冷酷,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显得精力充沛,斗志旺盛,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更好像随时都能看透别人的心,
  但是他居然没有看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赵无忌。
  无忌实在变得太多了。
  无忌又坐下。
  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
  要忍!要等!不等到绝对有把握的时候,绝不轻易出手。
  上官刃正在用一双利刃般的锐眼盯着他,忽然问道:“刚才你心里在想什么?”
  无忌道:“我什么都没有想!”
  上官刃道:“那么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是佐在这里的。”
  他转过头去看墙上接的一副对联。
  “满堂花醉三干客,
  一剑光寒四十州。“
  笔法苍劲而有致,上款写的正是:
  “刃公教正。”
  上官刃冷冷道:“如果你心里什么事都没有想,怎会连这种事都没有注意到?
  无忌谈淡道:“那也许是因为我在别人家里时,一向很少东张西望”
  上官刃不说话了,
  无忌道:“我也不是个喜欢吟诗作对的风雅之士,所以——”
  上官刃道:“所以怎么样?”
  无忌忽然站起来抱拳道:“再见。”
  上官刃道:“你要走?”
  无忌道:“阁下要找的既然不是我这种人,我为什么还不走?”
  上官刃盯着他道:“你是哪种人?”
  无忌道:“阁下若是有知人之明,用不着我说,阁下该看得出我是哪种人,阁下若连知人之明都没有,我又何必说?”
  上官刃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很好。”
  他转过身,面对唐缺,态度已变得比较温和:“这正是我要找的人!
  唐缺笑了。
  上官灭道:“我叫人去收拾后院,明天他就可以搬过来。”
  唐缺笑道:“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去吃饭了。”
  上官刃道:“大倍为何不留在舍下便饭?”
  唐缺立刻摇头道:“你叫我做什么事都行,叫我在这里吃饭,我可不敢吃”
  上官刃道:“不敢?”
  唐缺道:“我怕生病。”
  上官刃道:“怎么会生病?”
  唐缺道:“吃多了素菜,我就会生病,一顿没有肉吃,我也非病不可,而且一定病得不轻。”
  他叹了口气“今天你午饭的四样菜,没有一样是荤的。”
  上官刃道:“你怎么知道?”
  唐缺道:“刚才我已经去打听过,民以食为天,对于这种事,我怎么能不关心?”
  大鱼大肉又堆满了一桌子,唐缺又在开怀大嚼。
  无忌实在不能想象,一个刚吃过那么样一顿早点的人,现在怎么能吃得下去。
  唐缺吃得下去。
  等到两只鸡都已变成骨头,一碗粉蒸扣肉也已踪影不见了的时候,唐缺才停下来,看着无忌,忽然道:“我同情你。”
  无忌道:“你同情我?”
  唐缺道:“我非常非常同情你。”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你就要搬到上官刃那里去了,如果我是你,连一天都住不下去。”
  无忌笑了。
  唐缺道:“那里不但菜难吃,人也难对付。”
  他叹了口气“你现在总该看得出了,上官刃是个多么难对付的人。”
  无忌不能不承认。
  唐缺道:“可是那里最难对付的一个人,还不是他。”
  无忌道:“不是他是谁?”
  唐缺道:“是怜怜。”
  无忌道:“怜怜?怜怜是什么人?”
  唐缺道:“怜恰就是上官刃的宝贝女儿,连我看见她都会头大如斗”
  无忌当然知道上官刃有个独生女儿叫“怜怜”。
  怜怜当然也知道赵简赵二爷有个独生儿子叫“无忌‘’。
  可是无忌并不担心怜怜会认出他。
  怜怜生出来没多久,她的母亲就去世了,也许就因为爱妻的亡故,所以上官刃对这个女儿并不像别的人对独生女那么疼爱。
  有很多人都会因为妻子的亡故而怨恨儿女,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但他却还是会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的妻子就不会死。
  每个人都会有迁怒诿过的想法,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原始的弱点之一。
  怜怜从小就多病,多病的孩子总难免会变得有点暴躁古怪。
  一个像上官刃那么忙的父亲,当然没法子好好照顾这么样一个女儿。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上官刃就把她送到华山去养病,学艺。
  其实养病学艺很可能都只不过是藉口,真正主要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根本不想看见这个女儿,因为他看见她,就会想到自己的亡妻。
  这是无忌的想法。
  上官刃自己的想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人类的心理本来就很微妙复杂,绝不是局外人所能猜测得到的。
  无忌也想不到怜怜居然又回到她父亲这里来了。
  唐缺又开始在吃第三只鸡。
  他吃鸡的方法很特别,先吃胸脯上的死肉再吃头和腿,最后才吃翅膀和脖子。
  因为鸡的翅膀和脖子活动的时候最多,所以肉也最好吃。
  最好吃的部分,当然要留到最后吃。
  唐缺还特别声明“没有人跟我抢的地方,最好的一部分,我总是会留到最后才吃的。”
  无忌道:“如果有人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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