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第5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精赤着上身,却穿着条绣着红花的黑缎裤子,脚上穿着全新的粉底官靴。
赵大方大笑,道:“你这疯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的。”
金疯子道:“要死也得喝完这两坛陈年好酒再说。”他一跳出来,就一掌拍碎了酒坛的泥封,现在已开始对着酒坛子牛饮。傅红雪就坐在旁边,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这人看来的确有点疯。但傅红雪并没有生气,他自己也是常常看不见别人的。金疯子一口气几乎将半坛酒部灌下肚子,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大笑道:“好酒,果然是陈年好酒,我总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赵大方问道:“你要来就来,为什么还要玩这种花样?”
金疯子道:“因为我懒得走。”
这句话回答得真妙,也真疯,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似乎露出了一丝忧虑恐惧之色。
所以他立刻又捧起了酒坛子来。
赵大方却拉住了他的手。
金疯子道:“你干什么?舍不得这坛酒?”
赵大方叹了口气,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一定又有麻烦了。”
金疯子道:“什么麻烦?”
赵大方叹道:“不知得罪了个什么人,为了躲着他,所以才藏在棺村里。”
金疯子又瞪起了眼,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躲着别人?我金疯子怕过谁了?”赵大方只有闭上嘴。他知道现在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的,金疯子就算真的有很大的麻烦,也绝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他终于想起了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立刻展颜笑道:“我竟忘了替你引见,这位朋友就是……”金疯子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又已对上酒坛子。
赵大方只好对着傅红雪苦笑,歉然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疯子。”
傅红雪道:“疯子很好。”
金疯子突又重重的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瞪着眼道:“疯子有什么好?”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金疯子突然大笑了起来,道:“这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赵大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勉强笑道:“你也许还不知道他是谁,他……”
金疯于又瞪着打断了人的话,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他是谁?”
赵大方道:“你知道?”
金疯子道:“我一走进这间屋子,就已知道他是谁了。”赵大方更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金疯子道:“我就算认不出他的人,也认得出他的这把刀,我金疯子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的?”
赵大方板起了脸,道:“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不该如此无礼。”
金疯子道:“我想试试他。”
赵大方道:“试试他?”
金疯子道:“别人都说他也是一个怪物,比我还要怪。”
赵大方道:“哪点怪?”
金疯子把一双穿着粉底靴的脚,高高的跷了起来,道:“听说他什么事都能忍,只要你不是他的仇人,就算当面打他两耳光,他也不会还手的。”
赵大方板着脸道:“这点你最好不要试。”
金疯子大笑,道:“我虽然是疯子,但直到现还是个活疯子,所以我才能听得到很多消息。”
赵大方立刻追问,道:“什么消息?”金疯子不理他,却转过了脸,瞪着傅红雪,突然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马空群在哪里?”
傅红雪的手突叉握紧,道:“你知道?”
金疯子道:“我知道的事一向很多。”
傅红雪连声音都已因紧张而嘶哑,道:“他……他在哪里?”
金疯子突然闭上了嘴。
赵大方赶过去,用力握住了他的肩,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金疯子道:“我为什么要说?”
赵大方道:“因为他是我恩人的后代,也是我的朋友。”
金疯子道:“我已说过,他是你的朋友并不是我的。”
赵大方道:“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金疯子道:“现在还是的,因为我现在还活着。”
金疯子又道:“这意思你应该明白的。”
傅红雪道:“难道你说出了就会死?”
金疯子摇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
傅红雪道:“你是不是要有条件才肯说?”
金疯子道:“只有一个条件?”
傅红雪道:“什么条件?”
金疯子道:“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傅红雪道:“杀什么人?”
金疯子道:“杀一个我永远不想再见到的人。”
傅红雪道:“你藏在棺材里,就是为了要躲他?”
金疯子默认。
傅红雪道:“这人是谁?”
金疯子道:“是个你不认得的人,跟你既没有恩怨,也没有仇恨。”
傅红雪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么样一个人?”
金疯子道:“因为你想知道马空群在哪里。”
傅红雪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他在沉思的时候,总是这种表情。
赵大方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个人?”
金疯子道:“因为他要杀我。”
赵大方道:“他能杀得了你?”
金疯子道:“能。”
赵大方动容道:“能杀得了你的人并不多。”
金疯子道:“能杀得了他的人更少。”
他凝视着傅红雪手里的刀,缓缓接道:“现在世上能杀得了他的,也许只有这把刀!”
傅红雪紧握着手里的刀。
金疯子道:“我知道你不愿去杀他,谁也不愿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傅红雪的手握得更紧。
金疯子说的不错,谁也不愿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是那十九年刻骨铭心的仇恨,就像是一棵毒草,已在他心里生了根一一纵然那是别人种到他心里的,但现在也已在他心里生了根。
仇恨本不是天生的,但仇恨若已在你心里生了根,世上就绝没有任何力量能拔掉。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冷汗已开始流了下来。
金疯子看着他,道:“袁秋云也不是你的仇人,你本来也不认得他,但你却杀了他。”
傅红雪霍然抬起头。
金疯子淡淡地接着说道:“无论谁为了复仇,总难免要杀错很多人的,被杀错的通常都是一些无辜的陌生人。”
傅红雪忽然道:“我怎知杀了他后,就一定能找到马空群?”
金疯子道:“因为我说过。”
他说出的话,从未失信过一次,这点连傅红雪都已不能不相信。
一个人在被人追杀的生死关头中,还没有忘记三年前订下的约会,这并不是件容易事。
傅红雪又垂下头,凝视着手里的刀,缓缓道:“现在我只要你再告诉我一件事。”
傅红雪一字字道,“这人在哪里?”
金疯子的眼睛亮了。
连赵大方脸上都不禁露出欣喜之色,他是他们的朋友,他希望他们都能得到自己所要的。
金疯子道:“从这里往北去,走出四五里路,有个小镇,小镇上有个小酒店,明天黄昏前后,那个人一定会在那小酒铺里。”
傅红雪道:“什么镇?什么酒店?”
金疯子道:“从这里往北去只有那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那么一个酒店,你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傅红雪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明天黄昏时一定在那里?”
金疯子笑了笑,道:“我说过,我知道很多事。”
傅红雪道:“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金疯子沉吟道:“是个男人。”
傅红雪道:“男人也有很多种。”
金疯子道:“这个人一定是奇怪的那一种,你只要看见他,就会知道他跟别的人全都不同。”
傅红雪道:“他有多大年纪?”
金疯子道:“算来他应该有三四十岁了,但有时看来却还很年轻,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纪。”
傅红雪道:“他姓什么?”
金疯子道:“你不必知道他姓什么!”
傅红雪道:“我一定要知道他姓什么,才能问他,是不是我要杀的那个人!”
金疯子道:“我要你去杀他,不是要你跟他交朋友的。”
傅红雪道:“你难道要我一看见他就出手?”
金疯子道:“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说,而且绝不能让他知道你有杀他的意思。”
傅红雪道:“我不能这样杀人。”
金疯子道:“你一定要这么样杀人,否则你很可能就要死在他手里。”
他笑了笑,又道:“你若死在他手里,还有谁能为白大侠复仇?”
傅红雪沉默了很久,缓缓道:“谁也不愿意去杀一个陌生人的。”
金疯子道:“这句话我说过。”
傅红雪道:“现在我已答应你去杀他,我绝不能杀错人。”
傅红雪道:“所以你至少应该将这个人的样子说得更清楚些。”
金疯子想了想,道:“这个人当然还有几点特别的地方。”
傅红雪道:“有什么不一样?”
金疯子道:“他的眼睛看来就像是野兽,野兽才有他那样的眼睛。”
傅红雪道:“还有呢?”
金疯子道:“他吃东西时特别慢,嚼得也特别仔细,就好像吃过了这一顿,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吃下一顿了,所以对食物特别珍惜。”
傅红雪道:“说下去。”
金疯子道:“他一个人的时候从不喝酒,但他面前一定会摆着一壶酒。”
傅红雪在听着。
金疯子道:“他腰带上一定插着根棍子。”
傅红雪道:“什么样的棍子?”
金疯子道:“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棍子,那白杨木削成的,大概有三尺长。”
傅红雪道:“他不带别的武器?”
金疯子道:“从不带。”
傅红雪道:“这棍子就是他的武器?”
金疯子叹道:“几乎是我平生所看到过的最可怕的武器。”
赵大方忽然笑道:“那当然还比不上你的刀,世上绝没有任何武器能比得上这柄刀!”傅红雪沉思着看着手里的刀,然后又抬起头,看着画上的那柄刀。
他绝不能让这柄刀被任何人轻视,他绝不能让这柄刀放在任何人手里。
金疯子看着他的表情,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傅红雪点点头,道:“他的确是个怪人。”
金疯子道:“我保证你杀了他后,绝不会有任何人难受的。”
傅红雪道:“也许只有我自己。”
金疯子笑道:“但等你找到马空群后,难受的就应该是他了。”
傅红雪缓缓道:“他们都错了,我看你也许比他们都清醒。”
金疯子大笑,大笑着捧起酒坛子,拼命地往肚子里灌。
赵大方微笑着,道,“他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该清醒的时候他绝不醉,该醉的时候他绝不清醒。”
黎明。
金疯子已醉了,醉倒在桌上打鼾。
搏红雪喃喃道:“我应该睡一会的。”
赵大方道:“你应该听得出,那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
傅红雪凝视着画上的刀,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缓缓道:“但我却绝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人的棍子能对付这柄刀!”
他的确不相信。
白天羽活着时也从不相信,所以他现在已死了。
陌生人绝不能信任的,因为他们通常都是很危险的人。
第35章 前辈高人
这个人是个陌生人。这里的人从来没有看过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类似他这样的人。
他看来很英俊,很干净,本来应该是个到处受欢迎的人,而且他很年轻,皮肤密而有光,身上绝没有一丝多余的肌肉。
他身上并没有带任何令人觉得可怕的凶器,但他却实在是个可怕的人。他的沉默就很可怕;不说话并不能算是绝对沉默,可怕的是那种绝对的沉静。
坐在这里已有很久,他非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本是件很难受的事。但他的样子却又是很轻松,很自然,就好像时常都像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
桌上有酒,也有酒杯,他却连碰也没有碰过。好像这酒并不是叫来喝的,而是叫来看的。每当他看到这壶酒时,他那冷漠的眼睛里就显出一丝温暖之色。
难道这壶酒能令他想起一个他时常都在怀念着的朋友?
他身上穿的是件很普通的粗布衣服,洗得很干净,和衣服同色的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根短棍。
短棍也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有很多人的眼睛都很亮,但他的眼睛却亮得特别,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你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无论谁被这双眼睛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秘密都己被他看出来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现在他又叫了一碗面。他已开